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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幽幽子,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近乎天真烂漫的好奇。她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亡灵,以及身边有一位自称“隙间妖怪”、看起来既漂亮又厉害的“挚友”的事实。而且,与生前那沉静、忧郁、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担、连呼吸都带着淡淡哀愁的性格截然不同,如今的幽幽子,性格变得……相当的,嗯,让人捉摸不透。

她行事懒散,整天一副优哉游哉、仿佛时间对她而言只是窗外缓慢飘过的云彩的模样。常常能看到她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漂浮在回廊下,望着庭院里(如今已变得普通,甚至有些凋零)的樱树发呆,一呆就是大半天,眼神空蒙,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或者突然对一片旋转飘落的、形状奇特的叶子产生浓厚兴趣,追着它飘来飘去,直到叶子落入池塘,她才“啊啦”一声,仿佛刚刚回过神来。她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慢悠悠的、让人听着看着都忍不住想替她着急的调子,思考问题似乎也比别人慢半拍,但你若以为她真糊涂,那恐怕被她卖了还会帮她数钱。

“紫紫~~~”她常常这样拖着长长的、甜腻又空灵的音调呼唤,声音绵软得像刚出炉的糯米糕,“我饿了……” 这成了西行寺宅邸的新日常,甚至可以说是主旋律。

成为亡灵后的幽幽子,不知为何,对“吃”表现出了超乎寻常、近乎执念的热情。她的食量大得惊人,仿佛胃部连接着一个通往虚无的次元口袋。而且,因为她已经是亡灵,物理规律似乎对她失去了部分约束力,无论吃下多少,那身素雅的和服依旧完美地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身,完全不用担心体型问题——这一点后来让她颇为自得,并成为了她肆无忌惮追求美食的重要底气。

这可苦了魂魄妖灵。这位以剑术为生、以白楼剑净化邪祟的半灵女剑士,过去的生活里更多的是便于携带的干粮、能快速补充体力的饭团和简单的野菜汤,对于烹饪精致料理实在是一窍不通,甚至可以说是“厨房杀手”的潜在苗子。但面对飘到自己身边,像只黏人的猫咪一样用那双纯净又无辜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甚至有时候会直接像没有骨头似的趴在她背上,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用那种慢悠悠的、却带着魔力般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说“妖灵~今天想吃点甜甜的、软软的东西哦,就像天边的云朵一样,入口即化的那种……”的幽幽子,妖灵那经过千锤百炼、如同钢铁般的意志,也总会瞬间土崩瓦解,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是,幽幽子大人。”

于是,魂魄妖灵,这位以精湛剑术和坚定心志闻名的剑士,不得不开始了一段与她画风截然不同的、充满荆棘与挑战的厨艺修行之路。从最基础的辨认糖和盐开始(她曾经不小心把盐当成糖做了一锅“咸味红豆汤”,结果……),到学习如何控制火候(烧穿的锅底可以作证),再到研究如何蒸出蓬松晶莹的米饭,如何调制鲜美的汤汁,如何让食材呈现出诱人的色泽。过程自然是……惨不忍睹,充满了爆炸、焦糊和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她做出的料理,水平极其不稳定,仿佛在坐过山车。有时运气爆棚,灵光一闪,能做出勉强算是可口、甚至称得上不错的菜肴;但更多的时候,是连她亲儿子妖忌都面露难色、悄悄后退几步、宁愿去啃自己种的那还没完全长大的生萝卜也不愿意动筷子的“谜之产物”——比如那盘颜色诡异、口感如同嚼蜡、还带着一股铁锈味的“特色烤鱼”,或者那碗粘稠得能当浆糊用、味道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的“惊喜浓汤”。

然而,无论妖灵端上来的是什么,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还是看起来像经历了某种生化危机的失败品,幽幽子都会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开心地说着“我开动了~”,然后以与她平时形象完全不符的进食速度和惊人的优雅仪态(虽然胃口不小,但进食的仪态却莫名很讲究,仿佛是刻在灵魂里的本能)将食物一扫而空。吃完后,她还会捧着脸,露出极其满足的、仿佛品尝到了天国极致美味的幸福表情,真诚地赞叹:“嗯~真好吃!妖灵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呢!下次也要做给我吃哦!”

