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越是明亮，阴影便越是深邃。
青岚宗专利授权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灵石如江河汇海般涌入宗门库房，丹塔的执法队雷厉风行，将焚炎谷这等出头鸟打得魂飞魄散。明面上，所有势力都变得规规矩矩，捧着灵石和笑脸，排队等候着青岚宗的“技术施舍”。
然而，巨大的利益面前，永远不乏铤而走险之徒。明路走不通，暗渠便开始汹涌流动。
“黑市”，这个在修真界始终存在、却又难以根除的灰色地带，因为“催化术”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在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境角落、地下坊市、甚至是某些大宗门默许的阴影区域，关于催化术的交易暗流涌动。
这里没有青岚宗的审核，没有丹塔的监管，更没有天道契约的束缚。这里只有最原始的欲望和最赤裸的规则——价高者得，后果自负。
一支被使用过的、残留着些许“灵跃一号”催化剂的报废丹炉内胆，能卖出天价。因为上面可能沾染着催化剂的原始成分信息。
一份被某位授权丹师酒后泄露的、残缺不全的“温度控制参数笔记”，会被无数人争抢破译。
甚至，青岚宗专利办事处丢弃的、沾染了弟子们演算草稿的废纸，都会被人偷偷捡走，如获至宝般分析，试图从那些杂乱的字迹和算式中，窥探到一丝科学的奥秘。
更大的手笔，则是对催化剂成品本身的追逐。
尽管秦洛在对外授权的催化剂中添加了特殊的、难以去除的“标记物质”（一种同位素标记和独特灵气波动签名），并告知授权者严禁转卖，但在巨额利润驱动下，总有人能想出办法。
稀释、重结晶、甚至是请动精通药性分离的高手进行提纯试图去除标记…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总有那么一些经过处理的、来源不明的催化剂，会流入黑市，其价格往往是正规授权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购买者则主要是以下几类人：一是无法通过青岚宗审核（比如资质太差或有不良记录）的丹师或小宗门；二是企图绕过专利抽成、降低成本的贪婪之辈；第三类，也是最危险的一类——那些试图通过黑市渠道获得足够样本，进行“逆向工程”的势力！
中州，某处隐秘的、灵气被完全隔绝的地下洞窟。
这里的气氛与青岚宗明亮整洁的实验室截然不同。幽暗的灵光灯投下惨绿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粗糙提炼所致）和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
洞窟内摆放着各种传统的、甚至有些古老的炼丹设备，与一些粗糙模仿“科学丹炉”的金属疙瘩拼接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十几名眼神狂热又带着血丝的修士正在忙碌着，地上散落着大量炼废的材料和爆炸残留物。
这里是“逆理盟”，一个由几位被丹塔除名、性格偏激又自视甚高的丹师秘密组建的组织。他们坚信丹道至高无上，绝不能被什么“科学”这等旁门左道所主导，更不甘心向青岚宗那个毛头小子低头。他们的目标，就是通过黑市获得的催化剂样本，破解其奥秘，甚至研发出更强大的催化剂，一举掀翻青岚宗的统治！
“纯度！还是纯度问题！”一个头发焦黑、脸上还带着烫伤疤痕的老者暴躁地吼道，他面前的反应釜里正冒着不稳定的黑烟，“黑市弄来的这批‘夜枭货’，标记物质是去掉了不少，但活性也损失了大半！根本达不到预期效果！”
“墨老息怒。”旁边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中年文士沉声道，“至少证明青岚宗的催化剂，其核心并非那标记物质。关键还是在于材料的本质和制备工艺。我们上次通过‘千机阁’弄到的那份‘青岚宗废渣’，分析结果如何？”
