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空间乱流的咆哮在船体之外化为永恒的背景音。
寂灭巨船如同一柄漆黑的断刃,沉默地劈开翻滚着七彩光芒的混乱虚空,沿着初代领袖预设的【归墟航路】,朝着遗弃之地外围驶去。船首祭坛之上,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身影如同冰冷的礁石,左手稳定地按在核心漩涡之上,维持着航向与船体寂灭力场的输出。归墟之眼穿透船体,冰冷地注视着航路前方翻滚的乱流,如同最精密的导航仪。
右臂和肋下新增的伤口,边缘残留着空间法则撕裂的冰冷刺痛,灰败的血液在覆盖的符文下缓慢流淌、凝结。左肩那处被秩序之力洞穿的旧伤,银色的符文在空间乱流的震荡下再次变得活跃,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侵蚀着血肉与寂灭本源,带来钻心的剧痛。每一次能量输出,都如同在伤口上撒盐,但他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脸庞只有冰封般的漠然。
数道蕴含寂灭生机的灰色光丝,依旧从他抬起的右手指尖射出,精准地连接在身后悬浮的叶红烛和凌风身上。光丝如同冰冷的输液管,源源不断地将那股霸道、痛苦、却又维系着微弱生机的力量注入两人残破的躯体。
“呃……”叶红烛的身体在无形的力场中微微抽搐,每一次灰色光丝的注入都带来新一轮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赤金色的瞳孔时而涣散,时而聚焦,倒映着祭坛上那道在空间乱流映照下忽明忽暗、覆盖着符文、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的冰冷背影。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汐,冲刷着她的意识。但在这片痛苦的汪洋中,一些破碎的画面却如同倔强的礁石,一次次浮出水面:
祭坛顶端,林烬面对巡天神梭时那如同神魔般抹杀存在的力量……
空间通道边缘,那三道阴险刁钻、直取她和凌风性命的银色秩序光束……
林烬抬手格挡、凝聚寂灭之盾时,那因分心而暴露的左肩旧伤……
以及……那毁灭性的空间碎片洪流席卷而来时,他那只并非迎击、而是守护在塑像前方的……覆盖着灰芒的手掌!
守护……
这个词,如同烧红的铁块,狠狠烫在叶红烛对林烬根深蒂固的认知之上——那个视万物为尘埃、抹杀飞梭如同拂去微尘、连石岳牺牲都无动于衷的冰冷怪物,竟然……在守护一尊塑像?甚至为此硬抗空间碎片,伤上加伤?
为什么?
那塑像……究竟是谁?
这艘散发着同源死寂气息的古老巨船……又是什么?
哑叔……石岳……还有那些在神殿血炼中化为灰烬的无辜者……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在剧痛中疯狂纠缠。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现实剧烈冲突,让她大脑一片混沌。她看着林烬右臂和肋下新增的、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看着那流淌的灰败血液,看着他那始终稳定按在祭坛核心、维持着这艘船和所有人最后生路的左手……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到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悸动,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空间乱流洪流,如同失控的星河,猛地从航路侧前方狠狠撞来!
轰隆——!!!
寂灭巨船庞大的船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呻吟!船体剧烈倾斜、翻滚!覆盖船体的寂灭符文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维持航向的力场瞬间扭曲!
祭坛剧烈震动!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身影猛地一晃!按在核心漩涡的左手因剧烈的震荡而输出不稳!归墟航路的前方,空间结构瞬间变得如同破碎的蛛网,布满了细密的黑色裂痕!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找到了突破口,疯狂地撕扯着船体!
“呃!”林烬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丝冰冷的血线!维持光丝注入的右手猛地握紧!强行稳住身形!丹田内的灰烬奇点疯狂旋转,爆发出更加冰冷的寂灭之力,试图稳住航向,修复被撕扯的力场!
然而,祸不单行!
几乎在巨船遭受撞击、林烬分心稳住航向的同一瞬间!
嗡!嗡!嗡!
三道冰冷、纯粹、带着绝对秩序锁定意志的空间波动,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穿透了混乱的空间乱流,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寂灭巨船!锁定了船首祭坛上那道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身影!
是巡天神使!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循着空间震荡和秩序之力侵蚀的痕迹,再次追至!
