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魂熔炉的废墟仍在蒸腾着余热,轮回通道的缝隙刚刚闭合,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突然从云层深处压落。这股力量不同于之前的阴煞之气,它更像是一片无形的深海,将整个总坛废墟笼罩其中,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如胶,让呼吸都成了奢望。
“咳咳……”王鼎的幽冥破邪斧拄在地上,斧刃上的红蓝火焰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双腿在威压下微微弯曲,膝盖处的铠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老鬼……还没走?”
他身边的上官云阙脸色同样难看,星罗幽冥阵的星辉在威压下黯淡了大半,阵盘上的符文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墨迹,渐渐模糊。这位以阵法精妙着称的老者,此刻连维持阵眼都要耗费全身灵力,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阵盘上,竟瞬间被威压蒸发成白烟。
“不是没走。”叶枫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他怀中的蛊卵正微微发烫,仿佛在对抗这股威压,“他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话音刚落,云层中的黑影缓缓降下。幽冥教教主——那位鬼王级别的存在,此刻已完全显露身形:他身披的黑色王袍上绣着无数扭曲的魂体,兜帽摘下,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当他说话时,脸中央才会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流淌着足以冻结元神的黑血。
“元婴期……”鬼王的声音不再是两块黑石摩擦,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人元神生疼,“整个轮回殿,竟然没有一个化神?难怪鬼帝当年会败在这里——不是败在实力,是败在你们这些蝼蚁的韧性上。”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反叛军,所过之处,修为稍弱的修士纷纷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即便是元婴后期的玄武鬼帅,也被这股威压压得单膝跪地,残破的金甲表面不断弹出细密的裂纹。
这就是鬼王级的恐怖——境界上的绝对压制。就像凡人面对山洪,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撼动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叶枫……”苏雪柔的冰魄剑插在地上,剑身在威压下弯曲成诡异的弧度。她的银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却仍试图用剑气为身边的小青撑起一片空间,“别硬撑……这不是元婴能抗衡的……”
小青的空间符文在指尖闪烁,却连一道微小的传送门都打不开。鬼王的威压不仅锁定了物理空间,更禁锢了神魂层面的联系,她能感觉到自己与空间节点的感应正在被强行切断,就像被硬生生扯断的丝线。
“撑不住也得撑。”叶枫的古剑斜指地面,剑身上的轮回剑意已凝聚成一道三尺长的白芒,白芒中混杂着淡淡的血丝——那是他的元神之力在燃烧。他的双脚在地面上陷下两寸深的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仿佛肺腑被砂纸磨过,“他要的不是杀我们,是摧垮我们的意志。”
鬼王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无脸的头颅微微转动,脸中央的缝隙对准叶枫:“有点意思。轮回剑意,永恒特性……你这元神倒是比寻常元婴坚韧百倍。可惜,元婴就是元婴,如同萤火与皓月,永远不可能相提并论。”
随着他的话语,威压突然暴涨三倍。王鼎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铠甲瞬间崩碎,赤金火焰彻底熄灭;上官云阙的星罗幽冥阵轰然溃散,阵盘化作齑粉,老者喷出一大口鲜血,晕死过去;苏雪柔的冰魄剑“哐当”落地,她抱着小青倒在地上,两人的气息迅速萎靡,显然已到极限。
整个废墟中,还能勉强站立的,只剩下叶枫一人。
他的身影在威压下摇摇欲坠,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体内的灵力已接近枯竭,全靠元神燃烧产生的力量支撑。轮回剑意的白芒越来越黯淡,剑身上甚至开始凝结出黑色的冰晶——那是被鬼王威压侵入的征兆。
“放弃吧。”鬼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交出那枚蛊卵,臣服于本座,我可以让你成为幽冥教的右使,地位在赵玄之上。以你的资质,或许千年后能摸到化神的门槛。”
叶枫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头,嘴角溢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他的瞳孔中,轮回剑意与混沌之力正在疯狂交织,形成一道细微的光丝,那光丝看似微弱,却散发着一种超越境界的气息——那是他在生死边缘悟到的,属于自己的剑意本质。
“永恒……不是时间的永恒。”叶枫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是……信念的永恒。”
随着这句话,他体内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这光芒不同于之前的轮回剑意,它带着一种燃烧殆尽的决绝,叶枫的元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最纯粹的能量注入古剑——他在燃烧自己的元神根基,换取超越元婴极限的力量。
“疯了!他在燃烧元神!”刚刚苏醒的上官云阙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威压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枫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元神一灭,就算活着也是废人!”
王鼎怒吼着想要起身,却被无形的威压按在地上,拳头捶打着地面,将坚硬的岩石砸出一个个深坑:“天麟小子!住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叶枫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呼喊。他的古剑此刻已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光柱,光柱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符文在流转,既有轮回的生灭之道,也有混沌的无尽可能,更有一丝不屈的意志在支撑——这就是他以元神为代价,凝聚出的“永恒剑意”。
“哦?”鬼王无脸的头颅微微倾斜,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产生了兴趣,“燃烧元神换取的力量,短暂得如同朝露。你以为这样就能抗衡本座?”