妖灵看着空空如也、甚至不需要清洗(因为被吃得太干净)的盘子,再看看幽幽子那毫无作伪的、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有种微妙的、被认可的欣慰(尽管这认可标准成谜,甚至让她怀疑幽幽子大人是不是失去了味觉),另一方面又深深担忧自己的厨艺是否真的如此“感人”,只能叹口气,默默收拾碗筷,然后更加努力地去翻找那些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字迹都模糊了的古老食谱,或者偷偷向偶尔来访、似乎对料理颇有心得的八云紫请教(虽然紫通常只是笑着给出一些听起来很高深但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建议)。

在与妖灵和妖忌熟悉之后,幽幽子变得更加“任性妄为”和“得寸进尺”。她经常会突然出现在正在专心练剑的妖灵身后,冷不丁地飘过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脖子,把冰凉的下巴搁在她温热的肩膀上,看着不远处挥汗如雨、一遍遍重复着基础动作的妖忌,用那种慢悠悠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调说:“妖忌真是努力呢~不过,一直这样练剑不会很无聊吗?不如来陪我玩一会儿吧?或者,妖灵,我们一起去院子里看看那棵西行妖吧?感觉躺在下面睡觉应该很舒服……” 常常弄得妖灵无法专心感受剑道,妖忌也哭笑不得,练剑的节奏被打乱,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那位强大的母亲被幽灵小姐“绑架”。

除了对美食的热爱和慵懒随性的行为模式,如今的幽幽子,与她生前那无法控制、带来无尽痛苦与自责的能力相比,仿佛换了一个灵魂。她依然拥有着“操纵死亡程度”的能力,但现在的她,却能够轻松地、精确地、如同呼吸般自然地掌控这份力量,仿佛这只是她与生俱来的、一种有趣的“玩具”或“技艺”。她不再因此恐惧或自责,甚至……似乎有些乐在其中。

她有时会坐在庭院里,对着那些开出短暂而绚烂、色彩异常鲜艳的花朵轻轻挥手,然后在她一个念头下迅速凋零,化作滋养土地的春泥,整个过程如同按下了快进键的生命轮回。她也能轻易地吸引、并指挥那些在人世徘徊、懵懂无知、只剩下些许本能执念的低级幽灵。常常能看到她身边跟着几个半透明的小幽灵,像温顺又笨拙的宠物一样,按照她那模糊不清的心意飘来飘去,帮她拿取一些不远处的物品(虽然常常拿错,比如把扫帚当成扇子递过来),或者只是单纯地绕着她转圈,组成一个无形的、安静的漩涡,而她则笑眯眯地看着,用袖子掩着嘴,发出轻柔的笑声,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表演。

这种对死亡与幽灵的绝对掌控力,以及那份与冥界环境异常契合的灵压,很快引起了冥界官方的注意。某日,一位来自地狱裁判所、气息威严、穿着正式官服、面色严肃得如同花岗岩的使者正式拜访了这座现世的西行寺宅邸,会见了八云紫和西行寺幽幽子。使者表示,经过观测与评估,幽幽子大人对死亡之力的精确掌控、对幽灵的天然亲和与绝对统御能力,以及其自身作为强大亡灵的特质,正是冥界某些管理部门所急需的。他们正式邀请幽幽子前往冥界,担任管理一片区域幽灵的职务,负责引导、安抚乃至约束那些新来的或不安分的亡魂,维护冥界区域的秩序与稳定。

令人意外的是,幽幽子对此接受得异常自然,甚至可以说是随意。她歪着头,用那把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装饰着樱花图案的折扇轻轻敲着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说:“嗯~冥界吗?听起来好像是个挺安静、不会有很多讨厌的太阳晒的地方呢。而且,应该会有很多……有趣的‘邻居’吧?好啊,我去看看。” 那语气轻松得像是决定下午去郊游。

八云紫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但也知道这或许是幽幽子最好的归宿。于是,在紫的全力协助(或者说,主要是紫在背后规划、操办和动用她积攒的人脉与资源)下,幽幽子正式迁居冥界。紫动用她那操控境界的不可思议之力,结合冥界特有的材料,在冥界一处景致优美、视野开阔、且远离喧嚣的地方,为她建造了一座极其宏伟、气派、兼具日式典雅与冥界幽玄特色的宅邸——白玉楼。

白玉楼是传统的日式建筑风格,但规模却大得惊人,与其说是宅邸,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宫殿。高大的门廊,深邃的殿宇,连绵的屋瓦在冥界的天空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穿过宽敞的、铺着光洁如镜的暗色木地板的大厅,拉开巨大的、绘着抽象水墨山水的拉门,便能看见一个精心打理的中庭。中庭里铺着圆润的白色小卵石,组成优雅的波纹图案,点缀着几棵姿态虬劲、苍翠欲滴的古松,松针间仿佛凝结着露珠般的冥界微光。再远处有一道低矮的石质屏障,越过屏障,便是更加广阔的、令人惊叹的“樱庭”。樱庭中种植着大片的樱花树,这些冥界樱树在风中摇曳时,洒落的花瓣如同闪烁的星光,带着一种梦幻而哀艳的美感。