唰!唰!唰!
三道边缘流淌着秩序符文的银色梭形光影,如同撕裂虚空的审判之矛,瞬间出现在巨船侧后方的混乱空间之中!梭体前端,三道凝聚到极致、散发着洞穿虚空法则气息的银色光束,带着净化一切“异端”的冰冷意志,无视了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毒蛇般,直刺林烬维持航向的左手、丹田要害、以及……他身后悬浮力场中重伤的叶红烛!
时机!角度!狠辣刁钻到了极致!趁着林烬分心稳住船体、旧伤未愈、新伤剧痛的关键时刻,发动了致命的绝杀!
“该死!”叶红烛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冰冷瞬间冻结了灵魂!她甚至能看清那银色光束尖端旋转的秩序符文!这一次,林烬还能分心守护吗?
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脸庞猛地转向袭来的光束!归墟之眼中冰冷的火焰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瞬间爆燃至顶点!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席卷开来!
他按在祭坛核心的左手纹丝不动!那是维系所有人最后生路的关键!维持光丝注入的右手闪电般抬起,覆盖着深邃灰芒的五指张开,对着那三道袭杀光束,狠狠一握!
轰——!!!
一只由纯粹寂灭之力凝聚而成的巨大灰色手掌瞬间在船侧凝聚!手掌之上,古老的符文流转,散发着磨灭万物的气息,如同拍向蚊蝇般,狠狠抓向那三道银色光束!
然而,那三道光束如同拥有预知般的灵性!在即将与巨掌碰撞的瞬间,骤然分散!两道划出诡异的弧线,绕过巨掌的拦截,一道继续射向林烬丹田,另一道依旧锁定叶红烛!最后一道,则刁钻无比地射向林烬因抬手格挡而再次暴露的左肩伤口!
故技重施!阴狠毒辣!
“滚!”林烬喉咙里发出一声冰冷的低吼!那抓空的灰色巨掌瞬间崩解,化作无数道锐利的寂灭之刃,如同暴雨般射向袭杀叶红烛和袭向自己丹田的那两道光束!同时,覆盖着灰芒的右手闪电般回撤,五指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狠狠抓向射向自己左肩伤口的那道阴险银光!
嗤嗤嗤——!!!
轰!
袭向叶红烛和丹田的两道光束被后发先至的寂灭风暴瞬间绞碎!射向伤口的银光也在林烬五指抓握下轰然爆碎!
但!
就在林烬右手回防、力量用老的瞬间!
那道被他寂灭之刃风暴绞碎的、袭向叶红烛的秩序光束,在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刹,竟猛地爆开!并非能量冲击,而是化作一张由无数细小秩序符文编织而成的、散发着强烈精神净化意志的银色光网!瞬间扩散!无视了寂灭力场的阻隔,如同无形的精神瘟疫,狠狠笼罩向重伤虚弱、毫无防备的叶红烛!
精神攻击!目标直指灵魂本源!
“呃啊——!!!”叶红烛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如同灵魂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那银色光网无视肉体防御,直接作用在她的识海!焚天谷的骄傲、对神殿的仇恨、对林烬的恐惧与茫然、石岳牺牲的悲恸、自身濒死的绝望……所有激烈冲突的情绪,在这净化精神的光网笼罩下,如同被投入了强酸,瞬间沸腾、扭曲、燃烧!
她的赤凰武魄(或者说焚寂之炎的核心)发出尖锐的悲鸣!那微弱却坚韧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净化冲击下,剧烈摇曳,几乎要瞬间崩溃、瓦解!一旦武魄核心被净化抹除,她将彻底沦为没有灵魂的空壳!
剧痛!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远比肉体折磨更恐怖百倍!叶红烛的意识瞬间被无边的混乱与空白吞噬!赤金色的瞳孔光芒涣散,身体在寂灭力场中剧烈抽搐,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焚……天……”她无意识地发出破碎的音节,如同濒死的哀鸣。
林烬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脸庞猛地转向叶红烛!归墟之眼中倒映着她识海中被银色光网疯狂净化、即将崩溃的武魄核心!那冰冷的漠然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波动……骤然扩散!
不是愤怒!不是杀意!
而是一种……被触及了某种冰冷底线的……本能排斥!
