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热闹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灵梦一行人回到了那家挂着“京都第一汤”幌子的旅店。刚踏进门,就见那精瘦的旅店老板脸上堆满了前所未见的热情笑容,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
“哎呀呀!凯旋!凯旋啊!博丽巫女大人!”老板搓着手,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房梁灰,“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您能住在这儿,是小店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房钱饭钱,说什么也不能收您的了!全免!全免!”
灵梦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啊?免……免单?”她挠了挠头,虽然不用花钱是好事,但这老板的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之前可没这么殷勤。
魔梨沙和爱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了然。果然,老板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那是自然!您可是在演武场上大显神威的博丽巫女啊!”老板挺直了腰板,声音拔得更高,显然不只是说给她们听,更是要让店里其他客人和门外路过的都听见,“一拳轰碎了那铁甲巨怪!神力无双!大家伙儿都亲眼所见!我们‘京都第一汤’有幸成为巫女大人下榻之处,这热水……咳,这温泉,都沾了神气儿!住我们这儿,保准沾福气,驱邪避凶!”
他一边说,一边还朝门外探头探脑张望的人群使眼色,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快来看啊!打败铁巨人的博丽巫女就住我家!住我家就有福气!
灵梦听得额头直冒黑线。她总算明白老板打的什么主意了。这哪是真心崇拜啊,分明是拿她当活招牌,狐假虎威地揽生意呢!一想到以后进出旅店都要被一堆人围着指指点点,甚至可能被当成景点围观,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魔梨沙也撇撇嘴,低声嘀咕:“切,就知道没安好心。”
爱莲倒是没太在意老板的吆喝,她只是觉得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地往魔梨沙身后缩了缩。
“这样下去可不行……”灵梦看着门外越聚越多、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眉头皱了起来。她可不想连个清净觉都睡不好。
“交给我吧。”神玉的声音直接在灵梦脑海中响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如同水波般覆盖了整个旅店。一层无形的结界瞬间张开,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窥探。门外那些好奇的目光仿佛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嘈杂的声音也一下子模糊、远去,旅店内顿时清净了不少。
老板正卖力吆喝着“巫女同款温泉浴”,突然发现门外的看客们似乎兴趣缺缺地散开了些,声音也小了下去,不由得有点纳闷。他哪里知道是神玉的结界起了作用,只觉得可能是顾客们不喜欢吵闹?不过招牌已经打出去了,目的也算达到,他便讪笑着引着灵梦她们回房,嘴里还保证着“绝对清净”。
老板显然不知道,他店里这两位看起来只是“石川神官”随行少女的客人,其真实身份正是演武场上同样引人注目的“扫帚魔女”(魔梨沙)和“金发魔女”(爱莲)。要是知道那位用星光戏法轻松取胜的红发少女,以及那位看似迷糊却能用恐怖火焰轰飞对手的金发“学者”也住在他店里,恐怕就不是免房钱这么简单,得把她们供起来当摇钱树了。
其实在灵梦一拳定乾坤之后,魔梨沙和爱莲也绕了趟路,各自上场了。她们用的是她们本来的身份,过程嘛,对她们来说实在没什么好大书特书的。
魔梨沙的对手是个面相敦厚的普通武士。那武士一看对手是个拿着扫帚、穿着古怪法袍的红发小丫头,好心劝道:“小姑娘,这演武场刀剑无眼,不是玩耍的地方,快下去吧。”
魔梨沙倒也没生气,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大叔,瞧不起人也得有个限度啊!” 话音未落,她手中扫帚轻点,几颗璀璨的星光弹精准地绕开武士,打在他脚边的地面上,炸开一片炫目的光晕。武士只觉得脚下一软,重心不稳,“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手里的刀都脱了手。他爬起来,看着魔梨沙轻松写意的样子,脸上没有恼怒,反而带着敬佩,抱拳道:“是我眼拙,轻视了姑娘!在下魂魄夜冥,受教了!” 魔梨沙爽快地报上名字:“我叫魔梨沙!你也不赖嘛!” 一场比斗,就在这种友好(且单方面碾压)的气氛中结束。
爱莲那边的状况就稍微……有“戏剧性”一点。她的对手是个眼神飘忽、举止轻浮的僧侣。那僧侣见爱莲一副温温柔柔、捧着书本(魔法书)的模样,便起了歪心思,言语间颇多轻佻调笑,还故意想靠得很近。爱莲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心里一急,想用个低阶的束缚魔法让对方消停点。结果因为健忘发作……她在脑海里翻找咒语时,不小心记串了行!
“嗯……那个……束缚术的咒文是……” 爱莲小声念叨着,指尖凝聚的魔力回路却鬼使神差地指向了一个更高阶、威力更强的法术节点——“炎爆术”!
“轰——!!!”