一个负责材料分析的修士连忙递上一份报告，语气带着困惑：“副盟主，结果很诡异。废渣中残留的催化剂微粒，其纯度惊人，几乎不含杂质，而且粒径…粒径分布均匀得可怕！就像…就像是用尺子量着切出来的一样！我们尝试了各种提纯法阵和分离术，最多只能达到九成五的纯度，而且粒径根本无法控制一致！”
“尺子量着切？”墨老嗤笑一声，“荒谬！材料提纯乃是水磨工夫，靠的是神识细细感应、真火慢慢淬炼，哪有什么尺子？！”
“但事实如此…”那修士无奈道。
中年文士——逆理盟副盟主“鬼手”丹辰（与丹塔大长老同名，纯属巧合），眼神更加阴沉：“看来，青岚宗确实掌握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提纯秘术。既然无法从材料上完全复制，那就从效果上反推！加大实验力度！用不同的基础材料模拟，用不同的真火淬炼，记录所有反应数据！我就不信，穷尽万千变化，找不到那条正确的路！”
于是，更多的资源被投入进去，一次又一次的爆炸和失败在这地下洞窟中上演。他们试图用最原始的“试错法”，去碰撞那条被秦洛用理论和数据精确规划出来的道路，其艰辛和浪费可想而知。
西漠，另一股势力则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思路。
一个名为“沙颅”的秘教组织，他们并不执着于完全复制“灵跃一号”，而是信奉“力量即真理”。他们通过黑市，不计代价地收购高纯度的催化剂，甚至直接绑架过一名为青岚宗下属授权丹房工作的丹师，严刑逼问出了一些模糊的操作要点。
然后，他们开始进行各种疯狂而危险的“魔改”实验。
“加入血魂晶粉！增加催化活性！” “用阴煞地火取代地肺火！让丹药带上噬魂特性！” “把催化剂注入活人体内，看看能否直接催化金丹！”
各种惨无人道、违背人伦的实验在沙漠深处的秘窟中展开。他们确实捣鼓出了一些效果诡异、威力惊人但副作用也更加恐怖的“魔改催化丹”，短时间内培养出了一批境界虚浮、性格狂暴、悍不畏死的死士。
然而，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极不稳定，炸炉、反噬、实验体发狂自爆的事件屡见不鲜。整个秘窟都笼罩在一层不祥的血色煞气之中。
“力量！更强的力量！”秘教教主，一个笼罩在黑袍下的干瘦身影，对着一个刚刚因为服用过度魔改丹药而爆体而亡的手下残骸，发出沙哑的狂笑，“青岚宗的科学不过是懦夫的玩具！真正的强大，源于牺牲和毁灭！继续实验！我们需要能催化出‘毁灭金丹’的配方！”
这些发生在阴影中的事情，并非无人知晓。
青岚宗，科学丹道研究院主控室。
秦洛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光幕，上面正显示着复杂的修真界地图。地图上，代表着正规授权丹房的光点稳定地闪烁着，如同星辰。但同时，在一些阴暗的角落，不断有微弱的、异常的能量波动信号一闪而过，并被标记出来。
这些信号，有些来自于催化剂中那特殊的“标记物质”被强行剥离时产生的微弱灵爆，有些则是黑市上流通的劣质催化丹服用后产生的异常能量反应，甚至还有一些是“逆理盟”实验爆炸泄露的能量波动…
“信号源AS-09，强度提升，疑似大规模非法实验。位置锁定，西漠金沙河流域地下。” “信号源bq-21，检测到标记物质剥离反应，频率升高。位置，中州黑瘴谷坊市。” “信号源cd-07，检测到异常血煞之气与催化剂能量混合反应…警告，能量模式极度危险！”
冰冷的提示音不断响起。
小九九蹲在控制台上，歪着脑袋看着那些闪烁的红点，用爪子好奇地扒拉了一下，被秦洛轻轻拍开。
苏妙仪站在一旁，面带忧色：“师弟，黑市上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混乱和…疯狂。尤其是西漠那个信号源，似乎在进行很危险的尝试。”
“意料之中。”秦洛眼神平静，手指在光幕上快速操作，将一个个异常信号源的详细信息归档，“人性如此。巨大的利益必然伴随巨大的阴影。我们公布了光明，就无法避免黑暗的滋生。”
“难道就任由他们胡来吗？尤其是西漠那边，听起来像是在用活人做实验！”苏妙仪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当然不。”秦洛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们的技术壁垒，可不仅仅是为了防御，也是为了进攻。这些异常信号，正好为我们提供了最佳的‘测试场’和‘立威目标’。”
