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宫别苑内的气氛,因守门弟子带来的噩耗而瞬间凝滞。林啸三人脸上的劫后余生之喜尚未褪去,便被这新的打击震得心神摇曳,悲愤交加。
“赵师叔……他现在何处?伤势如何?”林啸强压下心中的惊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就在内院静室,几位懂医理的师兄正在照看,但……情况很不妙。”守门弟子语气沉重,“师叔脏腑受损极重,经脉中更缠绕着一股阴寒歹毒的法力,不断侵蚀生机,寻常丹药难有成效。”
林啸猛地转头看向韩小厉,眼中带着最后的期盼:“前辈,您……”
韩小厉微微颔首,他既已决定暂留此地了解因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带路。”
“多谢前辈!”林啸大喜,连忙在前引路。
一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守卫森严的静室。室内药气弥漫,几名星宫弟子正围在床榻前,愁眉不展。榻上躺着一位面色灰败、气息奄奄的中年修士,正是坐镇此地的赵师叔赵乾。他胸口的衣衫破碎,露出一个漆黑的掌印,丝丝缕缕的阴寒黑气正从中不断渗出,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侵蚀生机的恶意。
韩小厉目光一扫,心中已有几分了然。这伤势确实棘手,那阴寒法力品质极高,带着一种腐蚀神魂的特性,绝非普通元婴修士所能为。出手之人,要么修为远超赵乾,要么所修功法极为诡异。
“让开,让前辈看看。”林啸对那几名弟子说道。
那几名弟子见到韩小厉这位气息渊深、面容陌生的前辈,虽有些疑虑,但见林啸如此恭敬,也不敢多言,纷纷退开。
韩小厉走上前,伸出两指,轻轻搭在赵乾的手腕脉搏处。一缕精纯的七钥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体内,仔细探查。
片刻后,他收回手指,眉头微蹙。
“前辈,赵师叔他……”林啸紧张地问道。
“伤势极重,元婴萎靡,本源受损。最麻烦的是侵入其经脉与神魂的那股‘玄冥煞气’,若不驱除,不出三日,元婴必将溃散。”韩小厉语气平淡,却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
室内众人闻言,皆是面色惨然。
“玄冥煞气?难道是……玄冥宗的人干的?”一名星宫弟子失声惊呼,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韩小厉看向林啸。林啸咬牙切齿地解释道:“玄冥宗是流云城另一大势力,与我星宫素来不睦,争夺周边资源已久。其功法《玄冥真经》修炼出的玄冥真气阴毒无比,而这玄冥煞气更是其中杀招,唯有金丹期以上的核心弟子方能施展!他们竟敢对赵师叔下此毒手!”
韩小厉心中明了,这流云城的暗流,果然与本地势力的倾轧有关。他沉吟片刻,道:“驱除此煞气,需以至阳至刚之力,辅以滋养神魂、修复本源的丹药。我或可一试,但需一些药材。”
他随即报出了几种丹药的名字和所需主药,其中便包括“赤阳果”、“凝魂草”、“万年石乳”等珍稀之物。这些丹药丹方,大多是他从人界各处秘境古迹中所得,或是七钥传承中附带的知识,品阶不高,但对症下药,正适合眼下情况。
林啸等人一听,虽然有些药材颇为难得,但星宫在此经营多年,库房中应该有所储备。他立刻吩咐一名弟子前去库房取药。
等待药材期间,韩小厉先以自身七钥神力,小心翼翼地为赵乾梳理了几处关键经脉,暂时护住其心脉与萎缩的元婴,延缓煞气的侵蚀速度。他出手时,神力中正平和,却又带着一种包容万象、滋养万物的特性,让旁边懂医理的星宫弟子看得暗暗称奇,心中对这位神秘前辈的信任又增几分。
药材很快取来,幸好星宫库藏还算丰富,韩小厉所需的药材基本凑齐,只缺了一味主药“赤阳果”。
“赤阳果性烈,是驱除阴寒煞气的关键……”林啸面露难色,“库中存货前几日被另一位师兄疗伤用掉了,城中各大商铺我们也问过,暂时缺货。”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进来禀报:“林师兄,流云坊市的‘百草阁’掌柜派人传来口信,说他们刚收到一批新鲜药材,其中就有三枚百年份的赤阳果!”
