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那句“不负卿意”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晚晚心中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她脸颊绯红,几乎能感觉到耳根都在发烫,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如擂鼓。
寝殿内烛火跳跃,将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暧昧与悸动映照得无所遁形。
萧景玄看着她这副少见的、带着小女儿娇态的羞赧模样,与他平日里见到的或谨慎、或狡黠、或沉稳的模样截然不同,心底那片被触动的柔软角落仿佛又被羽毛轻轻拂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盛放着内衬护甲的锦盒仔细盖好,拿在手中,目光却依旧落在她低垂的、泛着粉色的脖颈上。
【……吓到她了?】他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无措。
他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喉咙,试图打破这过于旖旎的气氛,声音比平日更低沉了几分:“此甲……本王试试。”
“啊?哦,好,好……”苏晚晚如梦初醒,连忙点头,依旧不敢抬头,只伸手指了指内室屏风后,“王爷请便。”
萧景玄拿着锦盒,转身走向屏风后。
苏晚晚听着屏风后传来的窸窣换衣声,感觉脸上的热度久久不散。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稍压下了那股莫名的燥热。
片刻后,萧景玄从屏风后转出。
当他重新出现在烛光下时,苏晚晚不由得呼吸一滞。
那件玄色的内衬护甲完美地贴合在他挺拔的身躯上,如同第二层皮肤。既未显得臃肿,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宽厚的肩膀、紧实的腰腹线条,以及充满力量感的臂膀轮廓。护甲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与他本身冷峻的气质融为一体,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尊无坚不摧、蓄势待发的战神雕像。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肩颈,动作流畅,丝毫未受阻碍。
“如何?”他抬眸看向苏晚晚,问道。虽是在询问,但他眉宇间那细微的舒展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满意,已然说明了一切。这护甲,无论是舒适度还是灵活性,都远超他的预期。
苏晚晚看着他,心跳再次失控。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很……很合身。王爷穿着,很好看。”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几乎含在嘴里。
萧景玄显然听到了。他深邃的眸光微微闪动,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冷铁与他身上独特清冽气息的味道,将她笼罩。
“此甲甚好,”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比本王军中任何一件内甲都要精良。晚晚,你有心了。”
他唤了她的名字。不是疏离的“王妃”,也不是客套的“你”,而是“晚晚”。
苏晚晚的心尖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了一下,又酸又麻。她抬起头,撞进他那片深邃如夜海的眸子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自己有些慌乱的身影,以及一种她看不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
“能帮到王爷就好。”她轻声回应,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萧景玄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将此刻的她牢牢刻印在心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北境之事了结,本王会尽快回来。”
这是一句承诺,超出了他之前所说的“短则一月,长则两月”。
苏晚晚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妾身等着王爷。”
离别在即,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最朴素的期盼。
萧景玄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还带着之前紧张时掐出印子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而粗糙,完全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苏晚晚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驱散她心底因离别而生出的那丝不安与冰凉。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灯下,手握着手,谁也没有再开口。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窗内是跳动的烛火和交织的呼吸声。
一种无声的、厚重的情意,在两人紧握的双手间,在彼此交汇的目光中,静静流淌,无需言说,却已深重。
许久,萧景玄才缓缓松开手,指尖似乎还留恋着她手背细腻的肌肤。
“时辰不早了,安置吧。”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苏晚晚轻声应道。
这一夜,萧景玄依旧睡在窗下的地铺上,苏晚晚睡在里间的拔步床上。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空气中不再有前几日的冰冷与隔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静谧。苏晚晚甚至能隐约“听”到,他那平素冷硬的心声中,似乎也染上了几分不同于往日的、沉静而温和的波动。
她没有再辗转反侧,在那份被他紧握过的暖意和那句“尽快回来”的承诺中,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而在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之后,地铺上的萧景玄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望向里间床榻的方向,目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复杂而汹涌的潮汐。
他知道,有些东西,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已然悄然改变,再也无法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