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暝站在神社庭院中央,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耷拉着肩膀,声音有气无力:“各位……都准备好了吧?” 他环视了一圈,得到的回应稀稀拉拉——灵梦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大妖精温和地点点头算是回应,慧音对他笑了笑,萝瑟茉沉浸在书页里压根没抬头,爱莲倒是精神十足地“嗯!”了一声,觉牵着恋恋的手安静地站着,夜冥和白楼幽灵则显得格格不入,一脸茫然。神玉他们也都还是老样子——不过星焰倒是很高兴地认识了阿磷这个新朋友。
星暝重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认命地拿出那张写着“请神流程”的纸:“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而且为什么非得我来干这种事……”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赶鸭子上架的蹩脚神官。
事情得回溯到几十分钟前。星暝提出要找摩多罗问个明白后,就再次玩起了他的“消失术”,一个人跑去了“后户之国”。没过多久,他又灰头土脸地传送了回来,一脸晦气地告诉大家,那位秘神大人正忙着举办什么“究极轮椅竞速大赛”,根本不想理自己!更离谱的是,参赛选手只有她自己一个!
星暝越想越觉得憋屈,他心一横,直接发动能力,硬是把摩多罗连同她那张标志性的石椅一起,从后户之国“拽”到了现世。结果可想而知——摩多罗连人带椅精准地“创”在了毫无防备的星暝身上,把他撞得七荤八素。
这下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星暝也顾不上索赔医药费了(估计也没戏),捂着被撞疼的地方,赶紧把关于“布都”和白楼剑的疑问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摩多罗坐在石椅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哎呀呀,身为究极的秘神,竟然被如此粗暴随意地召唤至此……实在是有失体统,颜面无光啊。”她轻轻摇着头,“所以呢,你这个问题嘛……恕我无可奉告。”
星暝一听头都大了,心里直嘀咕:(你要真不想来,我这手段能把你弄过来?)但表面上还得赔着笑:“那……秘神大人您说,要怎么样才肯指点迷津?”
摩多罗竖起一根手指,笑容更“和善”了:“很简单。其一,用我认可的正规方式,堂堂正正地把我从后户之国请出来。”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诵那冗长到令人绝望的头衔,“流程如下:首先,诚心念诵——「伟大的地母神、能乐之神、星宿之神、养蚕之神、障碍之神、被差别民之神、戏法之神……」”
“停停停!”星暝感觉脑仁都在嗡嗡响,赶紧打断这堪比催眠咒的清单,“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简单点的?”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哦?想走捷径?那第二个办法确实简单多了。”她拍了拍石椅扶手,“只要你们——所有人,陪我参加一场‘环妖怪之山究极轮椅竞速大赛’,并且能赢过我就行。”
“环妖怪之山……轮椅竞速?!”众人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那荒诞绝伦的画面:一群人(和妖怪)坐着轮椅在妖怪之山上疯狂飙车,旁边围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天狗、河童……这画面光是想象一下,社死的羞耻感就已经爆棚了!更别提赢过这位深不可测的秘神了!
几乎所有人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即便是不清楚情况的夜冥和白楼亦是如此。只有恋恋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拍着小手,声音飘忽:“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呢?”
摩多罗的目光立刻被恋恋吸引:“哦?无意识、封闭心灵的妖怪……真是奇妙的存在。”她上下打量着恋恋,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这份特质,简直是为成为我座下‘二童子’而生的完美人选啊。”
“不行!”觉瞬间把恋恋拉到自己身后,语气斩钉截铁,“恋恋绝不会交给任何人!”
摩多罗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别紧张嘛。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妹妹,也可以一起来嘛。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多好?”
眼看话题就要被带偏到“拐卖人口”的方向,星暝赶紧用力咳嗽两声,强行把众人注意力拉回来:“咳咳!打住!打住!”他可是深知给摩多罗当“二童子”是什么下场——那基本等于变成只会执行命令的活体手办,跟精神病人没两样,“我们还是选第一个方案吧!正经请神!”