八云紫也没有忘记那棵与幽幽子命运紧密交织、如今已然沉寂的西行妖。她运用高超的境界之力,小心翼翼地将这棵巨大的古树,连同其根系盘踞的、浸透了往昔力量的土壤,整个移栽到了白玉楼的樱庭之中,占据了一个显眼而又不突兀的位置。如今的西行妖,不再散发诱人死亡的妖异气息,也不再开花,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黝黑扭曲的枝干如同凝固的闪电,如同一个沉默的、承载了太多悲伤与决绝的古老见证者。

魂魄妖灵和妖忌自然也跟随幽幽子一同来到了冥界。妖灵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白玉楼的“剑术指导”兼首席护卫,虽然幽幽子几乎从不认真练习剑术,更多的是把妖灵的指导当成一种有趣的、可以活动筋骨的游戏,偶尔兴致来了会拿着扇子比划两下,那姿势在妖灵看来简直是破绽百出,但她还是会一本正经地点头称赞:“幽幽子大人很有天赋呢。”

而妖忌,这个沉默早熟、心思细腻的孩子,则主动承担起了打理这片广阔得惊人的庭院的职责。他对草木似乎有着天生的亲和力与热爱,加上他特有的耐心和细致,以及一点点无师自通的园艺天赋,很快就被正式任命为白玉楼的“庭师”。他每日辛勤工作,修剪枝桠,培育花草,清理落叶,努力让这片亡者的国度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静谧的勃勃生机。虽然他的主人幽幽子大人可能只是偶尔像幽灵一样飘过时,才会“啊啦”一声,仿佛刚刚发现他的存在,然后对他的劳动成果给予一句轻飘飘的夸奖:“妖忌把院子打理得很漂亮呢。” 但这足以让认真负责的小庭师感到满足,更加投入地工作。

而就在幽幽子她们在冥界安顿下来,逐渐适应新生活后不久,现世,那座已彻底荒废、连鸟兽都罕至的西行寺宅邸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藤原妹红,依旧是那副白发赤瞳、身着利落红色裤装、手臂和衣物上贴着特制防火符箓的少女模样,风尘仆仆,眼中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戾气与迷茫。她辗转听闻了关于“西行妖”和“引导死亡的妖女”的种种恐怖传说,抱着“如果能在这里找到真正能杀死我的存在,结束这无尽的生命也不错”的自暴自弃想法,以及一丝“退治知名妖怪,或许能找点事做”的念头,来到了这里。 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一座彻底破败、被藤蔓和苔藓吞噬的空宅,残破的大门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她绕着宅院走了几圈,赤红的瞳孔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甚至不耐烦地用火焰烧开了一些堵塞的入口进去查探,除了积年的灰尘、蛛网、一些小型动物的骸骨和腐朽的家具,什么也没有发现。空气中连一丝残留的妖气或怨念都感觉不到,干净得令人沮丧。

“切,来晚了吗?还是说,那些传闻根本就是以讹传讹?”妹红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和无聊,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碎石,“什么西行妖,什么带来死亡的妖女,看来也只是徒有虚名,或者早就被哪个路过的家伙顺手干掉了?真是白跑一趟,浪费感情。” 她随手扔出一团灼热的火焰,将挡路的一丛特别茂盛的枯草烧成灰烬,看着跳跃的火苗,眼中闪过一丝索然,然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继续她漫无目的的、在无尽生命中寻找“意义”或是“终结”的孤独旅程。浑然不知,她所要寻找的目标,早已去了一个生者难以触及的领域,并且在某种意义上,获得了“新生”。

……

视线转回星暝这边。情况……非常之不妙。 他发现自己被某种坚韧异常、闪烁着微弱魔法光泽、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紫色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像个即将被扔进锅里煮的端午节粽子,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味道奇怪、带着浓烈草药和魔力抑制剂气味的布团,噎得他直翻白眼。他费力地眨了眨眼,适应着昏暗的光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看起来像是临时用魔法开辟出的、石壁粗糙、没有任何窗户的密室之中,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魔力的残留气息。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一袭熟悉的、裁剪合身、用料考究的紫色魔法袍,勾勒出挺拔而优美的背部线条,那头深紫色的长发依旧如同最高级的绸缎般柔顺,打理得一丝不苟。仅仅是这个背影,就让星暝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瞬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暗道一声:“流年不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下完蛋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因为不适而发出的细微挣扎声,那个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压迫感,转了过来。正是萝瑟茉·诺蕾姬。她的脸色如同覆盖着千年寒冰,那双紫色的眼中,此刻燃烧着压抑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以及……某种星暝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委屈?不不不,一定是眼花了,或者这密室光线太暗产生了错觉,这位以冷静、理智和毒舌着称的传奇魔法使,怎么可能会露出这种表情?