一团炽热无比的火球毫无征兆地在僧侣面前炸开!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掀飞出去,摔在十几步开外,僧袍焦黑冒烟,头发眉毛都燎没了大半,直接翻着白眼晕死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
全场观众都倒吸一口凉气。爱莲自己也吓傻了,小脸煞白:“啊!对不起!弄错了!” 她慌忙跑过去,也顾不上对方刚才的无礼,赶紧施展治疗术,手忙脚乱地给对方刷了好几个治疗光球,稳定伤势。虽然人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但命肯定是保住了。
这戏剧性的一幕落在观众和高台贵宾眼里,解读可就完全不同了。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看来,这位金发的“西方学者”简直是菩萨心肠!明明被冒犯了,还拥有如此恐怖的火焰力量,却在获胜后第一时间不计前嫌地救治对手!这是何等的大善人啊!
就连老谋深算的藤原师辅,捻着胡须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善良,意味着心软,心软,就意味着……容易掌控。这种力量强大又“品德高尚”的人才,正是他最喜欢招揽的类型。
回到旅店房间,结界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众人总算能松口气。玄爷慢悠悠地爬到角落趴下打盹,草薙剑在布袋子里发出轻微的嗡鸣,似乎在表达“终于清净了”的感慨。
灵梦毫无形象地往榻榻米上一瘫:“啊——累死了!那个铁疙瘩打起来震得我手都麻了!” 星焰立刻扑到她身边,小脑袋蹭着灵梦的胳膊:“灵梦姐姐最厉害!一拳就打飞它!” 神玉化作人形,坐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这对活宝。
爱莲则抱着她那本厚厚的魔法书,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刚才赛场上的细节,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束缚术……炎爆术……节点回路差了三段……下次要标记清楚才行……” 显然还在为误伤对手的事耿耿于怀。
魔梨沙把伪装用的竹杖(扫帚)往墙边一靠,盘腿坐下,环顾了一圈,忽然发现少了个人:“咦?石川老师呢?他不是去‘安慰’那个玩铁箱子的姑娘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爱莲闻言抬起头,金发下的眼眸里透出些许担忧:“是啊……去了有一阵子了。那位里香姑娘……看起来很难过,石川老师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麻烦?哈!” 魔梨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爱莲前辈你就放一百个心好啦!石川老师是什么人?他能有什么事?我看啊,八成又是跟那位‘紫大人’,或者诺蕾姬前辈她们,找个没人的角落,嘀嘀咕咕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霸业’去了!什么搅动风云啦,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啦,老套路啦!”
灵梦也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胳膊,懒洋洋地附和:“就是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神出鬼没的,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肯定丢不了!” 她对星暝和紫他们的“搞事”能力有着充分的信任(或者说无奈)。
星焰更是用力点头,小拳头挥舞着:“主人最厉害!才不会有事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星暝肯定又在进行某项“秘密行动”,担忧的情绪很快就被冲淡了。
既然星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外面又不想出去(怕被围观),待在房间里总得找点事做。星焰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从自己的小口袋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硬纸片。
“大家无聊的话,我们来玩‘梭哈’吧!” 星焰献宝似的把纸片摊开在榻榻米上,正是星暝惯用的那套扑克牌。
“梭哈?” 灵梦一听这名字,小脸立刻皱成一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那不是跟师父一样变成赌鬼了吗?我才不玩!” 她对星暝时不时摸出扑克牌“推演天机”(其实就是赌博)的行为深恶痛绝。
魔梨沙也撇撇嘴:“就是,赌博害人!赢了没意思,输了更闹心!”
爱莲看着那堆纸牌,眼神茫然:“梭……哈?是一种新的术式推演模型吗?”
神玉双手抱胸,一副“小孩子别学坏”的表情看着星焰。
星焰见大家都不感兴趣,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可是……很好玩的呀……比干坐着强嘛……” 她一边嘟囔,一边笨拙地学着星暝熟练的样子洗牌。小小的手指捏不住整副牌,纸片哗啦啦掉了一地。
魔梨沙看着星焰那可怜样,又瞥了眼散落一地的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看你洗牌都这么费劲……算了算了,闲着也是闲着。” 她伸手帮星焰把牌捡起来,“来来来,我教你洗!不过说好了啊,咱们不赌钱,就图一乐!谁输了……嗯……谁就负责明天去给玄爷刷背!” 她灵机一动想了个惩罚。
“啊?刷龟背?” 灵梦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总比傻坐着强。而且看魔梨沙似乎挺有兴趣。
爱莲也被这轻松的气氛感染,合上了魔法书,好奇地凑过来:“听起来……像是某种需要计算概率的游戏?或许……可以研究一下?”
