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刚过,灵隐寺的银杏叶就染了浅黄,晨露顺着叶脉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湿痕。济公正坐在门槛上,用草叶逗着檐下的麻雀,嘴里哼着小调,手里还攥着块刚从膳房摸来的桂花糕,突然听见广亮带着哭腔的呼喊从山门外传来。
“济公师父!不好了!城里最大的‘锦绣庄’出事了!”广亮提着僧袍跑进来,僧帽都歪了,怀里抱着块染血的绸缎,“绣庄的王掌柜……王掌柜被人杀了!”
济公慢悠悠抬起头,把桂花糕塞进怀里,拍了拍手上的渣:“慌什么?天塌下来有贫僧顶着。王掌柜怎么死的?在哪死的?”他扇着破蒲扇,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
必清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绣绷,小脸煞白:“师父,是绣庄的伙计来报的信!说王掌柜今早被发现死在绣房里,胸口插着把绣花剪刀,旁边还掉着块没绣完的‘百鸟朝凤’绣屏,上面溅满了血!”
“绣花剪刀?百鸟朝凤?”济公挑了挑眉,站起身拍了拍尘土,“有点意思。走,去瞧瞧这针线上的凶案!”说罢,他率先往外走,广亮忙抱着绸缎跟上,嘴里还嘟囔着“师父您慢些,绣庄的马车在山下等着呢”。
锦绣庄位于城中心的商业街,朱漆大门前挂着“百年绣庄”的牌匾,此刻却被官差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群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捕头赵虎见济公来了,连忙拨开人群迎上来:“济公师父,您可算来了!这案子邪门得很,一点线索都没有!”
济公跟着赵虎走进绣庄,穿过前堂的绸缎货架,后院的绣房门口围着几个吓得发抖的伙计。绣房里弥漫着丝线和血腥混合的怪味,王掌柜倒在绣案前,胸口插着一把银柄绣花剪刀,鲜血染红了案上的绸缎,旁边的“百鸟朝凤”绣屏只绣了大半,一只凤凰的翅膀上溅着点点血渍,针还扎在绸缎上。
“必清,取些草木灰来!”济公吩咐道。必清连忙从药箱里翻出草木灰,济公撒在绣案周围,很快显现出几枚杂乱的脚印,其中一枚格外清晰,鞋底带着细小的莲花纹。“这脚印不是男人的,是女子的绣鞋印。”他蹲下身,指尖拂过脚印边缘,“尺码不大,像是十六七岁的姑娘。”
赵虎皱眉道:“女子?绣庄里的绣娘都排查过了,今早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她们的绣鞋鞋底都没有莲花纹。”
这时,绣庄的账房先生李老栓颤巍巍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个账本:“济公师父,昨晚关门前,有个穿绿布衫的姑娘来订绣屏,说要赶在重阳节前绣好‘百鸟朝凤’,给知府大人做寿礼,王掌柜特意留了下来赶工,说要亲自盯着绣。”
“绿布衫?订绣屏?”济公目光扫过案上的绣线,突然发现角落里掉着一缕淡绿色的丝线,与李老栓说的绿布衫颜色一致。他又看向那把绣花剪刀,刀柄上刻着个小小的“苏”字,“这剪刀是谁的?”
“是……是前阵子走了的苏绣娘的!”一个伙计小声道,“苏绣娘叫苏晚,是咱们庄里最厉害的绣娘,上个月突然说要回家,王掌柜还扣了她的月钱,说她毁约,两人吵得很凶!”
济公心里有了数,让必清去查苏晚的下落。自己则拿起那半幅绣屏,仔细端详起来。绣屏上的凤凰栩栩如生,针脚细密,可凤凰的眼睛却绣得歪斜,像是绣到一半突然慌了神。“这不是苏晚绣的。”济公指着凤凰的翅膀,“苏晚的‘叠针绣’天下无双,针脚是斜着排列的,可这上面的针脚是直的,是有人仿冒她的手法。”
正说着,必清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师父!找到苏晚了!她住在城外的破庙里,生病了,发着高烧!”
