酆都城外的乱葬岗,一具“鬼兵”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腐肉包裹的手指微微蜷缩,眼窝中熄灭的魂火重新亮起,只是光芒比寻常鬼兵黯淡许多,透着一丝非阴非阳的诡异。他晃了晃掉了半块的头颅,颈椎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这不是真正的鬼修,而是上官云阙用“牵丝傀儡术”操控的躯壳,内里填着枉死城亡魂的残魂,外层裹着用阴煞泥伪造的腐肉,连鬼帝亲卫的灵识探查都能骗过。
“编号七三,汇报情况。”傀儡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却不是通过声带震动,而是藏在胸腔里的传讯符在共鸣。符纸沾着上官云阙的精血,能将傀儡接收到的信息转化为魂念,顺着地下的地脉尘传到百里外的中转站——那是个废弃的骨窑,窑里堆满了上官云阙制作的备用傀儡,每具傀儡的眉心都刻着微型的“隐气符”,与乱葬岗的阴煞气息完美融合。
骨窑深处,上官云阙正盯着一面水镜。镜面由忘忧草的汁液混合水银制成,能显现出所有傀儡传回的画面。他指尖夹着三枚银针,不时刺入面前的“分魂盘”,盘上插着七十二根魂香,每根香的烟雾都对应一具傀儡的状态——此刻有九根香的烟雾正微微颤抖,那是傀儡在靠近鬼帝的核心布防,受到了帝威的轻微干扰。
“七三,绕开西城门的巡逻队。”上官云阙屈指一弹,分魂盘上对应的魂香突然转向,“从‘骨奴道’走,那里的守卫是刚换防的新兵,识别符是‘黑鸦纹’,你胸口的伪造印记能混过去。”
水镜中,编号七三的傀儡立刻改变方向。它蹒跚着走进一条堆满白骨的小巷,巷壁上的鬼纹闪烁着红光,那是鬼帝设下的身份识别阵。当傀儡走过时,鬼纹的光芒明显暗淡了几分,却没有发出警报——上官云阙用三具真鬼兵的尸骸提炼出“骨血”,混在傀儡的腐肉里,连阵法都无法完全分辨真伪。
这是上官云阙潜伏的第十五天。自从叶枫闭关、叶天麟专注符道后,他就带着从孟婆庄取的地脉尘和忘忧草,潜入了幽冥界的心脏地带。不同于叶天麟通过亡魂获取情报,他选择了更冒险的方式:用傀儡渗透幽冥教的底层,像藤蔓一样缠绕在鬼帝的势力网络上,一点点窃取核心信息。
“编号二九传回的布防图,你们看这里。”上官云阙对着水镜另一侧的虚影说道。虚影由无数细小的傀儡线组成,隐约能看出柳梦琪的轮廓——这是他发明的“傀儡传影术”,能将影像和声音通过地脉尘传递,只是受距离限制,影像有些模糊。
水镜上的布防图突然放大,酆都城的轮廓在阴煞中若隐若现。图上用朱砂标注的红点代表鬼帝的兵力部署,西城区的红点密集如繁星,东城区却稀疏许多,唯独在“帝宫”所在的中央区域,红点形成了三层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西城区是幌子。”上官云阙用银针在水镜上划出一道弧线,“二九混进了军需处,看到他们往西城运送的‘玄阴箭’都是空壳子,箭头里填的不是阴煞石,是普通的骨粉。真正的重武器,都通过地下密道运去了东城。”
柳梦琪的虚影凑近细看:“东城有什么?我记得那里只有个废弃的‘炼魂狱’,还是当年鬼帝登基前用来关押政敌的地方。”
“现在不是了。”上官云阙调出编号四一传回的画面,那是个穿着狱卒服饰的傀儡,正蹲在炼魂狱的墙角“打瞌睡”,镜头对着狱顶的通风口——那里飘出的不是寻常的阴煞,而是带着金色纹路的雾气,“四一检测到了‘帝气’,纯度比鬼王身上的浓十倍。炼魂狱下面,绝对藏着鬼帝的秘密兵力,而且数量不少,通风口的能量波动,至少能撑起五千名高阶鬼修的消耗。”
水镜突然晃动了一下,编号五一的画面瞬间消失,对应的魂香“啪”地折断。上官云阙眼神一凛,迅速掐断与该傀儡的联系——五一刚才试图靠近帝宫的侧门,显然是触发了某种高阶禁制,连传讯符都被直接碾碎。
“损失一具傀儡而已,不算什么。”上官云阙将断香扔进骨窑的火堆,火焰“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的疤痕微微发亮,“倒是五一最后传回的画面……你们看帝宫的地基,那些黑色的石柱,是不是和轮回殿的‘镇魂柱’很像?”
水镜残留的碎片中,几根盘龙石柱隐约可见。柱身上的纹路虽被阴煞覆盖,却能辨认出与轮回殿相似的“镇”字诀,只是纹路扭曲,带着一股吞噬生机的暴戾——那是被鬼帝篡改过的镇魂柱,原本镇压亡魂的力量,变成了滋养他私兵的养料。
“编号零七请求通话。”一个新的魂念传入分魂盘,这是所有傀儡中最深入核心的一具,伪装成幽冥教的低阶文书,此刻正在鬼帝的军需库整理账簿。
上官云阙立刻调整水镜。画面中出现一堆堆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冥”字,边缘镶嵌着细小的阴煞石——这是鬼帝亲卫的调兵令,每块令牌的背面都刻着不同的数字,从“一”到“九”,数字越大,令牌的气息越厚重。
“零七,看看数字九的令牌有多少。”上官云阙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知道,数字代表亲卫的等级,九为数之极,对应的必然是鬼仙级的战力,就像鬼面那样的存在。
傀儡的手指缓缓拂过令牌堆。水镜的画面有些卡顿,显然军需库的禁制更强,连傀儡的感知都受到压制。半柱香后,零七传回魂念:“数字九的令牌……只有三块。其中一块的气息,与笼罩孟婆庄的搜魂阵同源,应该属于鬼面。”
“三块?”柳梦琪的虚影皱起眉头,“鬼帝的亲卫统领不该只有三个吧?”