神玉看着瞬间围拢过来的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但也挪了挪位置,坐到了牌堆旁边。
于是,在“京都第一汤”这间小小的旅舍房间里,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博丽的巫女、红发的魔法使、金发的魔女、阴阳玉、异火,还有一只打盹的老龟和一柄闷声的剑,围坐在一起。她们嘴上嫌弃着赌博,身体却很诚实地开始研究起星焰那副洗得乱七八糟的扑克牌。星焰笨拙地发着牌,魔梨沙在一旁指点,爱莲努力理解规则,灵梦一边嫌弃一边看着自己的牌面,神玉则负责维持秩序(主要是防止星焰把牌弄丢)。
旅店老板在楼下,还在卖力地吆喝着“博丽巫女同款福气温泉浴”,全然不知楼上他眼中的“贵客”们,正进行着一场与“神力”、“魔女”形象毫不相干的、充满烟火气的牌局。
……
而在另一边,在星暝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里香只觉得喉咙发干,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要不要说实话?眼前这个突然变脸的“神官”气场太吓人了,简直比梦美教授暴走时的实验室还压抑。她正天人交战,纠结得小脸都皱成一团。
“哎呀呀,小星暝又在欺负人了?”
一个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旁边的虚无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像拉开的幕布。八云紫斜倚在隙间边缘,紫色的瞳孔饶有兴致地扫过僵硬的里香,又落在星暝身上,嘴角弯起促狭的弧度:“看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魂都快没了呢。”
星暝眉头都没动一下,声音依旧沉得像结了冰:“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他目光锐利地转向紫,想警告她别添乱。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却瞥见里香的反应不对劲!那棕发少女像被雷劈中一样,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直勾勾地盯着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你是……赫恩同学?!” 里香的声音带着颤抖,像是见到了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的幽灵。
星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紫脸上那点慵懒的笑意也瞬间凝固,换上了货真价实的错愕。她挑了挑眉,仔细打量着里香:“赫恩?谁?不认识哦。” 她否认得干脆利落。
星暝也反应过来,眉头皱得更紧:“她叫八云紫,是个妖怪。不可能是你认识的人。” 他加重了“妖怪”两个字,试图打破里香荒谬的联想。
“可是……可是……” 里香用力揉了揉眼睛,像是要确认自己没眼花。她指着紫的脸,语无伦次,“那张脸!虽然头发长了,衣服和身高也完全不一样……但、但就是玛艾露贝莉·赫恩同学的脸啊!一模一样来的!”
紫这下是真的被勾起了兴趣,不再是刚才那副看戏的模样。她微微直起身,紫色的眼眸里探究的意味浓了起来:“哦?一模一样?这倒是有趣了。不过小姑娘,我确实不是什么赫恩,也不认识叫这名字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现在,能说说你自己了吗?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认识一张……嗯,和我一样的脸?”
星暝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里香,无形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那意思很明白:该你交代了。
黑暗的虚无空间里,只剩下里香急促的呼吸声。她看看星暝那张冷峻的脸,又看看紫那与记忆中的同学高度重合却气质迥异的面容,巨大的荒谬感和孤独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可以说。” 里香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但你们得答应我,帮我找到理香子!就是和我一起掉进来的那个同伴来的!”
“理香子?” 紫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和星暝交换了一个眼神。星暝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可以。” 紫爽快地应承下来,语气轻松得像在答应帮忙找只走失的猫,“只要她还在这个时代,或者这个‘地方’,我们就帮你找。现在,说说你的事吧?”
得到这个口头承诺,里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个对她来说如同噩梦般的经历:
“我叫里香……来自未来。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未来,是很远很远的未来……”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让眼前这两个“古代人”理解,“我和理香子……是同学。我们……我们偷偷溜进了冈崎梦美教授的实验室……坐上了一台还在测试阶段的机器,叫‘可能性空间移动船’……我们想……想去寻找魔法世界里的科学原理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懊悔和后怕。
“结果,飞船失控了!警报响得能把人耳朵震聋……我们……我们好像撞进了……一个巨大的、连光都逃不出来的……黑洞!” 回忆起那吞噬一切的黑暗,里香的身体微微发抖,“我以为我们死定了……可再睁眼,就掉到了这个鬼地方!语言不通,衣服奇怪,还差点被当成妖怪打死!理香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来的……” 她越说越激动,带着点奇特口癖的尾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捣鼓了些小玩意儿才活下来……后来听说打败博丽巫女就能许愿回家……就……就报名来演武了……”
星暝和紫安静地听着。起初,他们的表情还算平静,带着一种“是一个意外卷入时空乱流的倒霉蛋”的了然。
然而,随着里香讲述的深入,尤其是当她提到为了寻找“魔法世界中的科学原理”而冒险,以及详细描述那个她们所来自的“未来”时,星暝和紫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骤然凝固!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毫无征兆地沿着他们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东国(日本)……这个本该在历史长河中逐渐“神隐”、成为妖怪们最后庇护所的地方……在里香口中那个遥远的未来,不仅依旧存在?!
而且……而且妖怪……彻底成了……传说?!只存在于故事书里的……传说?!
这简单的信息,如同两颗重磅炸弹,在他们脑海中轰然炸响!带来的不是碎片,而是颠覆认知的滔天巨浪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黑暗的虚无空间里,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唯有里香带着困惑和后怕的余音,仿佛还在轻轻回荡。星暝和紫僵立在原地,瞳孔深处,是翻涌的惊涛骇浪与难以置信的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