济公立刻带着众人赶往破庙。破庙里阴暗潮湿,苏晚躺在稻草堆上,面色潮红,嘴唇干裂,身上盖着件破旧的绿布衫,正是李老栓说的那件。见有人进来,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虚弱得跌回稻草堆。
“苏姑娘,你可知王掌柜死了?”济公轻声问道。
苏晚一愣,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他死了?是……是我害了他吗?”她哽咽着说,上个月她发现王掌柜用劣质丝线冒充贡缎卖给顾客,劝他收手,他不仅不听,还扣了她的月钱,逼她绣假的“苏绣”,她不肯,就被赶了出来,“可我没杀他!昨晚我一直在庙里,根本没出去过!”
济公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看了看她的手——手指纤细,却布满了冻疮,根本握不住绣花剪刀。“贫僧知道不是你杀的。”他转头对赵虎说,“凶手是仿冒苏晚手法的人,而且还拿着她的剪刀,摆明了是想嫁祸她。”
这时,广亮突然指着苏晚的绿布衫:“师父!你看这布衫的衣角,沾着点金粉!和绣屏上凤凰羽毛的金粉一模一样!”
济公眼睛一亮,拿起布衫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味:“这金粉是城南‘香雪阁’独有的,去那里问问,最近谁买过这种金粉,还订了莲花纹的绣鞋。”
赵虎立刻带着官差赶往香雪阁。掌柜的一听莲花纹绣鞋和金粉,立刻说道:“是锦绣庄的二掌柜柳如烟!昨天她来买过金粉,还订了双莲花纹绣鞋,说要赶在重阳节穿!”
众人马不停蹄地赶回锦绣庄,柳如烟正坐在前堂算账,见官差进来,脸色瞬间惨白。赵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柳如烟!你为什么要杀王掌柜?”
柳如烟挣扎着喊道:“我没有!你们凭什么冤枉我?”
济公拿出那缕绿丝线和带金粉的衣角:“这绿丝线是你从苏晚布衫上扯下来的吧?你仿冒她的手法绣屏,想用劣质绣品骗知府大人的钱,被王掌柜发现了,就杀了他嫁祸苏晚,我说得对吗?”
柳如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坐在地上:“是他逼我的!他说要把我贪墨银子、卖假货的事捅出去,我只能杀了他!我以为嫁祸给苏晚,就能瞒天过海,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原来柳如烟早就和外面的商人勾结,用劣质丝线冒充好料,赚了不少黑心钱。这次知府大人订绣屏,她想趁机用假绣品骗大钱,王掌柜发现后要揭发她,她就趁夜里绣房没人,杀了王掌柜,还故意留下苏晚的剪刀和绿丝线嫁祸。
官差当即把柳如烟押了起来,送往县衙。县令升堂问案,柳如烟对杀人嫁祸的罪行供认不讳,最终被判了死刑。锦绣庄的伙计们感念苏晚的清白,凑钱给她治病,还请她回庄当掌柜,苏晚含泪答应,说要把锦绣庄的名声重新做起来。
几天后,苏晚特意来到灵隐寺,给济公送了幅亲手绣的“达摩渡江”绣屏,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广亮捧着绣屏,笑得合不拢嘴:“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不仅抓到了真凶,还帮苏姑娘洗清了冤屈,真是功德无量!”
必清也点头附和:“是啊师父,您从绣屏的针脚就看出是仿冒的,太神了!”
济公啃着桂花糕,扇着蒲扇,笑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辨冤屈、惩恶人本就是分内之事。这世间的凶案,再隐蔽也会留下痕迹,只要细心查探,公道就不会缺席。”
阳光透过银杏叶,洒在“达摩渡江”绣屏上,丝线泛着温润的光。济公看着远处的城门,蒲扇轻轻晃动,眼神里满是了然。他知道,这城里的怪事还有很多,他的破蒲扇,还得继续扇下去。而那半幅染血的“百鸟朝凤”绣屏,早已被苏晚销毁,取而代之的是新绣的正品,挂在锦绣庄的正堂,警示着后人要诚信经营,莫要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