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渊这时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云母石的缝隙，仰头看向上面的高兴，“小高，你忘了流浪者上次离开前，说过要去做什么吗？”
“它说什么了......”高兴愣了愣，眉头皱着想了半天，突然像是被什么砸中似的，眼睛猛地瞪圆，“噢！我想起来了！它说要去接意识体！”
陆怀渊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四个缓缓晃动的白球，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这么看来，我们几个，是来到这里的第一批意识体。”
但高兴紧跟着就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望着那几个囊腔，眼尾对向陆怀渊，“可是......包括我们在内，这些意识体为什么会被引到这里来？”
高兴的视线又转向另一边，上百个木偶般的意识体正飘在嵌在岩壁内的云母石上，下巴抬了抬，“那些应该就是流浪者口中的实验对象，那我们呢？”
莫洋一愣，这高兴看似不着调，有时候却总能很快找到一件事情里不对劲的地方，他点起头，“有道理，既然我们不是流浪者口中的实验对象，那我们必然是被它引到这里来的！”
“不！”
莫洋的话音还没散开，严真真就紧跟着出口否决，“如果流浪者能够吸引意识体，那它就不会浪费时间去搞什么实验对象，所以说，流浪者本身无法吸引意识体，而是靠了另一样‘东西’......”
“难道是你们口中‘观察者的实体’？”陆怀渊突然开口接过严真真的话头，视线在莫洋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我想来想去，能在这个可能性世界吸引意识体的‘东西’，就只有‘观察者的实体’了。”
陆怀渊的话不多，但在此之前，他说出的每一个猜想都得到了验证，一一成真。
偏偏这次的推测又卡准了时机，“1986”这四个数字在莫洋的脑海里反复横跳，因为从李耳的口中得知，“观察者的实体”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盗的。
莫洋的胸腔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滚烫的兴奋感顺着脊椎往上窜，脑子嗡嗡的，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次闯王娩的考验，说不定真能歪打正着找到观察者实体的下落！
严真真仰头看着莫洋那激动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抬手就对他压了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事绝不会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小心有诈。”
“小心有诈”四个字如同一盆冷水对着莫洋灌下。
他低头看向严真真时，方才沸腾的血液已经冷了大半，刚才那阵一厢情愿的热乎劲，竟让他差点漏了最扎眼的疑点。
“想到了？”严真真轻声开口。
“嗯——”莫洋长吁一口气，胸口的起伏慢慢平复，“谢谢你，没你提醒，差点就可能上当了。”
他转向正在对着四个白色气球不停倒腾的流浪者，“我忽略了这是王娩给我们的考验，既然是她的考验，那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她希望我们看到的。就像是已经写好的系统程序，她想怎么写，就能怎么写。”
严真真点点头，眼角不自觉挑起，“算你反应还算快。”
一旁的高兴则是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二人，“你们说的话我怎么又听不懂了......说人话这事，对你们来说是有什么困难吗？”
陆怀渊接过话头，“小高，不是什么大事。听不懂还少点烦恼，不更好吗？”
高兴听罢，冷峻的眼神带着探究，立刻砸向了陆怀渊，“我觉得你是在骂我笨，但我没证据。”
陆怀渊干笑了一声，也不回应，他视线一转，落在严真真身上，语气里带了点探询，“阁主，既然有可能摸清李耳实体的下落，我们是不是该多留个心眼？”
严真真想也没想，手腕一抬，指尖精准点向莫洋，“呐，这事让你这么激动，就交给你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搞砸了别指望我帮你擦屁股！”
你肯定会帮的，莫洋心里偷着乐。
嘴角偷偷勾了下，立马腰杆一挺，“没问题！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四人即便在流浪者背后嚼了这么久舌根子，但流浪者却是丝毫都不在意，一直在摆弄着那四个巨大白色气球。
金属棍在地上拖出“刺啦刺啦”的刮擦声，四个白气球鼓得像倒扣的云朵。
将铁链一根根从金属棍的身上解下后，流浪者将之一一扣在地面的石墩上，接着便转身踏入裂谷另一侧的黑暗里。
那片黑像张巨大的嘴，他一踏进去，身影就被吞得干干净净，莫洋眯着眼瞅了半天，也没看清黑暗里藏着什么。
突然，“嘶嘶嘶——”的声音钻了出来，细细的，却带着股黏腻的凉意，缠在每个人的耳尖。
声音一直在持续，而流浪者的身影慢慢从黑暗里探出来，而他右手掌心，正攥着条裹着金色光芒的锁链。
那锁链从他掌心溜出来，越往外越粗，到后来竟有成年人的腰身粗细，而且这还不是锁链的尽头，锁链另一头，还埋在无边的黑暗里。
“靠北——”高兴的耐心就跟他的光头一样，一丝都没有，“这回他带来的气球得有多大，这锁链可比刚才金属棍身上的粗了不知道多少倍！”
“恐怕，这次流浪者带来的，不会是什么气球......”陆怀渊眼神突然沉下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半句。
“那是什么？”高兴急着追问，见陆怀渊不语，又是开口“你倒是说啊。”
“你忘了......”
陆怀渊的话还没说完，莫洋就突然开口打断了对方，声音发紧，眼睛死死盯着黑暗，“来了！”
最先闯入视线的，是条猩红色的舌头，粗得要两个壮汉伸手才能环住，表面覆着层黏糊糊的薄膜，前端分成两条尖岔，一直在舔舐着身前的空气。
“嘶嘶”声更响了。
下一秒，黑暗里传来“轰隆”的响动，巨大的阴影慢悠悠挪了出来，那是颗卡车般大小的头颅，表皮泛着暗褐色的鳞光，鳞片边缘还沾着些暗红色的黏液。
它嘴巴一张，前端赫然露出个尖锐的红喙，那颜色，在暗处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