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赌坊这几日来了几位生面孔的豪客,赌运“奇佳”,出手阔绰,尤其喜欢与一个叫王五的地痞对赌。王五起初还赢了几把,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几位豪客仿佛能看穿他的底牌,设下的局一环扣一环。不过两三日功夫,王五不仅将之前赢的和他那点家底输了个精光,还欠下了一笔他这辈子都还不起的巨额赌债。
赌坊的打手可不管这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王五被堵在阴暗的巷子里,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胖揍,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最后被像拖死狗一样扔在了臭水沟旁。
“三天!就三天!凑不齐银子,卸你一条胳膊!”打手头子撂下狠话,朝他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王五瘫在冰冷的污泥里,浑身剧痛,心里充满了绝望。他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偷?抢?就算把他卖了也不值这个零头!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一双干净的黑色靴子停在了他面前。
王五艰难地抬起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到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冰冷的灰衣男子站在那儿,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想活命吗?”灰衣男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王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想爬起来:“想!想想想!好汉,好汉救救我!只要您能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回答几个问题。”灰衣男子蹲下身,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王五的脸,“前些日子,让你手下那几个混混,冒充‘云容斋’的伙计,去几位官家小姐府上送东西的,是谁指使的?”
王五浑身一僵,眼底瞬间闪过惊恐之色。【他们……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他做得极其隐秘,连他最信任的手下都不知道真正的主顾是谁。
“我……我不知道好汉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地想抵赖。那个找他办事的人警告过他,敢泄露半个字,让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灰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是一张按了他血手印的巨额欠条副本。
“两条路。”灰衣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致命的威胁,“一,老实交代,这笔债,有人帮你还了。二,我现在就把这欠条送给赌坊,你看他们会不会给你留个全尸。”
王五看着那张轻飘飘的纸,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打断四肢、扔去喂野狗的凄惨下场。赌坊那些人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相比之下,那个神秘主顾的威胁,似乎都显得遥远了。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磕头,涕泪横流:“我说!我说!好汉饶命!是……是晋王府!是晋王府的一个管事找的我!给了我那些胭脂水粉,还有那些官家小姐的名单和住址,让我找人冒充‘云容斋’的人送过去!事成之后,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封口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啊好汉!”
他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生怕说慢了对方就改变了主意。
灰衣男子——正是影七手下的暗卫,面无表情地听完,确认道:“哪个管事?叫什么名字?如何联系的?”
“叫……叫周贵!是晋王府外院的一个采买管事!是他主动来赌坊找的我,就找过一次!后面再没联系了!”王五为了活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暗卫点了点头,将那张欠条副本撕碎,随手一扬,纸屑纷纷扬扬落下。“记住,今天你没见过我,也没说过任何话。否则……”他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转身消失在巷口。
王五瘫软在地,看着那些飘落的纸屑,又怕又庆幸,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宸王府,锦墨堂。
苏晚晚很快就收到了影七的汇报。
“周贵……晋王府外院采买管事……”苏晚晚走到信息墙前,目光锐利。她拿起一枚代表“晋王府下属”的蓝色标记,钉在了“周贵”这个名字旁边,然后用一根蓝色的丝线,将“周贵”与“王五”连接起来。
一条清晰的构陷链条,终于浮出水面:晋王府管事周贵 → 地痞王五 → 冒充伙计赠送问题产品 → 几位官家小姐“毁容” → 联名状告“云容斋”!
“这个周贵,能接触到王府核心机密吗?”苏晚晚问道。
影七摇头:“根据现有情报,周贵只是外院低级管事,负责部分日常采买,地位不高,应接触不到核心机密。但正因如此,由他出面做这种事,不易引人注意,即便暴露,也随时可以弃车保帅。”
苏晚晚点了点头,和她预想的差不多。晋王做事果然谨慎。
“盯着这个周贵,”她吩咐道,“查他的社会关系,经济状况,尤其是……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大额开销,或者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方向:“重点查一下,他或者他身边的人,有没有和擅长模仿笔迹、或者制作精巧物件(比如伪造密信)的人有过接触。”
“云容会所”被栽赃的“逆党密信”还需要追查,或许能从周贵这里找到关联。
“是。”影七领命。
接下来的两天,暗卫加强了对周贵的监视。很快,新的信息陆续传来。
周贵此人,好色,贪杯,偶尔也会小赌,但数额不大。他最近确实手头阔绰了不少,不仅在暗娼馆包了个相好的,还给他乡下老家寄了一笔不小的银子。而最关键的一条信息是——大约在“云容会所”被查前十日左右,周贵曾秘密去过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裱糊店,那家店的老板,据说年轻时是宫里出来的,有一手模仿字画、修复古籍的绝活,偶尔也接些“特殊”的私活。
“裱糊店……模仿字画……”苏晚晚看着这条信息,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影七!重点查这家裱糊店!查那个老板!查他那段时间接触过的所有客人,特别是与晋王府有关的人!还有,他最近有没有制作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收入有什么异常!”
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了那封“密信”的来源!
藤蔓已经抓住,现在,就是要顺着它,摸到那个最关键的“瓜”了!
黑莲花的根系,正沿着黑暗的土壤,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