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觉得该给提过的巫女交代一些,所以写个补充——这也可以算是后世鬼巫女之类形态的来源?后面会吃书也不一定,大家看个乐呵吧。)
(事实上这剧情完全是自己乱编的,这个叫鬼的孩子目前和后世鬼巫女没有多大联系也不一定?但确实应该写出来,得表达些什么。)
(总之,暂且如此吧……这是灵梦尚小,而……不好意思串台了,这个时候灵梦都还没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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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暝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冰冷粘稠的墨汁里。没有光,没有声音,连“感觉”本身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逾千斤。
(怎么回事……好累……像被抽干了力气……)
他记得自己刚才还在……在哪里?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是在神社?还是在永远亭做客?记忆碎片混乱地撞击着。
(不对……这感觉……太奇怪了……)
一股难以抗拒的牵引力传来,拉扯着他移动,却带不来一丝风。脚下是冰冷光滑、仿佛由整块黑玉打磨而成的地面,倒映不出任何影子。远处,隐约可见几座造型古朴、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石桥轮廓,桥下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更加浓稠、仿佛由无数叹息汇聚成的灰色雾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不是腐朽,不是死亡,而是绝对的、沉重的“终结”感。
(这是……哪儿?)
星暝下意识地想催动灵力,身体却像生锈的齿轮,空空荡荡,毫无反应。他心头一沉,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醒了?”
一个清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星暝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存在正注视着他。
“四……四季?”星暝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在这种状态下,见到——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
四季映姬微微颔首,动作精准得像尺子量过:“正是。”
“我……怎么会在这里?”星暝环顾这片死寂的灰色空间,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这不可能!我是蓬莱人!我怎么会……死?”他试图用音量驱散内心的迷茫与意外。
四季映姬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万般生灵,行走于世间,呼吸吐纳,言行举止,皆在因果之中,皆会留下‘痕迹’。此痕迹,或清或浊,或善或恶,便是‘业’。”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这片死寂的空间,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敲在星暝的心上。
“蓬莱之体,固然超脱了凡俗的生死轮回,令你肉身不朽,魂魄不灭。然而,”四季映姬话锋一转,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看穿了星暝灵魂最深处的每一丝波澜,“这不代表你能超脱于‘业力’的束缚之外。你的每一次抉择,每一次行动,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会在天地间留下属于你的‘印记’。”
她手中的悔悟棒微微抬起,尖端指向星暝的胸口,并非物理上的接触,却让星暝感觉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无形的钩子勾住了。
“当你所行之事,所积累之‘业’,其‘浊’与‘恶’的分量,沉重到足以遮蔽你生命本源的光辉,甚至开始扭曲你自身存在之时……”四季映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那么,即便是天所眷顾的不死之人,也可能因其自身积累的庞大‘业障’,引动冥冥之中的‘天罚’。”
“天罚?”星暝瞳孔微缩。
“是的。”四季映姬的语气斩钉截铁,“那是规则本身的反噬。非人力所能抗拒,非神通所能规避。当业力积累至某个临界点,规则便会降下劫数。这劫数,可能是一场无法预料、颠覆常理的‘意外’,也可能是一种从内部侵蚀你存在的‘异变’。它并非针对你的‘不死’,而是针对你‘存在’本身所背负的沉重因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彼岸,声音里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沉的喟叹:“蓬莱人……呵,在无尽的生命里,若不知收敛,不晓敬畏,肆意妄为,其积累的罪业,只会比寻常生灵更加庞大,更加难以消弭。终有一日,量变引发质变,即便是号称‘永恒’的存在,也可能在因果的反噬下,迎来自身的‘终结’。”
星暝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四季映姬的话语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每一次选择,每一次行动,背后牵连的因果,那些被牺牲的、被波及的、被扭曲的命运……它们像无数根无形的丝线,此刻被四季映姬的话语猛地收紧,勒得他灵魂生疼。
(业力……天罚……终结……?就因为……我做的那些事?)
