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孩一个用力,从高高的树杈上蹦下来,一个潇洒的单膝跪地。
而后柔软的腐殖层令他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地骨碌碌头朝下,滚到了段春衣脚边。
段春衣立即后退一小步。
小孩猛地涨红脸,从地上爬起来,别开脸。
段春衣那双大眼睛还是好奇地盯着他。
但是最开始打招呼的小孩,像是因为出丑而很不好意思,别扭地撇开头,像是在等段春衣哄他?
段春衣双手握着叶柄,又歪头去看小孩的脸。
对上那双格外清亮稚嫩的含情目,微微上扬的眼尾在小男孩的脸上,有种倔强的乖张。
小男孩鼓着腮,看到面前女孩忽然咬着唇笑。
她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一直盯着他。
男孩皱起眉,“不要看我!”
段春衣:“哦。”
这真的是大师兄?
雨被茂密的树冠挡住,段春衣移开叶子,随意挽了个剑花抖掉水。
小男孩抓着衣角,“你怎么在我家?”
“这是你家?”
男孩点头,看向她,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映着她的脸,“这是我做游戏的小山。”
段春衣:“……”
男孩注意到她的动作,微微张开嘴,“你也喜欢这样挽剑花?”
段春衣一顿,她想起来,自己练过大师兄的三宵剑法,对于一些剑招习惯性就会使出来……
所以这样散漫地挽剑花,其实是大师兄的习惯。
反正是幻境,段春衣觉得有点好玩,背着手咳了咳,“这是挽剑花?我不知道呀,我这样穷穷的小乞丐,没学过剑呢。”
小孩细细的眉头皱起来,“什么是乞丐?”
段春衣道:“就是一无所有的人。”
他伸出手:“你没有学过剑都会挽剑花,我也这样挽剑花,我是天生剑骨,那你也是了。”
男孩那双上翘的含情目还看不出日后妖娆风情的样子,如今又圆又清亮,“我是天生剑骨,你也是,你还是我在家里捡到,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段春衣打量大师兄这是几岁的模样,点点头哄他,“是啊是啊,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你可以请我吃饭吗?我想吃甜豆花,还有葱肉饼。”
小虞侯一拍胸脯,把自己拍得一直咳嗽,“我父亲很会做甜豆花和葱肉饼,我带你去吃!”
他咳起来就停不下来,脸色都白了。
段春衣觉得不对劲,便去扶着他,“你怎么了?”
小虞侯白里透红的小脸虚弱着,长长的睫毛一眨,眼里迅速蓄了一汪泪,“我母亲去年打了我。”
段春衣掐指一算,“你今年几岁啊……”
“五岁。”
“啊啊啊?那你母亲怎么打你了?”
“她捅了我三剑,从我身上踩过去了。”
段春衣捂脸,大师兄这个可怜的没妈的孩子。
小虞侯咳得差不多了,直起腰,握住小春衣的手,望着她,“走,我带你去吃我父亲做的甜豆花和葱肉饼。”
段春衣一手被他拉着,一手拖着叶片挡雨,“方便吗?”
“方便的,父亲今日会做很多,因为母亲今早说她想吃。”
“你母亲不是走了吗?”
“走?”
小虞侯困惑地歪头,“她从我身上踩过去,又踩回来了呀,怎么会走?”
段春衣:……果然是幻境,所以大师兄就是这样被迷惑住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
小虞侯走起来很雀跃,握着她的手紧紧的,胸前项圈叮叮当。
段春衣,“春衣,段春衣。”
段春衣被他晃着手,蹦蹦跳跳往前拉,一路掠过那些树木。
忽然她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难怪她绕了十天没有出来,原来这山中有迷阵。
自一片葱郁中脱出,眼前是俨然恢弘的世家大族的绵延楼宇。
浓郁的灵蕴令段春衣如今这副身体都感到怡然舒畅。
她的根骨低劣,在这个年纪没有入道,比一般凡人的身体素质还要差点。
“春衣,跟我来!”
“春衣,我带你去看我的宝贝!我要送你好多礼物!”
“春衣,走这里,当心当心,不要摔到了……”
段春衣没见过幼年版的大师兄,小小的精致男童,快乐得像一只小鸟。
虞氏那些人的面目在段春衣看来都有些模糊,只攥住她手的小手十分滚烫。
她见到了大师兄的父亲,面容清俊男人系着围裙,端着两碟葱肉饼,笑吟吟地让他们快来。
小虞侯又牵着她去见自己母亲。
大师兄的母亲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那是个冷硬坚韧的女人,左眉一道浅浅的疤,微微挑起睨着她。
小虞侯叽叽喳喳地对母亲介绍他的春衣。
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忽然伸手将段春衣整个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
段春衣整个人僵硬着,被女人挑起下巴看了看。
小虞侯在母亲脚边眼巴巴看着。
这个叫虞温的女子揉了揉段春衣乱糟糟的小丸子头,擦了擦她嘴角的葱花,“很高兴见到你,小春衣。”
小虞侯立即欢欣,“春衣,母亲也喜欢你!我就知道!”
段春衣耳边都是女人低低的笑声,她扶着虞温的肩,看向下面笑眼弯弯的五岁小虞侯。
他拉住母亲的衣摆,大声道:“母亲,让春衣与我一起长大好不好?我和她很投缘的,我们都是天生剑骨,我和她一起去玉昆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虞温低沉的嗓音落在两人耳边,“好啊。”
女人将段春衣放回地上,小虞侯立即拥住她,不停蹭着她的脸,欢呼雀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