识海中,那浩瀚的传承洪流里,关于寂灭本源守护意志、关于薪火相传的真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荡开冰冷的涟漪!
“哼!”
一声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的低哼!
林烬那刚刚捏爆秩序光束、覆盖着灰芒的右手,五指猛地张开!不再凝聚毁灭的灰刃,而是……指尖朝着叶红烛的方向,极其短暂、却无比精准地……凌空一划!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纯粹寂灭意志的灰色精神涟漪,如同无形的利刃,瞬间跨越空间,无视了叶红烛体外的寂灭力场,精准无比地刺入她混乱沸腾的识海!
这道寂灭精神刃,并非攻击叶红烛本身!
它的目标,直指那缠绕在她武魄核心之上、疯狂净化其精神意志的银色秩序光网!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进了最纯净的寒冰!
那道由精纯秩序之力构成的精神净化光网,在接触到寂灭精神刃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构成光网的秩序符文瞬间黯淡、崩解、被那股冰冷死寂的终结意志无情地侵蚀、湮灭!
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
那张足以将叶红烛灵魂彻底净化的银色光网,就在林烬这轻描淡写、却又精准到极致的一划之下,如同脆弱的蛛网遇到了火焰,彻底……化为乌有!从叶红烛的识海中……被强行抹除!
“呃……”叶红烛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识海中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濒临崩溃的武魄核心失去了净化之力的压制,在焚寂之炎本能的驱动下,艰难地重新稳固下来,散发出微弱却顽强的波动。她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如同从溺毙边缘挣扎回来,大口喘息着,看向林烬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言喻的惊悸。
林烬却已收回了手指。覆盖着灰色符文的脸庞重新恢复了冰封般的漠然,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灵魂守护从未发生。他冰冷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叶红烛身上多停留一秒,便再次投向航路前方翻滚的空间乱流,左手稳定地输出着寂灭之力,右手再次凝聚灰色光丝,继续那残酷的续命过程。
剧痛再次席卷了叶红烛的身体,但她识海中残留的那一丝冰冷寂灭意志的余韵,却如同烙印般清晰。那并非温暖的守护,而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清除与庇护?如同宇宙本身对侵入其领域“杂质”的排斥?
她看着林烬那冰冷、伤痕累累、却始终挺直的背影,看着那尊在船首烟尘中沉默拄剑的塑像,混乱的思绪如同被投入了冰水,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与死寂。仇恨依旧在燃烧,但其中,似乎掺杂了一些更加冰冷、更加复杂的东西……
寂灭巨船轰鸣着,穿过了最后一片狂暴的空间乱流区。
前方翻滚的七彩光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平静、却依旧灰暗死寂的……熟悉水域!
粘稠的暗灰色海水,漂浮的腐朽船骸,弥漫的破灭死气……虽然远不如腐沼死域核心那般浓郁绝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腐朽与衰败气息,正是遗弃之地海域的标志!
他们……终于离开了那片空间夹缝的绝地!回到了遗弃之地的外围!
然而!
就在寂灭巨船庞大的船首即将彻底冲出空间通道、回归现实海域的瞬间——
嗡——!!!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带着绝对秩序封锁意志的恐怖波动,如同无形的天穹壁垒,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巨船前方的整片海域!
唰!唰!唰!唰!
足足十二艘通体银白、造型流线而冰冷、舰首铭刻着巨大秩序天平徽记的战舰,如同从虚空中浮现的钢铁堡垒,呈完美的包围阵型,将寂灭巨船冲出通道的出口……死死封锁!
每一艘战舰的舰桥上,都矗立着数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为首一人,穿着银底金边的华丽战甲,面容笼罩在头盔的阴影下,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冰冷秩序火焰的瞳孔!他手中握着一柄流淌着纯金秩序符文的长戟,戟尖遥遥指向寂灭巨船船首的林烬!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混合着精纯的天道秩序之力,狠狠冲击着寂灭巨船的寂灭力场!
“异端!伏诛!”冰冷、宏大、如同天道宣判的声音,透过战舰的扩音法阵,响彻这片死寂的海域!
巡天司座!及其直属的【天规】主力舰队!早已在此……守株待兔!布下了天罗地网!
绝杀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