荒谬感、不甘心、还有一丝被彻底否定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
四季映姬看着星暝脸上变幻的神色,那仿佛亘古不变的严肃表情似乎也松动了一丝。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这死寂的彼岸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悲悯与深深的无奈。
“天下熙熙,攘攘往来。上至神明仙佛,下至蝼蚁蜉蝣,又有谁能真正超脱于因果业力之外?即便是那些自诩清静无为、避世修行的,其存在本身,呼吸之间,亦在与这方天地交互,留下属于他们的‘痕迹’。”
“有生便有业,有动便有因。行善积德者,其业清扬;作恶多端者,其业浊重。然清浊之间,又有谁能真正达到那纤尘不染、因果不沾的境地?”四季映姬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哲学叩问的迷茫,“即便是吾等执掌审判之职,日复一日称量着万千亡魂的功过是非,也不过是在这业力流转的洪流中,尽力维持一丝秩序罢了。”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星暝身上,清澈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星暝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深刻的困惑与探寻:
“星暝,你告诉我……这茫茫天地,这芸芸众生,这无尽轮回之中……”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打在星暝混乱的心神上,
“那真正……无罪无垢之人……究竟……在何方?”
……
星暝猛地睁开眼,胸口起伏不定,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海里残留的碎片。
“唔……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一丝心有余悸,“好像……做了个不得了的噩梦啊……啧,具体是什么,怎么模模糊糊的记不真切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懊恼,“真是的,居然被噩梦吓醒,说出去也太丢人了。该不会又是哆来咪那家伙在搞鬼吧?下次入梦非得找她算账不可!”
“唔嗯……”旁边传来一声含糊的嘟囔。小小的星焰蜷在暖和的被褥里,银色的睫毛颤了颤,慢悠悠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她像只刚睡醒的小猫,不满地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嘟着嘴看向扰她清梦的源头:“主人……好吵哦……天还没亮透呢……”
星暝被小家伙抓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那里,草薙剑正安静地插在剑架上,剑身反射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晨光,显得沉静而内敛。
“咳……”星暝试图寻求一点场外支援,或者说,至少找个分担尴尬的对象。
草薙剑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然:“星暝大人,就算您这么看着老夫……老夫对此也是爱莫能助啊。梦境之事,非我长剑所能触及。”言下之意:您自己做的梦,锅自己背。
星暝被这“无情”的回应噎了一下,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刚才噩梦带来的心悸似乎被一种更绵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了。外界天色渐渐泛白,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低落:“唉唉……不知怎么搞的,醒来后心里头空落落的,总觉得有点……莫名地感伤呢。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又好像错过了什么。”
星焰这会儿彻底清醒了,她坐起身,银色的长发睡得乱糟糟的,歪着脑袋,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星暝:“会不会……是因为主人想汐姐姐了呀?”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被角,试探着问道。汐姐姐离开后,神社确实冷清了不少。
星暝微微一怔,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宣泄口,顺着话茬道:“唔……可能吧。不过也没办法,她自己选的路嘛,说是厌倦了和妖怪打打杀杀,要去山下的村子里当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养养鸡鸭,种种田地。”他耸耸肩,语气努力显得轻松,但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一抹落寞,“神社这下子又变得空荡荡的了,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咳,我是说,除了我和你这小家伙,还有这把老古董剑,确实有点冷清。说不定做噩梦……呃,我是说心情有点低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试图把话题从“噩梦”上彻底岔开。
“诶?”星焰捕捉到了关键词,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指着星暝,“主人原来真的做噩梦啦~还不好意思承认!”
“那、那又怎么样?!”星暝脸微微发烫,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就算是噩梦,也肯定是哆来咪捣的鬼!除了她,谁还有本事在别人梦里瞎折腾?肯定是她!”
“啊——嚏!啊——嚏!啊——嚏!”
话音未落,一连串响亮又带着点夸张的喷嚏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神社本殿内响起!仿佛是为了回应星暝的指控。
伴随着喷嚏声,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门口,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来人正是梦貘妖怪——哆来咪·苏伊特。
“呜……是谁啊?一大清早就在背后说人坏话,害我打了好几个喷嚏,连个安稳的‘白日梦’都被硬生生打断了!真过分!”
