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留在坎瑞亚天空上的荧幕消失掉了。
笼罩天空的厚重阴云被一股更为温暖的光芒刺穿。
金色的阳光如同无数道胜利的阶梯,重新洒落在这片饱经蹂躏的废墟之上。
光芒之中,那袭身披交织着琉璃色光晕神袍的身影,如同自九天降下的神明,踏着光阶,从容落回了众人面前。
他的气息深邃如海,平静无波,令人无法直视。
“辛苦诸位了。”易天开口,声音温和而平静,“这份患难与共的恩情,我铭记于心,待诸事落定,定当报答。”
他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如同某种法则被拨动。
嗡——
温暖磅礴的生命之力,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轻柔拂过在场每一位伤痕累累的战士。
无论是创伤,还是透支的枯竭,亦或是灵魂的损耗,都在眨眼之间被抚平!
疲惫与痛苦如潮水般退去。
紧接着,易天的手指在空中优雅地划过一个弧线。
随后,除却荧、派蒙以及两只纳西妲外的所有人,周身都泛起一层柔和的传送光晕。
“诸位,先回提瓦特稍作休整。”易天微微颔首,“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光芒一闪,众人的身影从原地消失,被安全地送回了现实世界。
而后,荧和易天一行人,回到了世界树脚下那片净土。
然而,当易天目光抬起,望向那棵世界树时,眸底掠过一丝凝重。
那棵承载着提瓦特一切记忆与命运的巨树,其庞大的主干与根系上,依旧缠绕无数暗红发黑禁忌纹路。
它们虽然失去了源头,却依然顽固地存在着,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持续蚕食着世界树的生机。
“恭喜你了,易天...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卡特拉希尔?”大慈树王微笑着看向易天。
“现在,还是称呼我为‘易天’吧。”身披琉璃长袍的身影轻声回应,语气淡然。
“好帅!!伙伴,快让我摸摸!”
荧的反应最为直接,她眼睛一亮,用力一跳,结结实实抱住了易天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小手更是毫不客气地在易天脸上揉捏拉扯,左看右看,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惊叹。
“真不错,我家伙伴越长越好看了!”
她的眼中闪着星星,明显没想到自家伙伴真是越长越有劲了。
易天罕见没有阻止,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无奈推开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睑,任由她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嘴角带着一丝近乎纵容的弧度。
然而,正是这份异常的纵容,让原本兴高采烈的荧,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顿。
她松开了手,从易天身上滑落站稳,仰起脸,仔细看着易天那双平静得过分的金色眼眸,小心翼翼问道:
“伙伴...我问一句,一切都结束了,对吧?”
易天微微别过头,不去看荧,目光落在一旁静立微笑的大慈树王身上。
荧的目光跟了过去,随即心底猛地一沉。
只见大慈树王脖颈乃至脸颊侧方,那些原本被禁忌力量侵蚀留下的纹路,并未随着禁忌本体的消失而褪去。
相反,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颜色加深了一丝,并传来如同冰面开裂般的——
咔嚓......
一声轻响。
“看来...”大慈树王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惋惜,“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呢。”
“为什么?!”派蒙急得在空中直跺脚,小脸上写满了焦急,“禁忌明明已经被消灭了才对啊!大慈树王身上的污染为什么还在?!”
“并非消灭。”易天走上前,伸出手,轻柔揉了揉派蒙的小脑袋,“是吞噬...我将禁忌的力量与存在吞入了己身。”
“也就是说...”纳西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形。
“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古老的寓言,并非毫无道理。”
易天接过话头,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歉意与温柔的复杂笑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坚定:
“但,请庆幸一点,我并非全然无知无觉的恶龙。”
“我尚且懂得感情,知晓何为眷恋,何为责任,明白什么该做、什么绝不能做。”
“我并非走向毁灭的终点,而是站在了......一个必须做出最终抉择的岔路口。”
“我,是那个手握选择之刃的勇者。”
他转过身,不再看众人的表情,将目光投向了世界树。
神性的光晕在他周身流转,背影显得挺拔,却莫名透出一种孤绝。
“到头来...依旧逃不开这个结局。”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虽然世界会记得【卡特拉希尔】这个名讳与...”