然而,当摩多罗再次慢悠悠地开始复述那长得能让人睡着的请神祷词时,星暝只觉得眼前发黑,头皮发麻。他试图讨价还价:“那个……摩多罗啊,你看这头衔能不能……精简一下?比如就选个最厉害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摩多罗嘴角一撇,身影连同石椅“唰”地一下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缓缓闭合的门扉,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喂!别跑啊!”星暝对着空气徒劳地喊了一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看着周围这群“帮手”,阿磷一脸“好麻烦”,白楼和夜冥一个梦游,一个等于梦游,觉守护着恋恋眼神警惕,爱莲倒是充满干劲但显然指望不上主持仪式,慧音老师……实在有负罪感啊……最终,他的目光在恋恋和爱莲身上停留片刻,叹了口气。觉似乎感应到了他的为难,带着歉意低声说:“抱歉,星暝大人……但果然……做不到啊。”
无奈之下,星暝只得带着这一大帮子人,连同新加入的夜冥和白楼,蔫头耷脑地回到了博丽神社。大妖精已经回来了,正安静地坐在廊下。星暝硬着头皮把刚才那番离奇的遭遇和摩多罗提出的“苛刻”条件向神社的众人复述了一遍——果不其然,没有人毛遂自荐。
星暝只能再度上阵,开始指挥众人布置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具体作用、但看起来就很唬人的“请神”道具——一些画着奇怪符号的幡旗,几盏幽幽燃烧的青色灯笼,还有用不知名粉末在地上撒出的复杂几何图形。整个神社庭院被他折腾得像个大型跳大神现场。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站在了法阵中央,成了这场“请神”大戏的唯一主演。他努力回忆着摩多罗那串令人窒息的头衔,磕磕巴巴地念诵起来:
“呃……伟大的……地母神?……能乐之神?……星宿……那个……养蚕……” 他越念越小声,越念越混乱,最后干脆自由发挥,把能想到的厉害名头都往上堆,“……统御群星的……嗯……无尽星海之主!……庇护众生的……” 他一个人在那里神神叨叨、手舞足蹈地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进行到自认为的“最后一步”——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念出那个关键的“降临”咒语。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熟悉、带着张扬与恶作剧意味的“哼哼哼”笑声,突兀地撕裂了神社凝重的氛围,从半空中传来!
“哼哼哼——!好大的阵仗啊!这是专门为了迎接本大人——博丽神社唯一的正神驾临吗?” 魅魔的身影伴随着笑声悠然浮现,“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魅魔大人,此刻也感到……受宠若惊了呢!”
星暝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进行到最后一步的仪式被打断的怒火加上对这家伙“正神”自居的腻烦,让他额头青筋直跳:“……灵梦!不,所有人!”他猛地一指空中的魅魔,咬牙切齿,“准备——给我把这个来寻衅滋事的恶灵轰出去!!”
“什……?!”魅魔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万万没想到星暝这次反应如此激烈,连场面话都不说了。
说时迟那时快!神社的众人此刻展现出惊人的“团结”——灵梦想都没想,几张退魔符“咻咻”射了出去;神玉光芒一闪,一道灵力光束直冲魅魔;大妖精指尖轻点,几片带着自然束缚之力的叶片缠向魅魔脚踝;连萝瑟茉都从书中抬起头,魔杖一挥,几颗奥术飞弹无声无息地封住了魅魔的退路!各种攻击虽不致命,但胜在突然和密集!
“哇啊啊!你们来真的啊?!”魅魔手忙脚乱地格挡闪避,还是被几道攻击擦中,身形狼狈地被轰得倒飞出去好远,差点撞到树上。
“可恶!”魅魔稳住身形,“你们给我等着!我魅魔大人一定会回来的——!!” 撂下这句反派标准台词,她的身影迅速变淡,似乎要溜之大吉。
星暝看着魅魔消失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呼……总算把这个碍事的家伙赶走了……”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喘匀,那熟悉的、带着戏谑的“哼哼”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近在咫尺!
“哼哼,别高兴得太早哦,星暝~”
星暝猛地扭头,只见魅魔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几乎就在他旁边!他吓得一个激灵,往后跳开半步:“纳尼?!你这死恶灵怎么还在?!打不死的小强吗?”