“……”萝瑟茉盯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一遍,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在极力平复翻腾的情绪,以免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把某个禁咒砸在这张看起来就很欠揍的脸上。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要让星暝窒息时,她才用一种冰冷得能冻住岩浆的语气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解释下吧。”

星暝:“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翻译:你先把我嘴里的这玩意儿拿出来啊!要憋死了!这什么味道啊!) 萝瑟茉显然没打算理会他那充满诉求的支吾,完全无视了他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继续用那种能刮下一层霜的声音说:“为什么?为什么失踪了那么久?连个口信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博丽神社后面甚至给你立了个衣冠冢!八云紫和龙神那种存在都确认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你知不知道……”她的声音到这里猛地顿住,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迅速被她强行逼退的水光,但语气变得更加尖锐,甚至带上了点颤音,“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给多少人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和……和难以言喻的困扰!”她终究没把那个更柔软的词说出口。

星暝:“唔唔!唔唔唔——!!!”(翻译:让我说话!这破布团噎得我喉咙疼!先解决基本交流问题啊!)

“你为什么会在君士坦丁堡?这种鱼龙混杂、或许即将完蛋的帝国都城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不是应该在东国某个角落里躺着,或者不知道在哪个时空缝隙里飘着等死吗?”萝瑟茉越说越气,甚至往前踏了一步,手中那根散发着令人心悸魔力波动的法杖几乎要戳到星暝的鼻子上,杖尖的寒气让他汗毛倒竖,“你知不知道我……我们用了多少时间、找了多久?!你倒好,躲在这里……看你这副灰头土脸、穷酸落魄的样子,过得还挺‘接地气’?”

星暝内心疯狂哀嚎:被绑成这样像待宰的猪猡,住在那种漏风的小破屋,这能叫接地气吗?!这分明是落入地狱啊!他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自己快要窒息,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近乎悲鸣的“唔唔”声。

萝瑟茉看着他因缺氧而有些发红的脸色和那双写满“我要说话”的眼睛,终于,像是耗尽了耐心,或者是从那混杂着愤怒、委屈和后怕的激烈情绪中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深得仿佛要将密室里的空气都抽干,然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进行催眠:“……冷静,萝瑟茉,你需要冷静。跟这种脑子里缺根弦、行事毫无逻辑的家伙生气,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毫无意义……”

她走上前,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恶狠狠的味道,仿佛在对待一件棘手的实验材料,一把将星暝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那布团还带着可疑的湿痕。

“呸!呸呸!咳咳咳……”星暝连忙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喉咙火辣辣的,“我说萝瑟茉,好久不见,你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别致’了吧?差点以为你终于决定把我这个‘失败的实验品’回炉重造,或者干脆解刨了看看内部结构呢!”

“少给我油嘴滑舌!”萝瑟茉用法杖不轻不重地抵住他的胸口,虽然没用力,但那冰冷的触感和宝石上流转的、足以瞬间将他轰杀至渣的魔力光辉形成了强大的威慑,“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这些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一个字都不准漏!”

“这个嘛……说来话长啊,简直是一部可歌可泣、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流浪史诗……”星暝露出一个无奈的、带着点讨好和谄媚的笑容,“那个……尊敬的诺蕾姬小姐,伟大的魔法使阁下,能不能先给我松个绑?我保证不跑,你看我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灵力全无的状态,能跑到哪儿去?而且这绳子勒得我血液循环都不畅了,万一肢体坏死,你岂不是少了个重要的……呃,研究对象?” 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用词。

萝瑟茉眯起那双漂亮的紫眸,如同审视魔法回路般仔细打量了他片刻,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以及他如今确实感知不到丝毫灵力、虚弱得如同普通凡人般的状态。最终,她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法杖顶端光芒微闪,那坚韧的魔法绳索便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自动松开、收缩,最终化作点点紫光消散在空气中。

星暝如蒙大赦,赶紧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麻、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腕和胳膊,苦笑着开始讲述他那漫长而“丰富多彩”、充斥着血泪(主要是别人的)与笑料的西行之旅。

当初他告别了姜子牙和那个一根筋的徒弟红美铃,抱着“西方或许有解决我这‘绝灵’体质的一线希望”的渺茫念头,以及“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心态,一路向西。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充满了各种“惊喜”和“意外”。他翻过荒凉陡峭、据说有雪怪出没的山脉,穿过广袤无垠、白天能烤熟人肉干、晚上能冻掉脚趾的死亡沙漠,混迹于各种商队(有时兼职一下蹩脚医生、三流保镖或者神棍预言家),靠着坑蒙拐骗……啊不,是靠着过人的智慧(?)、灵活的道德底线和一点点运气(以及最关键的死不了的身体),总算是有惊无险、九死一生地抵达了被誉为“新罗马”、“世界渴望之城”的君士坦丁堡。