他抬起右手,五指虚握。废墟上空的威压突然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爪,爪尖闪烁着幽光,所过之处,空间被硬生生撕裂出五道裂痕。这一爪没有任何花哨,却蕴含着鬼王对力量的绝对掌控,仿佛要将叶枫连同他的剑意一起捏碎。
“永恒……斩!”叶枫的身影与光柱融为一体,他的声音化作无数剑鸣,古剑带着燃烧的元神之力,对着黑爪斩出一道横贯天地的剑痕。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白与黑的接触点,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所有的声音、光芒都被吞噬其中。片刻之后,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响起,黑爪的指尖竟被剑痕斩落一小块,化作点点黑芒消散在空气中。
“噗——”叶枫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在空中化作血雾,被光柱吸收。他的身形晃了晃,古剑的光柱黯淡了大半,显然这一剑已耗尽了他燃烧元神换来的力量,元神的消融已经波及到他的识海,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
但他终究是挡住了。一个元婴期修士,在鬼王的威压下,不仅没有屈服,反而斩断了对方的攻击。
废墟中一片死寂。王鼎、上官云阙、苏雪柔……所有能动弹的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心疼。
鬼王的无脸头颅沉默了片刻,脸中央的缝隙缓缓扩大:“有点意思。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能在元婴期伤到我的人。可惜,这种力量……只有一次。”
他的左手轻轻抬起,没有任何威压释放,却让叶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只见鬼王的掌心缓缓浮现出一枚黑色的莲子,莲子上布满了与他王袍相同的魂体纹路,散发着一种连轮回剑意都无法净化的死寂之气。
“这是‘幽冥往生莲’的莲子。”鬼王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本该用来培养下一代鬼王的东西,今天就用它来终结你的‘永恒’吧。”
莲子脱手飞出,飞行的速度并不快,却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叶枫面前。莲子接触到古剑光柱的刹那,光柱竟像被腐蚀般迅速消融,连燃烧的元神之力都无法抵挡那股死寂之气。
叶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在燃烧元神后变得迟滞,只能眼睁睁看着莲子印向自己的眉心。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蛊卵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阿萤留下的那枚晶莹卵壳裂开一道缝隙,一只通体碧绿的小虫探出头来,对着莲子喷出一缕淡绿色的粉末。
粉末与莲子接触的瞬间,竟发出“滋滋”的响声。那枚能腐蚀元神的幽冥往生莲莲子,表面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死寂之气也被粉末暂时逼退。
“嗯?”鬼王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惊讶的情绪,“往生蛊的幼虫?这丫头……竟还留了这手。”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叶枫猛地咬碎舌尖,用最后的灵力将古剑横在胸前。永恒剑意虽已黯淡,但那股不屈的信念仍在,古剑的剑脊上,突然浮现出一行细小的血字——那是他用舌尖血写下的,属于自己的道。
“就算……只有一次。”叶枫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也要让你知道……元婴期的极限……不是你能定义的!”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古剑朝着鬼王掷出。这一次,没有光柱,没有轰鸣,古剑化作一道朴实无华的流光,突破了黑爪的封锁和莲子的腐蚀,精准地射向鬼王脸中央的缝隙。
鬼王似乎没料到他还有余力反击,缝隙中流淌的黑血微微一滞。古剑擦着缝隙飞过,虽然没能伤到他的本体,却斩断了他散发出的部分威压。
就是这一刹那的松动,让被压制的众人得到了喘息之机。王鼎的赤金火焰重新燃起,上官云阙趁机重组阵盘,苏雪柔的冰魄剑化作一道冰线,护住了叶枫的后心。
“够了。”鬼王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他抬手召回幽冥往生莲莲子,看着那道远去的剑影,又看了看被众人护住、气息已微弱到极点的叶枫,“今天,就到此为止。”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黑羽消散在风中,只留下一句回荡在废墟中的话语:“三日之后,我会再来。到那时,要么交出蛊卵和轮回剑意,要么……整个幽冥界,陪你们一起轮回。”
威压散去的瞬间,叶枫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接住了自己,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草木清香,怀中的蛊卵轻轻颤动,仿佛在说:撑住,我们还有三天时间。
王鼎一把将叶枫抱起来,发现他的身体烫得惊人,识海深处的元神之火已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这位向来粗犷的汉子,此刻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丫头们,快!用空间符送他去孟婆庄!老妪的往生汤或许能吊住他的元神!”
苏雪柔早已用冰魄剑护住叶枫的识海,小青的空间符文闪烁着绿光,将几人笼罩其中:“上官先生,这里交给你了!”
上官云阙点点头,重组后的星罗幽冥阵重新亮起,这一次,阵中多了无数坚韧的符文——那是老者用精血为代价,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为叶枫争取那宝贵的三天时间。
空间传送的光芒闪过,废墟中只剩下满目疮痍和沉重的气氛。所有人都知道,鬼王的离去不是结束,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三日之后,当那位恐怖的存在再次降临,他们将面临真正的生死抉择。
而孟婆庄的药庐里,叶枫躺在玉床上,周身被淡绿色的蛊虫环绕。老妪正用银勺,小心翼翼地将一滴金色的往生汤,喂入他苍白的嘴唇。汤液入口的瞬间,叶枫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识海深处的元神之火,似乎亮了那么一丝。
三天,对于鬼王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这些挣扎在元婴极限的修士们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要么找到对抗鬼王的方法,要么,就用生命践行自己的信念。
窗外,黄泉的流水静静流淌,仿佛在为这短暂的平静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