魅魔得意地晃了晃食指:“魅魔大人我啊,言出必行~说会回来,当然就回来咯。”她看着星暝那副快要爆炸的表情,故意飘近了些。
星暝试图讲道理:“我们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做!事关重大!请你立刻、马上、主动地离开!?”
“离开?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你现在可是我的人质哦?”她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星暝的胸口。
“人你个头……”星暝气得想骂人,但看着魅魔那副“我就赖着你能奈我何”的表情,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忽然凑近魅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没人知道星暝到底说了什么。只见魅魔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指着星暝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你……你……你居然如此狠毒?!连这种阴损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星暝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和善”的微笑:“所以,走?还是不走?”
“走!我这就走!”魅魔的身影“咻”地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比刚才被轰走时快多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这戏剧性的转变让众人都看呆了。灵梦第一个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星暝身边:“师父师父!你到底跟魅魔说了什么啊?她怎么吓成那样?快告诉我嘛!”
星暝干咳两声,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咳咳……这个嘛……是秘密哦~”
只有站在稍远处的古明地觉,在魅魔脸色剧变的瞬间,她的觉之瞳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她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移开了目光,脸上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红晕,然后立刻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甚至开始主动在脑海里“清理”刚才不小心“听”到的那个极其“危险”的念头——让它彻底烂在心底,最好忘得一干二净。
星暝究竟说了什么?现在除了当事人,也就只有觉知道了——「魔梨沙那丫头现在三天两头就往神社跑,黏灵梦黏得那么紧,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对劲。你说,我要是略施小计,比如……给她们的茶水里加点特别的‘调味料’,让魔梨沙彻底沉醉在灵梦的‘温柔乡’里,从此乐不思蜀,再也不想跟你学什么魔法了……魅魔大人,您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
最终,在一番鸡飞狗跳的折腾后,星暝总算把这尊“秘神”给请了出来。可还没等他喘口气,摩多罗却轻飘飘地来了句:“其实我一直都在看着呢~”
星暝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强压下吐槽的冲动:“……行,您看着就看着吧。”他深吸一口气,直奔主题,“现在,我只想知道,当年你还是秦河胜的时候,物部氏和苏我氏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白楼剑的来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石椅上的秘神。
摩多罗嘴角挂着那抹高深莫测的笑,身形一晃,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唰”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能量涟漪。
“喂!别跑!”星暝差点当场暴走,这秘神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就在他额头青筋直冒,准备再次施展“强制召唤术”时——
“许久未曾谋面了呢,星暝先生。”
一个温和醇厚、带着点书卷气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原地响起。
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摩多罗消失的位置,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位青年。他身形颀长,一头柔顺的樱粉色长发垂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颊边。一身样式古朴的深色官服,衬得气质沉稳内敛。而在他腰间,悬挂着数张表情各异、材质不明的精致面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平添几分神秘。
星暝看着眼前这形象大变的家伙,嘴角抽了抽:“……我觉得你用原本那副尊容交谈,也不是不行。”他实在有点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装秀”。
青年——或者说,此刻以“秦河胜”身份示人的摩多罗——温和地笑了笑,却带着难以捉摸的深邃:“诸位面对秘神的真身,不会感到压力倍增吗?”
“……也是。” 他不再纠结形象问题,单刀直入,“好了,秦河胜先生,当年丁未之乱前后,物部氏、苏我氏、布都姬、白楼剑……这些纠缠不清的过往,真相究竟如何?”
