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的别院内部,比之外观更显奢华靡丽。琉璃灯盏将回廊映照得亮如白昼,珍奇古玩随意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熏香,与宸王府那种冷冽肃杀的氛围截然不同。
引路的管家躬身在前,萧景玄与苏晚晚并肩而行,翠儿和几名侍卫紧随其后。所过之处,遇到的宾客无不纷纷避让行礼,目光复杂地在宸王夫妇身上流转,好奇、敬畏、探究,兼而有之。
宴会设在一处临水的大厅,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舞姬水袖轻扬,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当萧景玄和苏晚晚出现在门口时,厅内的喧嚣似乎瞬间低了几分。
主位之上,一个身着绛紫色亲王常服的男人缓缓站起身。他约莫三十上下年纪,面容与萧景玄有几分依稀的相似,却更显文雅秀气,肤色白皙,长眉凤目,嘴角天然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仿佛时时带笑。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那双与萧景玄一般无二的凤眸中,沉淀的是深不见底的算计与精明。
此人便是晋王,萧景玄的皇兄,萧景瑜。
“景玄,你可算来了!为兄可是等候多时了。”晋王笑着迎上前来,语气热络亲切,仿佛兄弟二人感情多么深厚一般。他的目光在萧景玄身上一转,随即便落在了苏晚晚脸上,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与探究。
“皇兄。”萧景玄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态度疏离冷淡。
苏晚晚跟着屈膝行礼,姿态端庄:“见过晋王殿下。”
“这位便是宸王妃吧?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姿容绝世,气质不凡。”晋王笑容和煦,言语间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晚,“早就听闻王妃娘娘不仅容色倾城,于商道一途更是独具慧眼,将‘江南忆’经营得风生水起,连为兄都佩服不已啊。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他这番话看似客气恭维,实则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一个王妃,被如此强调经商才能,在某些守旧派听来,并非什么好话。
苏晚晚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婉得体的浅笑,不卑不亢地回应:“晋王殿下过誉了。妾身不过是偶得古方,不忍明珠蒙尘,加之王爷支持,方才侥幸小有所成,实在当不起殿下如此盛赞。”
她巧妙地将功劳推给了“古方”和萧景玄的支持,既谦虚地回应了恭维,又点明了自己并非肆意妄为,而是有依有据。
【反应倒快。】萧景玄站在她身侧,虽未看她,心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
晋王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不变,侧身引路:“来来来,快请入席。今日定要与景玄和王妃好好喝上几杯。”
席位早已安排好,萧景玄与苏晚晚的位置仅次于主位,彰显着他们尊贵的身份。
宴会伊始,无非是觥筹交错,丝竹助兴。晋王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极力营造着轻松融洽的气氛。他时而与萧景玄谈论几句朝堂趣闻,时而又将话题引向苏晚晚,询问一些关于“江南忆”或是京城风物的问题,言辞恳切,仿佛真的只是闲话家常。
苏晚晚全程保持着警惕,应答得体,既不冷场,也绝不深入任何可能被抓住把柄的话题。她能感觉到,晋王那双带笑的眼睛,如同最精细的筛子,一刻不停地在她和萧景玄身上扫描着,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缝隙。
酒过三巡,气氛似乎愈发“热络”。晋王拍了拍手,舞姬与乐师退下。他端着酒杯,踱步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了苏晚晚身上。
“诸位,”他声音清朗,带着笑意,“今日除了与吾弟景玄把酒言欢,本王其实还有一不情之请。”他看向苏晚晚,语气显得格外真诚,“本王对王妃娘娘的经营之才实在是好奇得紧。寻常女子困于后宅,目光难免短浅,而娘娘却能于万千行业中独辟蹊径,眼光精准,手段高明,实乃女中豪杰。不知……娘娘可否赏脸,于宴会后移步偏厅,与本王单独一叙,探讨一番这经商之道?也让本王这粗人,长长见识。”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晚晚身上,带着震惊、玩味、以及看好戏的兴奋。
单独一叙?晋王竟然当着宸王的面,公然提出要与他王妃私下交谈?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试探!更是一种离间!他刻意将苏晚晚抬到“女中豪杰”的高度,若萧景玄当场拒绝,显得他小气善妒,对王妃不信任;若苏晚晚拒绝,则显得她怯场或是心虚;而若他们答应……谁知道晋王在偏厅准备了什么?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沉,袖中的手指悄然攥紧。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萧景玄。
萧景玄的面色依旧冷峻,看不出丝毫情绪,但他周身的气压,却在瞬间低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找死!】苏晚晚清晰地听到了他心底那如同冰裂般的杀意。
晋王似乎浑然不觉,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苏晚晚,等待着她的回答,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请求。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等待着宸王府的反应。
这是一招险棋,也是一招毒棋。晋王这是逼着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个无论如何都可能落入话柄的选择。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拒绝?还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