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的宏伟与繁华确实让他这个“乡下人”大开眼界。高耸入云的赛奥多西城墙,气派恢宏、镶嵌着无数马赛克壁画、穹顶仿佛连接着天国的圣索菲亚大教堂,熙熙攘攘、汇聚了来自东西方奇异货物与各色人种的巨大市场,空气里混杂着香料、皮革、金银财宝以及人群的味道……让他好好领略了一番这拜占庭帝国最后的辉煌与底蕴。他在这里潜伏(或者说,苟着)了一段时间,试图从那些守卫森严的古老图书馆(想办法伪装成学者或者清洁工混进去)、教堂那据说收藏着无数圣物的珍宝室(试图“借阅”或“瞻仰”未果,差点被守卫当成间谍抓起来),甚至是一些鱼龙混杂、消息灵通的地下黑市和酒馆流言中寻找关于超凡力量、古代遗物或者能修复根基的秘法线索。结果嘛,自然是一无所获。能恢复力量的神药仙方没找到,倒是把当地几种特色食物和酒水的口味摸了个门清,顺便学会了用几种方言讨价还价和骂人。

就在他有些意兴阑珊,靠着给人写写信、占占卜(半猜半蒙)、或者偶尔“借用”一下某些为富不仁者的钱袋来维持生计,并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碰碰运气时,他在一个小酒馆里听到了一个让他精神一振的消息——海峡边上的诺曼底公爵威廉,正在集结军队,准备渡海征服英格兰! 星暝一听,心思就活络了起来。英格兰!那片陌生的、笼罩在迷雾与传说中的土地!凯尔特的德鲁伊遗产?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传说?石中剑?或者湖中仙女的神秘祝福?哪怕只是去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也比在这里混吃等死强啊!万一,万一那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能唤醒他体内沉寂力量的契机呢?于是,他立刻马不停蹄地(靠着“借”来的马和双脚)赶往诺曼底。

可惜,等他紧赶慢赶到达诺曼底时,威廉公爵那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大军已经扬帆起航,浩浩荡荡地驶向了英吉利海峡。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船队帆影,星暝急中生智(或者说狗急跳墙),发挥了他作为“前非人存在”的惊人行动力和……底线灵活性。他找了个没人能发现的地方先把自己的贵重物品都埋好,然后设法搞到了一套粗麻布袋子,把自己伪装成后勤物资中一袋“重要且易碎”的“东方香料”,趁着夜色和混乱,像条泥鳅一样混上了一艘装载着面粉和咸肉的补给船。船舱里拥挤不堪,空气污浊得能点燃,老鼠蟑螂横行。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暂时coS了一下船舱里的原住民——老鼠,靠着偷偷啃食那些硬得像石头、能当武器用的黑面包和带着腥味的咸肉度日。每天都提心吊胆,既要躲避水手的检查,又要和真正的老鼠争夺口粮,还得忍受晕船带来的翻江倒海,那滋味,简直不堪回首。

好不容易熬到登陆,船一靠岸,他立刻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找机会溜之大吉,对威廉公爵和哈罗德国王之间的王位争夺战毫无兴趣。他的目标是英格兰土地上可能存在的“神秘”与“奇迹”。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的古英语水平仅限于“你好”、“谢谢”、“这个多少钱”以及“我不是坏人”这些简单词句,发音还极其古怪。而他的东方面孔和与当地人格格不入的装扮(哪怕他尽量弄了件破旧的长袍),在当时的英格兰乡村,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他几乎每次遇到当地人,都会被当成诺曼侵略者的同伙或者探子,迎接他的不是警惕而充满敌意的目光,就是毫不客气挥舞着的草叉、镰刀和棍棒。

于是,星暝在英格兰的“考察”之旅,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场惊心动魄、循环播放的“逃亡与复活”闹剧。被愤怒的村民举着农具追打了几条田埂;被某个小领主麾下、穿着简陋皮甲的守卫当成奸细围攻,差点被插成筛子;甚至有一次不小心闯入了两军正在激烈交战的黑斯廷斯战场边缘,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流矢射成了刺猬,倒在泥泞中,听着耳边震天的喊杀声,意识逐渐模糊……幸好他命硬(或者说,概念上的“死不了”),每次“死亡”后,过一段时间,他又会在一个相对安全(或者不那么安全)的角落重新“复活”,带着新身体的饥饿感,拍拍身上的泥土或草屑,一边揉着可能还在隐隐作痛的“旧伤”位置,一边锲而不舍地继续他的寻找(和不可避免的下一次逃亡)。