秦河胜(摩多罗)微微颔首,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声音平缓而清晰地开始讲述那段尘封的秘辛:
“当年,我追随圣德太子殿下时,曾听闻一桩鲜为人知的旧事。物部氏家主物部尾舆,乃是本土神道的坚定拥护者,代表着旧有的秩序与传统。而苏我氏,则是新兴佛教的有力推手,势力扩张迅猛。物部氏无法容忍苏我氏的崛起,表面以‘反对佛教’为名,实则为争夺权力与利益,两大家族矛盾日益尖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在物部尾舆之女,也就是日后的布都姬降生时,物部府邸上空曾出现奇异的光华。物部氏对外宣称此乃吉兆,普天同庆。然而,真相却是尾舆在那时得到了传说中的神剑——布都御魂!他坚信这是上天对他坚守神道的嘉许,视为无上荣光,故特意为女儿赐名‘布都’,将神剑与家族的未来寄托于她一身。”
“时光荏苒,当物部守屋成为物部氏新一代首领时,两家的矛盾已近乎水火不容。或许是出于在权力倾轧后保留家族血脉的考量,物部守屋做出了一个决定:将知晓布都御魂剑秘密的妹妹布都姬,嫁与丧妻的苏我马子。” 秦河胜的声音带着看透真相的睿智,“然而,守屋的本意,是想让苏我马子利令智昏,误以为布都姬是带着和解的意思出嫁,是物部氏的示弱与归顺。他真正的杀招,是希望布都姬能在苏我氏内部,伺机用神剑刺杀苏我马子,令苏我氏群龙无首,陷入混乱。”
“苏我马子果然被这‘天降馅饼’冲昏了头脑。他得意忘形,大肆宣扬自己即将迎娶物部氏贵女,并且对方还要奉上石上神宫的珍宝,一时间风头无两。可到了最后关头,布都姬连同布都御魂剑……却离奇失踪了!”
“物部守屋精心布置的棋局被打乱,处境顿时变得极为被动。但苏我马子的处境更为难堪——他此前的高调宣扬已成笑柄,却又无法对外承认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了维护颜面,只能硬着头皮配合物部氏演了一出‘完婚’的大戏。内心的屈辱与愤怒,使得两家本就恶劣的关系彻底滑向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秦河胜的目光似乎飘向了更远的地方:“而那位失踪的布都姬,实则带着布都御魂剑,秘密投奔了圣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接纳了她,并替她掩藏了行踪。在太子府邸,布都姬得到了庇护,太子殿下待她与苏我马子之女刀自古郎女同等优渥,刀自古郎女本人对她也颇为友善。然而,逃离家族的布都姬心中却充满了对物部氏的怨恨,决意报复。”
“她利用圣德太子的渠道,精心设计,不断挑拨物部氏与其他皇族、豪族之间的关系,使其日益孤立。同时,她将物部氏内部的关键情报,源源不断地泄露给昔日的敌人——苏我氏。在布都姬的暗中推动下,物部氏在朝堂和贵族圈中的处境愈发艰难。”
“最终,在用明天皇驾崩后,围绕着皇位继承的激烈斗争彻底引爆了积累已久的矛盾。苏我马子联合了众多对物部氏不满的豪族与皇子,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讨伐军。圣德太子殿下也参与其中。战争的结局毫无悬念,物部守屋兵败如山倒。而亲手斩下物部守屋头颅的……正是我本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位漂浮着的白发幽灵少女身上:“至于守屋最小的女儿白楼,在家族覆灭前侥幸逃往信浓,得以幸存。但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的她心中对背叛家族、导致父亲身死的布都姬充满了刻骨的仇恨,连带对那柄象征着背叛根源的布都御魂剑也恨之入骨。这份沉重的恨意与失去一切的悲伤日夜煎熬着她,使她最终忧郁成疾,芳魂早逝。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死后强烈的执念竟使她化为剑之幽灵,依附于随身携带的一柄短剑之上。后来,这柄蕴含着她魂魄的‘白楼剑’,被你们魂魄氏的先人偶然拾得。这便是白楼剑,以及这位白楼姑娘的由来了。”
秦河胜的话音落下,庭院内陷入一片沉寂。大多数人如同大梦初醒,脸上带着恍然大悟与世事难料的感慨。白楼那双空茫的眼睛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澜,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碎片在意识深处搅动,却又无法真正抓住。夜冥忍不住侧目,看向这位与自己家族渊源如此之深的幽灵少女,眼神复杂难言。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段“真相”之中。大妖精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萝瑟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深紫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疑色。上白泽慧音更是下意识地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秦河胜那笃定的神情,又暂时按捺了下去。
星暝的目光在秦河胜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萝瑟茉等人的反应。他嘴角忽然向上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带着点了然,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笑出声:“呵……原来如此。”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果然啊,真相这种东西,往往带着伤人的刺。有时候想想,糊里糊涂地活着,或许反倒轻松些?不过,既然这盖子已经揭开了,日子嘛……总归还得继续往下过,不是吗?”