星暝看到正主出现,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到了把柄,立刻指着她:“看!我就说是你!你来得正好!说!我那个……那个乱七八糟的梦,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在里面捣乱?”
哆来咪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加莫名其妙:“哈?我?捣乱你的梦?”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没好气地反驳道,“拜托!我有那么无聊吗?而且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戏谑的光芒,上下打量着星暝,“你那梦啊,啧啧啧,真是……精彩纷呈,没眼看啊没眼看!”
星暝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强作镇定:“少、少废话!到底是什么梦?”
哆来咪清了清嗓子,模仿着说书人的腔调:“哎呀呀~星暝大人您可是威风凛凛呐!在梦里,您一手遮天,脚踩八荒,成了号令天下的世界霸主!那气势,啧啧!更厉害的是,您王座之下,收服了天下所有国色天香的少女,环肥燕瘦,莺莺燕燕,都对您俯首帖耳,倾心不已~那场面,真是羡煞旁人呐!嘻嘻~”
“咳咳咳!”星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一派胡言!简直荒谬绝伦!要真是这种美……这种梦,我怎么可能被吓醒?!”他试图用逻辑反驳。
一旁的草薙剑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声音,剑柄似乎还微微点了点:“哦~~~原来如此。没想到星暝大人平日里深藏不露,竟怀揣着此等……宏图伟愿?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那语气,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
“草薙!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恨不得扑上去捂住草薙剑的“嘴”。
哆来咪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摆摆手:“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呢!”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星暝窘迫的样子,才慢悠悠地继续,“正当您沉浸在温柔乡里,威风八面的时候,突然!天空一声巨响——不是,是地府之门大开!一位手持悔悟棒、头戴冠冕、板着脸比千年寒冰还冷的‘大人物’驾临了!没错,就是我们那位铁面无私的四季映姬大人!”
哆来咪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模仿着四季映姬那威严的语气:“「星暝!汝可知罪?!」那气势,直接把您从王座上震了下来!您当然不服气啊,梗着脖子跟她理论,说什么「我乃世界霸主,何罪之有?」之类的……”她模仿着星暝可能的样子,惹得星焰捂着小嘴咯咯直笑。
“然后呢?然后呢?”星焰听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刚才的瞌睡。
哆来咪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星暝越来越黑的脸色,才慢条斯理地描述道:“然后啊……四季大人根本不屑于跟您多费口舌。只见她缓缓举起了那根代表着‘是非曲直’的悔悟棒——”哆来咪双手比划着,表情夸张,“说时迟那时快!那根小小的悔悟棒,在您惊恐的注视下,迎风就长!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变得遮天蔽日,像一座燃烧着审判之焰的大山!它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和无尽的威严,朝着您……就这么……‘啪’!!!地一下——”
哆来咪双手猛地合十,发出响亮的声音。
“——拍了下来!然后,您就‘嗷’地一声,直接从梦里吓醒啦!哈哈哈哈哈!”哆来咪终于忍不住,指着星暝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星暝被哆来咪绘声绘色的描述和那声夸张的“啪”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手指都在哆嗦,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感觉自己一世英名(?)在今天彻底毁于一旦,尤其是在草薙剑和星焰面前。
哆来咪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哎呀呀,恼羞成怒啦?”
星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暴走的冲动,决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结束这场让他颜面扫地的对话。他板起脸,指着神社大门的方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逐客令:“够了!哆来咪·苏伊特!这里不欢迎你!今天博丽神社闭门谢客,休养生息!请你立刻、马上、圆润地——出去!”说着,他还作势要上前推搡。
哆来咪轻巧地一个侧身就躲开了星暝没什么力道的“驱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什么嘛,大清早就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位淑女?星暝你退步了哦,当年好歹还知道给客人倒杯茶呢!”
星暝看她油盐不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挺起胸膛(试图找回一点神社主人的威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你听好了!你是梦貘对吧?也就是货真价实的妖怪,没错吧?所以!你现在未经许可,擅自闯入供奉……供奉神灵的博丽神社,还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清净!按照规矩,我完全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公然挑衅我博丽神社的权威!作为神社的……嗯,现·任·主·事·者!”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我有权对你进行退治!识相的就赶紧自己走,不然……哼哼!”
