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连着打打杀杀、血肉横飞地写了这么多章,
估摸着大伙儿也看得有点视觉疲劳了。
毕竟日子还得过,故事里的人物也得喘口气不是?
生活又不是“骑马与砍杀”,不能光盯着战场那点事儿。
至于林丹汗和代善这俩大佬带着各自拼凑起来的人马,
在草原上摆开阵势准备掐架这事儿……
嗨,说白了,就是两个草原枭雄带着一帮小弟抢地盘、争面子,
本质上跟两群争骨头的野狗没啥区别,狗咬狗一嘴毛,过程估计也挺没劲。
咱就不浪费笔墨详细描写他们怎么列阵、怎么对骂、怎么你冲我撞,
砍得人头滚滚、断臂残肢满天飞了。
反正概括起来就一句话:
仗,打了;人,死了不少;
结果,没啥决定性意义。
不过呢,有些细节还是挺有意思,值得说道说道。
这场发生在张北附近草原上的混战,规模确实不小,
双方加起来小二十万人马搅在一起,那场面绝对算不上文明。
没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么夸张,但血腥程度也足够让寻常人做上三天噩梦。
可打着打着,无论是林丹汗这边,
还是代善那边,不少脑子还没完全打糊涂的蒙古台吉、领主们,
都渐渐咂摸出点不对劲来了。
诶?
怎么冲在前头拼死拼活、人仰马翻的,全是咱们蒙古各部的弟兄?
你看对面,那些穿着统一盔甲、打着各色龙旗的建州女真兵,
怎么大多都在后面压阵、射冷箭、或者关键时刻才出来冲一下子捡便宜?
合着咱们在这儿流血流汗,他们搁后头看戏兼督战呢?
林丹汗林总反应不算慢,打着打着也回过味来了。
他一边挥刀砍翻一个冲过来的科尔沁骑兵,
一边抽空瞟了一眼战场态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暗骂一声:
“日他娘的!
对面那小野猪皮(指代善)鬼精鬼精的啊!
拿老子的人当刀使,消耗老子的实力,他自己躲在后面保存实力!”
这还了得?!
再这么打下去,就算赢了,
他林丹汗麾下这些刚刚聚拢起来的各部势力也得伤筋动骨,
到时候别说恢复黄金家族荣光了,
能不被旁边虎视眈眈的建奴...
或者西边那诡异的“鬼军”吞了就不错了!
“鸣金!收兵!前队变后队,缓缓后撤!”
林丹汗当机立断,一边招呼亲卫拼命挡住一波冲击,
一边对身边嗓门最大的几个“扯儿必”(传令官)吼道,
“给老子喊!喊大声点!
告诉对面蒙古的兄弟们,别他妈傻了!
给建奴当枪使,死的是自己人,肥的是野猪皮!”
顿时,战场上响起了参差不齐却异常响亮的吼声:
“蒙古的兄弟们!别打了!野猪皮拿咱们当炮灰呐!”
“察罕汗(林丹汗的汗号)有令,都是长生天的子孙,自相残杀让外人看笑话啊!”
“停手!停手!先宰了后面看戏的建奴!”
这一通吼,效果不能说没有。
不少杀红眼的蒙古骑兵手上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下意识地望向己方后阵那些盔甲鲜明、阵型严整的建州兵马,心里那点疑虑被无限放大。
代善在山坡上看得真切,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这林丹汗打不过就开始耍心眼,玩离心计!
再让这搅屎棍喊下去,保不齐真有那心思活络的蒙古部落临阵倒戈,
或者干脆撒丫子跑路,那这仗就不用打了,直接崩盘。
“鸣金!收兵!各部交替掩护,向东北方缓退!”