“但‘易天’这个存在,他所经历的故事,与你们共度的时光,留下的痕迹...都将被修正遗忘。”
“不...老师!这肯定不是答案,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纳西妲再也忍不住,她冲上前,伸出小手,死死拽住了易天的衣角。
易天低下头,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纳西妲持平,那双金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溢出的温柔与疼爱,静静注视着女孩盈满泪水的翠绿瞳孔。
“在原本既定的剧本里...本该是由承载了禁忌的大慈树王消散,以自身的彻底消亡,来净化世界树,挽救提瓦特。”
他抬起手,用指腹拭去纳西妲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但如今,阴差阳错,最终取得并容纳了这份禁忌力量的...是我的碎片,进而成为了我的一部分。”
“所以,是时候......更改一下这个结局的主角了。”
“不要哭,不要悲伤,纳西妲。”
“我一直,都深爱着你们。”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取得感情后,那份面向所有人、也面向这个世界的......最终答案。
他的声音低沉,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温柔得令人心碎。
“可...可是......”纳西妲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哽咽着,几乎无法成言,只是用力地摇头。
“你是智慧之神啊,布耶尔,这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易天轻轻捧住她的小脸,额头与她的额头轻轻相触,传递着最后的温暖。
“所以...原谅我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这太残酷了......”纳西妲将脸埋进易天的肩头,声音闷闷传来,带着无法接受的心痛,“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牺牲你!!”
“为什么...没有理由啊,布耶尔,这就是我的命。”易天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做噩梦的孩子。
“可是你不信命!不是吗......”
纳西妲的质问渐渐低了下去。
不是因为被说服,而是她感觉到——脑海中某些极其珍贵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仿佛被橡皮擦擦去......
她愕然抬起头,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易天,又望向他身后那棵世界树。
只见世界树枝干上那些狰狞的侵蚀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如同阳光下的冰雪。
在已经取得【世界】权柄的易天面前,沟通世界树只在他一念之间。
净化,已经开始了。
而伴随净化一同发生的,是存在的修正。
“我不信的,也许一直都是你们的命吧。”易天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是那么的轻。
他不清楚自己在抹除存在后,世界会修正多少,会留下多少。
但——
为了脚下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生灵,
为了那些仍在欢笑、相爱的生命,
为了这片他选择守护的提瓦特。
他的眼中,最后一丝眷恋与犹豫彻底熄灭,转而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易天缓缓站起身,不再回头。
他迈开脚步,朝着那棵巍峨的世界树,大步走去。
每踏出一步,周身的神性光辉便攀升一分,琉璃长袍无风自动,与整个世界树的共鸣越发强烈。
最终,他立于浩瀚无垠的世界树之前,身形与之相比,渺小如尘。
然而,他开口了,用那平静的声音,向整个提瓦特,做出了最后的宣告:
“众生栖息于世界的巨树之下,借由繁茂的枝丫,阅读着光阴写就的诗篇。”
“求知者化为无畏白鸟,终其一生攀向真理的枝头;守护者磨砺为棘刺,指向一切外来的侵扰。”
“无数生命的轨迹,欢笑与泪水,祈愿与抗争...皆在此树的脉络之下奔流,汇聚成【命运】的长河。”
“三千大世界之中,蕴藏着三千小世界;每一个瞬间的抉择,又裂变出无穷可能的未来——”
“于是,我终得以窥见——唯有生命本身,唯有无序与无限的命运,才是世间最不可玷污与捉弄之瑰宝。”
“唯有这片由众生编织的命理星空,才能驱逐那企图吞噬一切的深沉黑暗!”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仿佛与整个世界共鸣的庄严:
“吾名——卡特拉希尔!”
“曾是时间的旅人,亦是尘世最初的见证者与收集者!”
“而今,我为执掌【世界】权柄之神明,是尘世最初的神明!”
“我将无序的命运之线,藏于虚假天幕之后,只为等待挽救世界的此刻。”
“而今,我已寻得最终的答案。”
易天张开双臂,以【世界】之名义宣言。
“现在——”
“我将天空所有的星星,尽数归还于世人,让命座重归璀璨!”
“我令疯狂,永封虚无牢笼!”
“我命世界——”
“彻底遗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