“要么是他藏了,要么……是他根本凑不齐更多。”上官云阙指尖敲击着分魂盘,“鬼仙级的战力需要消耗大量帝气,而帝气的本源来自轮回殿的地脉。自从轮回殿被毁,鬼帝的帝气就只能靠镇压亡魂来勉强维持,他越是扩军,根基就越虚。”
他突然想起叶枫临走前的嘱托:“鬼帝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他屠枉死城,清洗无常殿,都是为了掩盖一个弱点——他的力量来源不稳。”当时不解其意,此刻看着水镜中那些空壳箭支、篡改的镇魂柱、稀少的九级令牌,终于恍然大悟。
“零七,查‘酆都城’的防务。”上官云阙加重了语气,“特别是‘轮回殿遗址’周围的布防,有没有异常调动。”
半刻钟后,零七传回了惊人的画面:酆都城中心的轮回殿遗址外,只有两队普通鬼兵巡逻,连个冥将级的守卫都没有,遗址入口的封印竟是用普通的阴煞石维持,与周围重兵把守的帝宫形成诡异的反差。
“这不可能。”柳梦琪的虚影惊呼,“轮回殿是幽冥界的地脉核心,鬼帝怎么可能不重兵防守?”
“因为他守不住。”上官云阙的眼中闪过精光,他调出所有傀儡传回的信息,在水镜上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地图——西城区的虚张声势,东城区的秘密兵力,帝宫的重重守卫,以及……孤零零暴露在外的轮回殿遗址。
“他在害怕。”上官云阙用银针在地图上圈出酆都城,“轮回殿的地脉核心还没完全被他掌控,那里残留着无常殿主的力量,是他帝气的克星。他越是想掩盖,就越说明那里是他的弱点。只要能在酆都城制造混乱,逼他调动东城区的秘密兵力回防,孟婆庄的压力就能缓解,甚至……我们能趁机夺回轮回殿的地脉!”
话音刚落,分魂盘上的魂香突然熄灭了六根。水镜中,编号二七、三九、五四……六具傀儡的画面同时中断,最后传回的画面都是一片猩红——那是鬼面的骨刃划破傀儡躯壳的瞬间,显然鬼面已经察觉到了傀儡的存在,正在用搜魂阵反向追踪。
“撤!”上官云阙猛地打翻分魂盘,骨窑里的备用傀儡突然齐齐自爆,产生的阴煞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让剩下的傀儡立刻转入‘静默模式’,三天内不许传回任何信息!”
他迅速收拾起水镜和分魂盘,从骨窑的密道撤离。密道壁上刻着他提前绘制的“断灵符”,能切断所有灵力追踪。奔跑中,他摸出叶枫给的“轮回碎片”,碎片上的混沌剑意微微发烫,将身后追来的帝威挡在三尺之外——那是鬼面的神念,带着毁灭的气息,却被碎片上的混沌之力消弭于无形。
跑出百里后,上官云阙在一处隐蔽的山泉边停下。他掬起泉水洗脸,水面倒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掩不住眼底的兴奋。十五天的潜伏没有白费,他不仅建立起横跨半个幽冥界的临时情报网,更找到了鬼帝的命门——酆都城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因轮回殿遗址的存在而处处受限,就像壮汉心口的一道旧伤,平时无碍,一旦被击中,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该给叶枫送消息了。”上官云阙从怀里掏出一块空白符纸,用指尖的血画出一个奇特的符文——那是他和叶枫约定的“破阵符”,只有轮回剑意才能激发。他将符纸折成纸鹤,往里面注入一丝傀儡的残魂,纸鹤振翅飞起,顺着地脉尘的轨迹,朝着孟婆庄的方向飞去。
纸鹤飞过乱葬岗时,下方的编号七三傀儡正被鬼卫的骨刃劈成两半。傀儡的躯壳炸开,里面飞出的不是魂火,而是一张燃烧的符纸,符纸上的“乱神符”瞬间引爆,将周围的鬼卫炸得晕头转向——这是上官云阙设置的最后一道保险,用傀儡的自毁为情报传递争取时间。
山泉边,上官云阙望着纸鹤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从背包里取出新的傀儡部件,开始组装下一批潜伏者——这次他要换个方式,不用亡魂驱动,改用更隐蔽的“尸蛊”,让傀儡连魂火的波动都没有,彻底融入幽冥界的阴影。
夜色渐深,酆都城的血色烽火依旧耀眼。鬼面还在为追查傀儡的来源而暴怒,帝宫的守卫因频繁换防而露出破绽,只有上官云阙布下的暗线,如同蛛网般在幽冥界的角落蔓延,悄无声息地收集着足以颠覆整个格局的情报。
纸鹤飞过孟婆庄的忘忧结界时,叶枫正站在密道入口擦拭轮回古剑。混沌归一剑意与符纸产生共鸣,纸鹤化作一道红光落入他手中,展开的符纸上,上官云阙的字迹带着血的温度:“酆都空虚,轮回殿有隙可乘,待君破局。”
叶枫握紧符纸,抬头望向酆都城的方向。那里的帝威虽盛,却掩不住一丝虚弱的波动,就像强弩之末的震颤。他知道,上官云阙的情报网不仅带来了希望,更带来了决战的信号——这场与鬼帝的较量,终于要从被动防守,转向主动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