哆来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嘴巴张成了“o”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星暝,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几秒后,她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噗——哈哈哈!‘主事者’?‘退治’?”她笑得前仰后合,扶着旁边的门框才没摔倒,“星暝啊星暝,你是不是睡糊涂啦?你那位正牌的博丽巫女小徒弟,现在退休去当农妇了不假。但你这架势……啧啧啧,”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莫非是巫女退休了,你这位当师父的打算亲自改行,继承神社衣钵,做个‘巫男’不成?哈哈哈!‘巫男’星暝大人要退治妖怪啦!这消息传出去,怕不是要笑掉整个妖怪之山所有妖怪的大牙!哈哈哈哈!”
“哆、来、咪!”星暝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的、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他感觉再听下去,自己真的要被气出内伤了。
哆来咪好不容易止住大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相对正经(但依旧带着浓浓调侃)的表情:“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其实呢,我这次来,也不全是来看你笑话的。”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傲娇,“主要是来恢复名誉权的!谁让你一醒来就污蔑是我捣乱你的梦?我哆来咪·苏伊特可是有职业操守的梦貘!才不屑于干那种下作勾当!你的梦,纯粹是你自己日有所思……或者压力太大导致的!这个锅,我可不背!”
她说完,对着气得冒烟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星暝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渐渐变得透明:“那么,‘巫男’大人,您好好休息,消消气~下次入梦,欢迎来找我‘茬’哦~拜拜!”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只留下那带着戏谑余韵的“巫男”二字,还在神社里飘荡。
星暝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对着哆来咪消失的地方徒劳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充满无力感的、长长的叹息:“……这个可恶的梦貘!”他感觉今天这清晨,过得比打了一架还累。
“阿拉阿拉~”一个慵懒带笑的女声从众人身后突兀出现的缝隙深处飘来,仿佛带着回音,“咱似乎错过了很有趣的事情哦?”
紫的身影从隙间里施施然踏出,宽袖垂落,折扇轻摇,脸上挂着惯常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仿佛只是清晨散步串了个门。
星暝眼皮都没抬,对这种出场方式习以为常:“紫?这么一大清早的?”
“哎呀呀,话是这么说没错,” 紫用扇骨点了点下巴,故作无奈状,“可眼看天都快亮了,再不出来溜达溜达,岂不辜负了这‘黎明前的黑暗’?” 她话锋一转,眼神在星暝脸上溜了一圈,“倒是你,看着气色不佳呢,做噩梦了?”
星暝没接她这茬,鼻翼却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紫那身纤尘不染的华服,眉头慢慢皱起:“……你身上,有血腥气。” 那味道极淡,混杂着尘土和某种铁锈般的腥甜,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过。
紫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真是……明明都仔细清理过了,还是瞒不过你?” 她耸耸肩,“好吧,咱刚从西边回来。”
“西边?” 星暝心头一跳,目光沉了下来,“大唐?那地方如今……怕是乱成一锅沸粥了吧?藩镇割据,流寇四起,前阵子王仙芝的起义刚刚平息,眼下应该是黄巢领着人到处征伐……眼看就是艘大厦将倾的破船。你跑那鬼地方去做什么?” 他实在想不通,这节骨眼上,八云紫去那人间炼狱图什么。
紫的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目的嘛……主要是去‘采办’点紧俏货。” 她顿了顿,吐出几个字,声音轻飘飘的,“……长猪肉。”
星暝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虽然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长猪肉?”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发紧,“弄了多少?”