在一次躲避追捕的过程中,星暝慌不择路,逃入了一片据说非常古老的森林深处。据当地一些模糊的传说,这片森林与古老的德鲁伊有关,甚至可能与那位传奇的亚瑟王有着某种联系。星暝抱着万一的指望,在森林里小心翼翼地探索了几天。

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者说是命运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一处被藤蔓缠绕、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像是古老祭坛的石堆旁,他居然真的发现了一把剑!那剑插在一块表面相对平整的巨石缝隙中,只露出剑柄和一小截剑身。剑柄造型古朴,带着某种神秘的符文,虽然布满锈迹和污垢,但依稀能看出不凡的工艺。剑身露出的部分在透过林荫的微弱光线下,隐隐反射着寒光。

星暝的心跳瞬间加速!“难道……难道是……石中剑?或者湖中剑?!我就知道!天命在我!”他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感觉自己漫长的苦难终于要到头了。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然后摩拳擦掌,用尽吃奶的力气,双手握住剑柄,猛地向外一拔!

预想中金光大作、天地异变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相反,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看似不凡的剑,竟然……从中断成了两截!剑柄部分还在他手里,而剑身则“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断口处参差不齐,露出了里面粗糙的、明显是劣质铁锭的材质。

星暝目瞪口呆,看着手里只剩下半截的“神剑”,整个人都石化了。他捡起地上的断刃,仔细看了看,又用力掰了掰,那“神剑”的碎片甚至在他手指下微微变形……

“我%&$#……”星暝终于反应过来,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狠狠地将手里的断剑柄和碎片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哪个缺德的人在这里弄个假货坑人?!还弄得跟真的一样!浪费感情!!” 后来他才知道,这很可能是某个无聊的村民,或者前来“寻宝”的前辈,故意弄出来恶作剧或者自我安慰的玩意。这次经历,成为了星暝英格兰之旅中,仅次于被追杀的、另一件让他印象深刻(且无比心塞)的事情。

结果当然是啥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找到。而且,随着威廉公爵逐渐控制英格兰局势,对海峡的封锁和盘查变得更加严密,他想返回欧洲大陆也变得异常困难。尝试了几次偷渡,不是被巡逻船发现驱赶,就是乘坐的小船在风浪中倾覆(他又在海底“休眠”了一段时间),有一次甚至在海上漂了不知道多久,结果复活在了某个无人荒岛的沙滩上,靠着吃野菜和抓鱼又度过了了一段鲁滨逊式的野人生活,后来又机缘巧合,或者说是不幸地回了英格兰。星暝在那里的乡间苟延残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实在无法忍受那里单调乏味的食物和那说下雨就下雨、阴冷潮湿的天气,星暝决定采取一个极端措施——“死”回去。

他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海岸悬崖,进行了一番复杂的计算(主要是凭感觉和以往“死亡”重生的模糊经验,估算着欧洲大陆的方向和距离),然后怀着一种悲壮而又无奈的心情,纵身一跃……主动结束了自己在英格兰的“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灵魂漂流”和肉体重聚,他成功地在欧洲大陆的某个靠近海岸的荒僻角落复活了。

尽管经历如此坎坷曲折、倒霉透顶,星暝骨子里的乐天(或者说,被迫锻炼出来的麻木)精神依旧没变。他从那片陌生的海滩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子,检查了一下新身体完好无损,自我安慰道:“至少证明了这种‘死亡回归’的方法在跨海情况下理论上可行……” 然后,他就继续微笑着(带着点无奈和自嘲),坚强地(主要是死不了,没办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活下去,找回自己的物品,然后寻找着下一个可能的目标,或者仅仅是……活下去。

期间,他也没闲着,充分发挥了“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的精神。比如,听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因为和教皇闹翻了,被教皇绝罚,众叛亲离之下,不得不冒着严寒,跑到意大利的卡诺莎,赤着脚,穿着悔罪者的麻衣,在深冬的雪地里站了三天三夜,祈求教皇的宽恕。

后来,又是这位不甘屈辱的皇帝(或者他支持的反教皇势力)卷土重来,攻占罗马,废黜了格里高利七世。星暝觉得梵蒂冈的宝藏库和秘密档案室在向他招手!他再次凭借“过人”的胆识(和作死精神),以及混迹多年的潜行技巧,试图潜入教廷核心区域。结果还没摸到宝库或档案室的边,就因为城内各方势力打成一团,局势失控,烧杀抢掠随处可见,他不得已再次上演了熟悉的逃亡戏码,在混乱的街道和小巷中与溃兵、暴民赛跑。这次冒险唯一的收获,就是在一个混乱中被撞倒的、似乎是某个依附于教廷的小教堂的、早已被洗劫一空的储藏室角落里,顺手牵羊摸走了一截看起来破破烂烂、沾满灰尘、毫不起眼,但入手却感觉异常坚韧、冰凉,甚至隐隐让他有种奇异熟悉感的半截枪柄。他当时只觉得这玩意儿材质特殊,不像普通木头或金属,或许能当个顺手的短棍或者卖给识货的古董商换点钱,就随手塞进了那个姜子牙给的乾坤袋里。

