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启程了,鼓掌!
……
秦岭的冬,是万木萧疏的沉寂,是铅云低垂的凝重。
寒风如刀,刮过嶙峋的山石与枯寂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许清安一袭青衫,踏着经年的落叶与薄霜,行走在这片苍茫的群山之间。
他离开昆仑墟已近三载光阴。
依照昆仑墟祭台发现的玉片信息,他步入了这块神秘地界。
来到这里,冥冥之中,似有一缕源自《神农百草经》的微弱感应。
牵引着他走向这片古老山脉,探寻那传说中“神农尝百草”的遗踪。
或许,在此地,能寻得一丝与自身传承相关的、更为久远的脉络。
修为到了他这般境地,寒暑不侵已是等闲。
山势险峻,于他而言亦如履平地。
只是这天地绝灵,纵使他凝丹境的神识如潮水般铺开,细细感知着每一寸土地、每一株顽强的枯草。
所能捕捉到的奇异信息,也唯有那深埋于地底、近乎死寂的厚重地脉,以及草木残存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先天灵性。
连日探寻这片广袤山脉,并无多少收获。
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悠悠时光,足以湮灭太多痕迹。
他心如古井,并无多少波澜,只是遵循着那一点微妙的感应,继续深入这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
这日午后,他行至一处奇特的谷地。
四周山峰合围,谷中却异常平坦,仿佛曾被巨力生生抹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山野的古老气韵,隐隐带着一丝阻塞与扭曲之感。
许清安的脚步停在了一片断崖前。
断崖之下,并非寻常的山石泥土,而是一片布满了诡异纹路的巨大石坪。
那些纹路非镌非刻,浑然天成,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
曲折盘旋,勾连往复,构成一幅庞大而复杂的图案。
石质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褐色,与周遭的灰白山岩截然不同,应是经历了远超万载的风霜洗礼。
他的目光骤然一凝。
这阵势……
这苍茫古老的气韵,竟与昔日昆仑墟深处,那个祭台的传送阵法,同出一脉!
只是眼前这座,规模小了许多。
且残缺得更为厉害,许多关键节点已被岁月的尘埃与后来生长的植被覆盖、磨灭。
只留下一个模糊而顽强的框架,依旧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玄奥。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古老传送阵图之中时,一声充满暴戾与警告意味的咆哮,如同惊雷般自身后炸响。
轰!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伴随着大地微不可察的震动。
许清安转身,只见一头体型远超同类的巨猿,正屹立在数十丈外,对他龇牙怒目。
这白猿浑身毛发如雪,唯有一双瞳孔赤红如血。
里面燃烧着不止野兽的凶蛮,更夹杂着一种仿佛守护某种神圣之地的执拗与疯狂。
它人立而起,足有两丈之高,肌肉虬结,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周身竟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又精纯异常的先天灵性,在这绝灵之地,显得格外突兀与不凡。
显然,这头异兽,便是这古老阵法的守护灵兽。
因其常年盘踞于此,受这残阵散逸的微弱先古气韵滋养,方能蜕变得如此神异。
白猿见许清安不退反进,那赤红双瞳中的疯狂之色更盛。
它巨足猛地踏地,踩得岩石龟裂,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迅捷。
化作一道白色闪电,挟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直扑许清安!
五指张开,利爪闪烁着寒光,足以轻易撕金裂石。
这一扑,势若奔雷。
许清安立于原地,青衫在猿王扑击带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面色却依旧平静。
他无意杀戮,尤其对方还是这等秉承先古遗泽的灵兽。
但此獠凶性已炽,沟通无门,且其守护此阵的决心无比坚定,若不加以制止,自己根本无法安心探究。
眼看那足以拍碎巨岩的利爪已至面门,许清安终于动了。
他右手虚抬,并指如剑,于胸前轻轻一引。
“嗡——”
一声清越的鸣响,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似源自神魂深处。
五道细微却璀璨的光芒自他袖中流转而出,赤、黄、青、白、黑,分别对应火、土、木、金、水五行本源。
光芒收敛,现出一根长约三寸,细如牛毛,却流淌着大道纹路的灵针。
正是他于昆仑墟耗费心血,炼成的本命法器“五行针”。
此刻,面对白猿这石破天惊的一扑,许清安选择了五行之中,最为锋锐无匹的“金行针”。
心念微动,那枚纯白无瑕,充斥着至锐金气的灵针轻轻一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割裂视线的白线,自针尖迸发,无声无息地迎向了扑来的白猿。
白猿那狂暴的气势,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在这道细微的白线面前,仿佛成了虚幻的泡影。
白线掠过,它护体的坚硬毛发如薄纸般被切开,坚韧胜过精钢的皮脂肌肉亦不能阻其分毫。
扑击的动作骤然僵停。
白猿庞大的身躯凝固在半空中,赤红的瞳孔里,疯狂之色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光芒黯淡。
一道细密的血线自其额头浮现,笔直向下,延伸过整个躯干。
“嗤——”
轻响声中,巨猿的身躯竟从中整齐地分成了两半,热血与内脏哗啦涌出,染红了下方枯黄的草地。
那股暴戾的气息,瞬间消散于无形。
许清安目光扫过白猿的尸身,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惋惜,但旋即隐去。
道途之上,有时并无两全之选。
他挥手将那枚染了一丝血气的金行针召回,针身光华流转,血迹瞬间蒸腾消失,复归纯净。
然而,方才金行针那极致锋芒一击,虽主要针对白猿,但去势不减,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旁边数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许清安若有所觉,抬头望去。
只见那数座山峰,自上而下,悄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初时并无异状,但数息之后,伴随着一阵低沉而巨大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呻吟——
“喀啦啦……轰!!”
整座山峰,沿着那道缝隙,竟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缓缓推开、撕裂!
不是崩塌,不是碎裂,而是像一块巨大的豆腐,被一柄无形且锋利到无法想象的天刀,精准而平稳地纵向剖开!
山峰被分成了两片,或是三片薄如纸板,却依旧高耸屹立的巨大岩体!
阳光从那些薄如纸片的缝隙间透射过来,在谷地中投下几道笔直而纤细的光柱。
光影斑驳,充满了一种极不真实的、惊心动魄的奇异美感。
尘埃混合着雪沫,缓缓升腾,如同为这场无声的裁切献上的祭礼。
许清安立于这片新生的、超越凡俗想象的奇景之前,青衫依旧,神色诧异。
他望着那数座变成“纸片山”的山峰,沉默良久。
一段尘封于灵魂深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泛起。
那是现代医生许主任,在他那个时代某本科普杂志上,瞥见过的一张照片。
湖北神农架林区,一处被誉为“纸片峰”的奇特自然景观。
那薄如刀刃、耸入云霄的山体,曾引得无数游客和地质学家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原来……如此。
跨越了近九百年的时光长河,原因与结果在此刻轰然交汇,形成了一个完美而寂寥的闭环。
那现代世界的未解之谜,其答案,竟悄然握在了此刻,他的手中。
许清安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不再看那惊世骇俗的“纸山”,目光重新落回那片暗褐色的、刻满了先古阵法的石坪。
以及石坪旁,那具渐渐冰冷的白猿尸身。
守护者已逝,障碍已除。
他举步,向着那古老的法阵深处,缓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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