他调出了关于“逆理盟”和“沙颅秘教”的详细分析报告。
“逆理盟，思路错误，方法原始，浪费资源，不足为虑。甚至，他们产生的海量失败数据，通过特殊渠道收集起来后，经过处理，还能反向充实我们的‘错误数据库’，用于优化我们的预测模型，避免犯同样错误。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在免费为我们打工。”
“至于沙颅秘教…”秦洛的目光落在西漠那个不断闪烁、散发着危险红光的信号源上，“他们走的是一条自我毁灭的邪路，但确实具有一定的破坏性，而且手段残忍，必须清除。”
“通知丹塔执法部吗？”苏妙仪问。
“不。”秦洛笑了笑，“丹塔的处理方式，太‘传统’了。这次，我们亲自来。正好检验一下我们最新的‘技术壁垒’的另一种应用——精准打击。”
他切换光幕，上面显示出一个复杂的、如同蜂巢般的结构图。
“这是我利用‘灵跃一号’催化剂的核心特性，结合那个特殊标记物质，设计的一种‘定向失活灵阵’。”
“任何使用了我们催化剂的丹药或设备，其核心都蕴含着一种独特的能量 signature （签名）。这个灵阵，可以远程、精准地识别并锁定特定的能量 signature。”
秦洛的手指在几个关键参数上点了点。
“对于逆理盟那种粗制滥造的仿制品， signature 不完整且不稳定，灵阵的效果是‘能量干扰’，大幅增加其炼丹失败率和设备故障率。让他们本就艰难的逆向工程，雪上加霜。”
“而对于沙颅秘教那种，直接使用了我们流失出去的正品催化剂（尽管被处理过）进行魔改的…”秦洛的眼神变得锐利，“我可以远程激活标记物质中隐藏的‘后门程序’，向其发送一个特定的能量脉冲指令…”
“会怎么样？”苏妙仪好奇地问。
“不会怎么样。”秦洛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会让催化剂内部的灵晶微粒…瞬间‘熵增’，从高度有序的活性状态，变为彻底无序的惰性粉末而已。”
苏妙仪愣了一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秦洛接话道，“他们辛苦魔改的丹药、注入死士体内的催化剂、甚至是储存的催化剂原料，会在某个瞬间，全部变成废品。一场轰轰烈烈的魔改实验，会瞬间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
“这…这太狠了…”苏妙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就好比两军对垒，一方还在挥舞刀剑，另一方却直接远程断掉了对方的武器供应和士兵的力气！
“对于践踏底线者，无需仁慈。”秦洛语气淡然，“科学的力量，既能创造，也能毁灭。选择权，在他们手里。”
他看向光幕上西漠那个危险的红点，轻轻按下了虚拟的启动按钮。
“现在，让我们给那些沉迷于黑市技术的朋友们，送上一份来自青岚宗的‘技术关怀’吧。”
“科学降维打击，第一弹：无效化。”
遥远的西漠，沙颅秘教地下秘窟中。
教主正举起一杯用“魔改催化丹”溶成的血酒，准备赏赐给最新一批成功的“毁灭死士”。
突然——
他身边那些浸泡在血池中的、蕴含着恐怖能量的魔改丹药，以及那些死士体内刚刚催化产生的狂暴金丹，其表面的诡异光华瞬间黯淡，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萎靡下去！
紧接着，仓库里储存的催化剂原料，也同时化为了一堆毫无灵气的灰色粉末！
整个秘窟，陷入了一片死寂的绝望和混乱之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远在万里之外的青岚宗实验室里，只是平静地记录着数据。
“打击效果确认。能量 signature 锁定与远程失效功能验证成功。”
“技术壁垒，不仅是墙，也可以是矛。”
秦洛合上实验日志，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