再后来,那场以“收复圣地”为口号,席卷了整个欧洲的十字军东征开始了。星暝对耶路撒冷的宗教意义没什么感觉,但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次能够相对“合法”(至少在十字军内部看来)、大规模地进入那些平时根本无法靠近的、中东地区的古老城市和遗迹的大好机会!为了混进十字军队伍,他毫不犹豫地(暂时性地、毫无心理负担地)“皈依”了天主教,在某个乡村牧师那里接受了简单的洗礼(过程他差点睡着),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编造了一个“来自遥远东方、渴望为上帝而战的虔诚骑士”(这种身份漏洞百出)的故事,以及之前各种冒险“积攒”下来的一点钱财上下打点,总算是勉强被接纳了,被编入了一个由各种亡命徒、破产农民和投机者组成的杂牌军团。

一开始,他因为东方面孔和可疑的背景故事,没少受排斥、白眼和欺凌,甚至被安排去当探路的前哨(俗称炮灰)或者冲锋在最前面的“勇士”(死亡率最高)。不过,毕竟他熟练掌握多门语言,这在成分复杂、沟通困难的十字军队伍里可是稀缺人才。在一次与当地军队的短暂对峙和交涉中,他露了一手流畅的阿拉伯语,竟然成功地让对方的一名军官同意了他们这支小队暂时后撤休整(虽然很可能对方也只是不想打没意义的仗)。之后,他就被上级军官(看中了他的语言能力)调到了类似翻译兼交涉人员的岗位,虽然地位依旧不高,经常被呼来喝去,但至少不用总是冲在最前面当靶子了,生命安全系数稍微提升了一点点。

在东征过程中,他自然是出工不出力,主要精力都放在“搜刮”……呃,是“寻找”可能存在的宝物、古老文献或者任何与超凡力量相关的线索上。可惜,收获寥寥,圣地更是充满了宗教狂热和血腥杀戮。期间,他似乎还被某个行事诡秘、手段狠辣的“阿萨辛”派刺客组织给盯上了,这让他感觉莫名奇妙又有点哭笑不得(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很多年前,在波斯一带为了找资源和情报,随手搞过一个同名的、半开玩笑性质的小组织,但早就散伙了才对,难道还有传承?或者只是名字巧合?)。这让他行事更加小心,生怕哪天在睡梦中就被抹了脖子——虽然死不了,但疼啊,而且复活过程也很麻烦。

一番折腾下来,星暝觉得这十字军东征除了见识了各种人性丑恶、宗教冲突、以及沙漠风光,对他恢复力量毫无帮助,反而让他对人类的残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就找了个机会,趁着混乱和部队重新整编的当口,悄悄溜号,脱离了十字军队伍,又历经辗转,返回了他相对熟悉的君士坦丁堡。

此时的君士坦丁堡,虽然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繁华,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帝国东部大片富庶的领土被新兴的塞尔柱突厥人侵占,国力已然大不如前,财政拮据,军队士气低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厦将倾、末日将至的压抑与不安。星暝很是精明,察觉到风声不对,就立刻想办法弄了点钱(故技重施,坑蒙拐骗),在城里一个不起眼的、鱼龙混杂的街区租了个狭窄简陋、冬天漏风夏天闷热的小房间,过着深居简出、偶尔去市场逛逛、打听点消息的无聊生活。实在没钱了,或者觉得城里太危险(比如遇到军队强行征兵或者大规模的市民骚乱),就只好去城外的荒野或山林里过一段“野人”生活,靠打猎和采集为生,反正他也饿不死,顶多日子过得清苦点。

他不是没想过回去找萝瑟茉,或者维奥莱特他们。理智告诉他,去找这些“老熟人”,至少在心理上,比去面对八云紫和东国那些必然已是物是人非的景象要轻松一些。但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总有种莫名的拖延和抗拒,也许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如今这副灵力全无、落魄滚倒的狼狈模样,也许……只是单纯地觉得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能再挣扎一下?或者,仅仅是习惯了这种漫无目的的流浪状态?于是,他就这么在君士坦丁堡及其周边地区,浑浑噩噩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混着日子,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只是麻木地活着。

直到那天,他在嘈杂混乱的集市上,跟一个卖劣质香料、锱铢必较的小贩讨价还价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余光里。那不经意间从兜帽中露出的紫罗兰般的秀发,那冷峻而精致、仿佛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侧脸轮廓……星暝当时就下意识地想缩脖子、转身,钻进旁边的人群里溜走。