秦河胜仿佛没有听出星暝话中的弦外之音,目光转向白楼,语气温和地问道:“那么,白楼姑娘,知晓了这些前因后果,你……还恨吗?恨我?恨物部氏?恨苏我氏?恨……布都姬?”
白楼静静地悬浮着,那双空茫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影流转。她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又带着更深的迷茫:“我……记不清了。即使记得,最该恨的,也应是布都姬吧?只是……”她微微垂下眼帘,“心里的迷雾,好像……反而更浓了些呢。”
“无妨。”秦河胜神秘一笑,“你生前除了刻骨的恨意,心中积郁最多的,本就是那份不知何去何从、前路尽失的茫然与迷惘。这份强烈的执念融入你依附的剑中,使得这柄白楼剑,天然便具有斩破心障、驱散迷惘的奇异力量。”他的目光转向紧握着白楼剑的魂魄夜冥,“夜冥君,现在,用你手中的白楼剑,去斩向白楼姑娘吧。”
“什么?!”夜冥惊得差点跳起来,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攥紧,脸上写满了抗拒,“这……这怎么可以!现在的我……怎么能用剑去斩她?!”
然而,一直迷惘的白楼却像是被点醒了什么。她飘到夜冥面前,空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持与急切:“斩!请……斩我!”她甚至主动将身体迎向那古朴的剑锋。
“白楼姑娘!你……”夜冥看着白楼眼中那份近乎“顿悟”般的坚持,又看了看秦河胜笃定的眼神,再看看周围众人或惊讶或期待的目光,内心天人交战。最终,在众人无声的注视和白楼执拗的催促下,他牙关一咬,眼神一凝!
唰!
剑光闪过,古朴的剑刃划过白楼虚幻的身体。没有血肉撕裂的声音,也没有金铁交鸣。就在剑身触及白楼的刹那,她周身那层朦胧的白光骤然变得明亮、凝实了许多,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她虚幻的身体似乎也稳定了几分,眼神中那层厚重的迷茫仿佛被擦去了一角。
“再来!”白楼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
夜冥见状,心中稍定。他再次挥剑,动作比第一次流畅了许多。
唰!唰!唰!
剑光接连闪烁,每一次斩击,白楼身上的光芒就明亮一分,那光芒纯净而温和,如同被拂去尘埃的明珠。几剑过后,白楼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散发着柔和白光、明显比之前凝实了许多的双手和身体,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她喃喃道,声音不再那么飘忽,“心里的……迷雾,好像……真的散开了许多?”虽然那些纷繁复杂的过往记忆依旧模糊不清,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充斥着她的意识。那些困扰她不知多久的、关于“我是谁”、“我该去哪”、“我为何存在”的巨大迷茫,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露出了澄澈的本质。
她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清晰”,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纯粹的微笑。她转向夜冥,声音轻快而坚定:“虽然……过去的记忆还是像破碎的镜子,怎么也拼不完整。但现在的我,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了!”她的目光如同清澈的溪流,直直地望着夜冥,“我决定……放弃‘成佛’的机会。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未来会如何,此时此刻,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呢。”
夜冥看着眼前这个气质焕然一新、眼神不再空洞反而充满生气的白发少女(虽然还是幽灵),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好。”
困扰魂魄夜冥多时的“幽灵尾随事件”,似乎就此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庭院里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下来。
就在这时,星暝的目光却落在了秦河胜腰间那些形态各异的面具上。他眉头微挑,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带着点不满和探寻:“说起来……秦河胜,你腰间这些面具倒是让我想起个故人。秦心她……现在究竟在哪?你不会把她弄丢了吧?”