“本来还担心拿太多会惹眼,” 紫摊摊手,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庆幸,“不过嘛……到了地方才发现,遍地都是,跟野草似的,根本没人顾得上清点。也就……顺手收了些,到时候好分发给各处的小家伙,让他们安生些。”
“长猪?” 一个清脆又带着浓浓困惑的声音插了进来,“紫姐姐,那是什么猪呀?好吃吗?比山里的野猪还香吗?” 小家伙完全没听懂背后的隐喻,只捕捉到“肉”字,脸上满是天真又馋嘴的好奇。
“咳咳!” 角落里的草薙剑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仿佛被呛到的“咳嗽”声,剑身都跟着嗡嗡震颤,“星焰啊!”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急于转移话题的仓促,“老夫突然想起来,今早空气格外清冽,正是舒展筋骨、活动剑身的好时辰!走走走,陪老夫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 剑柄急切地晃了晃,示意她跟上。
“兜风?” 星焰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眼睛忽闪忽闪,看看草薙剑又看看紫,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好呀好呀!” 她完全忘了什么“长猪”,兴奋地蹦到草薙剑身上,“剑大叔快走!”
草薙剑如蒙大赦,剑身流转微光,载着欢呼雀跃的星焰,“嗖”地一下就从敞开的大门中间窜了出去,眨眼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神社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紫看着那仓皇离去的剑影,又看看身旁沉默不语的星暝,折扇轻轻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紫色眼眸:“小星暝,心里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吧?” 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洞悉的意味,“看你那眉头皱的。”
星暝微微摇头:“一点点罢了。倒是你,特意跑来找我,总不会就为了说这个。”
“阿拉,被看穿了?” 紫轻笑一声,倒也不恼。她手腕一翻,合拢的桧扇对着身旁的空气随意一划——
嗤啦!
一道新的、更小的隙间无声无息地裂开。里面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流淌着混沌不明的光影。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了出来,轻轻掉在神社的木地板上。
星暝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身衣裳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深褐色的干涸血污和污泥,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瘦小的身体蜷缩着,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淤青。一头乱糟糟的黑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也糊满了泥污,看不清具体样貌,只有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证明她还活着。
星暝下意识地上前半步,蹲下身,手指快速搭上少女纤细的脖颈——脉搏微弱,但确实在跳动。他松了口气,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不解地抬头看向紫:“紫,这是……?”
“怎么样?” 紫用扇尖虚点了点地上的少女,“虽说年龄是稍大了那么一丁点,不过嘛……底子瞧着还行。好好‘打磨打磨’,没准能成块好料子,当个称职的巫女也说不定哦?”
“巫女?” 星暝指着少女凄惨的模样,“可你看看她!这副样子……你从哪里捡来的?”
“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紫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捡了块石头,“咱发现她的时候,她正把自己埋在一堆腐臭的尸首下面装死呢,脸色憋得青紫,再晚一步,估计就真被活活闷死了。” 她顿了顿,“至于原因嘛……谁知道呢?也许是躲避到处抓壮丁、杀人放火的乱兵?也许是藏身之所被流寇抄了?又或者……单纯就是求死,却熬到了咱路过?”
星暝看着地上那蜷缩的、如同被世界抛弃的小兽般的少女,那身刺目的血污和污泥,无声地诉说着她刚刚逃离的是何等炼狱。
就在这时,紫的眉头忽然蹙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什么。她侧耳倾听片刻,脸上那点玩味迅速收起:“啧……蓝那边好像有点小状况,八成是结界演化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她转向星暝,瞬间换上一副“托付重任”的笑容,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好啦,人给你送到了,咱得去处理正事。小星暝~” 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人交给你了,可要……好好对待她哦~”
话音未落,紫的身影已向后飘退一步,恰好融入那道尚未闭合的隙间之中。紫光一闪,隙间如同拉链般瞬间合拢,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弱的境界波动。
神社里只剩下星暝,以及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陌生少女。
星暝望着紫消失的地方,半晌无言。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的少女。他蹲下身,伸出手,想替她拂开粘在脸上的乱发,看看她的模样。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少女额头的刹那——
那紧闭的眼睫猛地一颤!
紧接着,少女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中,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的眼睛骤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布满了惊弓之鸟般的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她似乎根本没看清眼前是谁,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瘦小的身躯如同绷紧的弹簧,猛地向后弹开,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蹭着地板后退,一直撞到冰冷的墙壁才被迫停下。
她死死地蜷缩在墙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凶狠,死死钉在星暝身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粗重嘶哑。
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颤抖和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