代善也是果决之人,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
他本来也没想跟林丹汗死磕到底,此番南下主要目的是报复鬼军,
顺带劫掠蒙古部落和试探大明虚实,给那天启小儿上点眼药,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撞上了铁板。
虽然劫掠有些收获,大军主力(尤其是建州本部)实力未损,
还“亲眼见识”了鬼军那匪夷所思的战斗力,
被人家撵的跟野狗似的,但也算是勉强能回去交差。
眼下显然不是跟林丹汗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万一被那神出鬼没的“鬼军”再从背后捅一刀,那乐子可就大了。
就这样,一场本该轰轰烈烈、你死我活的大战,
就在双方主将各怀鬼胎、蒙古小弟们心生退意的情况下,略显虎头蛇尾地草草收场了。
双方很有默契地脱离了接触,林丹汗向南收拢兵马,
舔舐伤口,顺便加强对宣大方向的“关注”;
代善则率军向东北方徐徐退去,一路还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可能出现的追兵。
仗虽然没打出个明确胜负,但事后双方宣传口的工作可是干得热火朝天。
在林丹汗这边发布的“捷报”里,
自然是“呼图克图汗(本想拿黄台吉的“天聪”开玩笑,结果书友不买账,嘿嘿)神武,于张北之野大破建奴,
斩首无算,缴获辎重财物堆积如山,成功粉碎奴酋南侵之狼子野心,
扬我蒙古国威,庇佑大明边陲安宁”云云。
反正怎么好听怎么来,着重强调自己保护了明朝边境,
打击了共同敌人,顺便给自己的脸上猛贴金。
而在代善回去写给父汗努尔哈赤的报告中,
则重点突出了“此次西征,破明堡数座,斩获明军甚众,
掳掠人口牲畜财物颇丰,大涨我军威风,使明虏震怖”。
至于和“鬼军”的“交手”,则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与疑似鬼军之古怪贼骑稍有接触,
贼倚仗妖器之利,我军暂退以观其变,
然已窥其虚实”,绝口不提被人撵得跟狗似的狼狈,
反而强调“窥得虚实”是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总之,功劳要大书特书,挫折要含糊其辞,面子必须保住。
至于真相如何,那些战死在草原上的蒙古骑兵魂归何处,就只有长生天知道了。
草原上的风,很快吹散了血腥,掩盖了痕迹,
只剩下双方首领各自心照不宣的算计,以及下一次冲突在暗中酝酿。
就在林丹汗与代善在草原上礼貌性打了一架,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同时,
数百里之外的大同镇城,宣大总督行辕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雪花般的告急文书,如同索命符般,
从宣府、大同等各镇、各道、各参将衙门雪片似的飞来,
几乎要把总督张朴那张花梨木的公案给淹没了。
“报——!阳和卫急报!北虏数万,围攻靖虏堡,烽火彻夜不绝!”
“报——!大同左卫急报!虏骑数千,已破灭胡堡,守将殉国!”
“报——!宣府总兵急报!独石口、马营堡等处烽烟四起,疑有虏酋大股入犯!”
“急报!急报!西路参将禀报,虏骑已深入镇羌堡一带,大同右卫危急!”
“总督大人!最新塘报!有溃兵言,
虏骑中混杂建奴白甲兵,携有火炮!
宁远堡已失陷,把总周遇吉以下全员殉国!”
每一份急报,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宣大总督张朴的心口上。
这位靠攀附阉党才坐到如今位置的封疆大吏,
此刻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官威和算计,一张胖脸煞白如纸,
握着茶盏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盏盖与杯身磕碰,发出连绵不断的“咯咯”声。
“数万……建奴……火炮……陷落……殉国……”
这些字眼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搅成一团浆糊。
他仿佛已经看到漫山遍野的辫子兵和蒙古鞑子冲破了长城,
杀到了大同城下,看到自己项上人头被挂在旗杆上示众,看到九族被诛……
“完了……全完了……宣大……不保矣……”
张朴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后背的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想起自己不久前还暗中运作,想花重金走通魏忠贤的门路,
调往相对安稳的南方任职,避开这北边的苦寒和兵凶战危。
可现在……别说调任了,只怕这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极度的恐惧、巨大的压力、以及事态完全超出掌控的无力感,
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瞪圆了眼睛,手指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总督大人?您怎么了?快!快传郎中!”
一旁的幕僚见势不对,急忙上前搀扶。
只见张朴身体忽然一挺,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
嘴角歪斜,涎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整张脸都扭曲了,
然后“嘎”的一声,双眼翻白,直接向后仰倒,不省人事。
得,托关系去南方?
不用麻烦了。
张总督这下可以直接回老家“静养”了——中风了。
总督突然倒台,宣大防线的最高指挥瞬间瘫痪。
下面那些平日里,靠着吃空饷喝兵血养得脑满肠肥的各级将领们,这下全都麻了爪。
群龙无首,强敌压境,谁还敢出头?
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于是,奇葩的一幕出现了:
面对烽火连天的边境急报,大同、宣府这两座雄镇重城,
以及下属的大小军堡卫所,从上到下,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个对策——龟缩。
紧紧关闭城门,收起吊桥,将不多的精锐家丁全都调上城头,然后……就没了。
任凭城外烽火燃遍,任凭溃兵哭喊求救,
任凭小股虏骑甚至敢跑到城墙根下耀武扬威地射箭挑衅,
城头上的明军将领们只是紧紧攥着手中的武器,
脸色苍白地看着,嘴里不断催促:
“快!快再多派夜不收出去打探!
看清楚虏酋到底有多少人马!主力在何处!”
至于出城野战?救援被围军堡?别开玩笑了!
守住自家城池,保住自家性命和官位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边堡那些丘八的死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反正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的么?
整个宣大防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瘫痪状态。
各城各自为战,互不统属,也无人敢担责出击,眼睁睁看着边防被撕开一道道口子。
万幸的是,代善因为撞上了林丹汗的突然出现,见好就收,果断选择了退兵。
这才让摇摇欲坠的宣大防线,侥幸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