但已经晚了。萝瑟茉显然也看见了他。她的表情从最初的掠过一丝疑惑,到停下脚步仔细确认后的瞳孔骤缩、满脸难以置信的震惊,再到一种……星暝无法准确描述的、混合着滔天愤怒、难以言喻的委屈、以及某种如释重负般的复杂情绪。她甚至没有立刻上前与他相认,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默默地、远远地跟踪了他一段时间,确认了他的住处、他那穷困潦倒的日常状态,以及他确实就是那个“已死之人”。

然后,就在一个星暝毫无防备、刚刚回到自己那家徒四壁的简陋住所,准备啃点硬得像木屑一样的干面包当晚餐的傍晚,他刚推开门,就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眼前一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袭击者是谁,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萝瑟茉直接用了一个强力的、足以放倒一头巨龙的昏睡魔法,将他无声无息地放倒,然后嫌弃地看了看他那脏乱的小屋,直接用短距离传送魔法把他带到了这个她临时开辟的、绝对隐秘的密室之中。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听完星暝这漫长、离奇、充斥着各种倒霉事、作死行为和无奈挣扎的叙述,萝瑟茉脸上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紧紧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她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消化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也似乎在压抑着再次升腾起来的、想把这个到处惹麻烦的家伙按在地上摩擦的怒火。

“所以,”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深的难以置信,“你这些年,就是在这种……这种毫无意义、混乱不堪、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冒险和胡闹中度过的?甚至去参加了那场愚蠢的十字军东征?你还……你还‘皈依’了天主?”她的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一种“你没救了”的无奈。

“呃,这个嘛,入乡随俗,形势所迫,都是为了生存和调查嘛……”星暝讪笑着,试图萌混过关。

“那你找到恢复力量的方法了吗?”萝瑟茉直击要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星暝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蔫了下去,他无奈地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苦笑道:“你看我像找到了的样子吗?要是有办法,我还能混成这副德行?早就……嗯,至少早就不用天天啃面包了。”

萝瑟茉看着他这副破罐子破摔、却又带着点令人火大的乐观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用法杖敲他榆木脑袋的冲动:“那你之前提到的,在那个什么罗马的混乱中顺手拿走的‘圣物’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她记得星暝叙述中提到了那截让他感觉不凡的枪柄。

星暝这才想起来,连忙从贴身(幸好萝瑟茉没搜走,或者搜了但没在意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小袋子)的、姜子牙给的那个乾坤袋里,掏出了那半截看起来灰扑扑、沾着点油污、毫不起眼的枪柄,像递一根柴火棍似的递了过去:“喏,就这个,感觉材质挺特别的,硬邦邦的,就是破了点,卖相不好,估计也卖不了几个钱……”

萝瑟茉带着一丝怀疑和审视接过那半截枪柄,她的指尖刚一触碰到那粗糙的表面,她的脸色就猛地变了!她仔细感受着那枪柄上传来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一种古老神圣与冰冷死亡交织的奇异波动,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断裂处的痕迹……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连握着法杖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是……!”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尖叫的语调,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一脸无辜的星暝,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双肩,用力地前后摇晃起来,力道之大让星暝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你这白痴!笨蛋!运气好到该死的家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朗基努斯之枪!是刺穿了救世主的命运之矛!是沾染了神之血的真品!是真品的碎片之一!我耗费了诺蕾姬家族不知多少年积累的储备,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失败了无数次,才勉强仿制出一柄!你……你居然……你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它像根烧火棍一样塞在袋子里?!暴殄天物!不可饶恕!!” 星暝被她摇得头晕眼花,感觉脑浆都快被晃匀了,眼前金星乱冒,连忙求饶:“停停停!萝瑟茉!轻点!我要散架了!骨头!我的骨头!朗基努斯之枪?就这破玩意?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

“破玩意?!你管这叫破玩意?!”萝瑟茉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松开他,像捧着绝世珍宝、又像是捧着易碎的梦幻泡泡一样,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捧着那半截枪柄,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混合着狂喜、嫉妒、愤怒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复杂表情,“我付出了那么多!你……你居然就这么……就这么……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星暝看着激动得脸色涨红、仿佛随时会晕过去,或者更可能是一个魔法把他轰成渣的萝瑟茉,揉着被捏得生疼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带着点不确定地小声嘀咕:“早知道当初在罗马的时候,多摸几件了……说不定还能凑齐一套……”

萝瑟茉闻言,猛地转过头,用杀人的、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死死地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那眼神明确地传达着一个信息:你再说一句试试?

密室里,一时只剩下她试图平复情绪的呼吸声,以及星暝那带着点后怕、又有点莫名不知所措的无辜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又有点滑稽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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