秦河胜(摩多罗)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显得高深莫测:“秦心?呵……她自有她的旅途,如今在何方,我也不甚清楚。或许……正在这人世间的某个角落,独自流浪,经历着她的故事吧?”
“啧!”星暝毫不掩饰地咂了下嘴,一脸痛惜,“你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秦河胜像是没听出星暝的指责,反而悠然道:“何必执着于一个秦心?只要我想,赋予生命,再造一个‘秦心’也并非难事。再来十个百个,又有何不可呢?”
“打住!”星暝立刻抬手,“这种话以后少说!秦心就是秦心,独一无二!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复制丢弃的物件!”
“好啦好啦!既然白楼姐姐的事情圆满解决了,那不如——”灵梦紫眸亮晶晶的,高举双手,元气满满地提议,“开宴会庆祝一下吧!正好春天也到了,莉莉白都宣告好几次了!”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热烈响应。大妖精微笑颔首,萝瑟茉合上书本表示可以休息一下,慧音也露出轻松的笑容,就连夜冥和白楼这对新晋的“主仆”(?)组合也好奇地点头。气氛瞬间变得欢快起来。
“宴会?!在哪里?在哪里?!我魅魔大人听到了哦!”
魅魔的身影“咻”地一下从神社屋檐的阴影里冒了出来,脸上带着夸张的惊喜表情,仿佛刚才被众人联手轰走的不是她。她搓着手,眼睛放光地四处张望,一副准备大吃大喝的模样。
星暝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但看着这热热闹闹的氛围,终究没再开口赶人。算了,多一个蹭饭的也不差她一个。
然而,这份刚升腾起的欢乐气氛,被一声由远及近、充满焦急的呼喊瞬间打破:
“灵梦——!灵梦——!大事不好了——!!!”
只见魔梨沙骑着她的扫帚,如同一道失控的红色流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猛地从神社上空俯冲下来!她甚至来不及完全停稳,就踉跄着跳下扫帚,冲进庭院,小脸红扑扑的,大口喘着气。
她刚站稳,目光扫过庭院里这一大群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呃……大家……都在啊?那个……打扰了……”
夜冥却显得很高兴,上前一步打招呼:“是你!魔梨沙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在下魂魄夜冥,当初在平安京演武大会上,曾有幸成为您的手下败将!”他语气带着真诚的钦佩。
魔梨沙眨巴着红宝石般的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脸上露出歉然的笑容:“啊……演武大会?唔……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对手太多了,实在记不太清了daze……抱歉啊!”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夜冥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调整过来,理解地点点头:“无妨无妨,是在下唐突了。”
灵梦可顾不上这些寒暄,赶紧上前拉住魔梨沙的手:“魔梨沙,你刚才喊‘大事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了?”
魔梨沙这才猛地想起正事,脸上瞬间又布满了焦急,语速飞快:“就是我经常去采蘑菇、做实验的那片森林啊!出大问题了daze!”
“大问题?”灵梦歪了歪头,“蘑菇长得快了点?种类多了点?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春天到了万物生长不是很正常?”
“不是一点点啊!是快得吓人daze!”魔梨沙用力挥舞着手臂,试图强调事情的严重性,“最外围的那些普通蘑菇,生长速度比平时快了十倍都不止!而且冒出来好多我从来没见过的新品种,颜色也怪怪的!但这只是最外层!”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稍微往里一点,我感觉到那里的魔力浓度……高得离谱!比以前强了……至少一千倍!整个林子里的魔力都像烧开的水一样在沸腾、在暴走!那些蘑菇和树吸收了这么恐怖的魔力,天知道会变异成什么鬼样子!”
“什么?!一千倍?!”灵梦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连星暝等人都露出了凝重之色。魔力浓度异常激增千倍,这绝非自然现象!
魔梨沙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所以说,这绝对是异变啊!超级大异变daze!”
白楼剑的谜团似乎暂时告一段落,尽管星暝、慧音等人心中仍存有诸多疑点——但如今,果然只能把目光放在那片森林身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