众人闻言,先是一喜,随即又觉得有些蹊跷。刚缺此药,就有消息送来,未免太过巧合。
林啸看向韩小厉:“前辈,这……”
韩小厉神色不变:“事有蹊跷,但药不得不取。我与你同去。”他倒想看看,这流云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留下其他人照看赵乾,韩小厉与林啸二人离开星宫别苑,前往城西的流云坊市。
坊市中人流如织,比之外城街道更加繁华。百草阁是坊市中一家颇具规模的药材铺,门面宽敞,药香扑鼻。
二人踏入店内,一名掌柜模样的胖修士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呦,可是星宫的林道友?稀客稀客!您要的赤阳果,小店刚好到了三枚,品质上乘!”说着,便让伙计端上一个玉盘,里面赫然盛放着三枚鸽卵大小、赤红如火、散发着浓郁阳气的灵果。
林啸仔细查验,确认是百年份的赤阳果无误,心中稍定,问道:“掌柜的,这三枚赤阳果作价几何?”
胖掌柜搓着手,笑道:“林道友是熟客,给您个实惠价,三枚一起,三千下品灵石。”
“三千?”林啸眉头一皱,这个价格比市价高出了近五成!“掌柜的,这价格是否有些高了?”
“不高不高!”胖掌柜摇头晃脑,“林道友有所不知,这赤阳果近来紧俏,尤其是百年份的。就这个价,还是看在星宫的面子上呢。若是别人,少说四千!”
林啸心中恼怒,知道对方是趁火打劫,但赵师叔伤势危急,急需此药,他咬了咬牙,正要答应。
“且慢。”一直沉默的韩小厉忽然开口。他目光淡然地扫过那胖掌柜,又看了看店内某个角落,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赤阳果,我们要了。不过,不是这个价。”韩小厉缓缓道,“按市价,两千下品灵石。”
胖掌柜脸色一僵,干笑道:“这位前辈面生得很,恐怕不懂我们流云坊市的规矩……”
“规矩?”韩小厉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规矩就是,趁人之危,坐地起价,当心有命赚,没命花。”
他说话的同时,一丝若有若无的炼虚级剑意(虽修为未至,但凭借斩道真意与对抗魔君的经验,其神意层次极高)弥漫开来,虽未针对任何人,却让那胖掌柜瞬间如坠冰窖,浑身汗毛倒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他这才惊骇地发现,这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黑衣青年,其气息竟如深渊般不可测!
“是是是……前辈说的是……”胖掌柜冷汗涔涔,再不敢耍花样,“就按市价,两千,不,一千八百灵石!就当是小店给星宫赔罪了!”
他忙不迭地将玉盘奉上。
韩小厉示意林啸付钱取药。就在林啸接过玉盘的瞬间,韩小厉目光陡然锐利,屈指一弹,一道细微却凝练无比的剑气悄无声息地射出,并非射向任何人,而是射向了柜台角落阴影处,一块看似不起眼的灰色玉佩!
“啪!”
玉佩应声而碎!
“噗!”
几乎在玉佩碎裂的同时,店内后方厢房中,传出一声闷哼,随即一股阴冷的气息一闪而逝。
胖掌柜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辈饶命!不关小的事的事!是……是玄冥宗的执事大人逼小的这么做的!那玉佩是监听传讯之用……”
韩小厉冷哼一声,早已料到如此。那玄冥煞气与这赤阳果的出现,以及这店内的监听布置,分明就是一个针对星宫的局,想看看是谁能救治赵乾,或者干脆拖延时间。
“告诉玄冥宗,星宫之事,还轮不到他们插手。”韩小厉丢下一句话,便与拿着赤阳果的林啸转身离去。
回到星宫别苑,韩小厉立刻开炉炼丹。他以自身丹火为引,辅以精妙的控火手法,将赤阳果等药材的至阳药力完美激发,又融入一丝七钥神力调和霸道药性,最终成丹三粒“赤阳融雪丹”,丹成之时,室内异香扑鼻,丹药表面隐隐有赤霞流转,品质极高。
给赵乾服下一粒后,丹药化开,至阳药力如同暖流涌入其四肢百骸,与那玄冥煞气激烈交锋。韩小厉又以自身神力引导药力,护住赵乾经脉元婴。只见赵乾体表不断渗出漆黑腥臭的汗液,那胸口的漆黑掌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约莫一炷香后,赵乾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淤黑的血块,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股死灰之气已然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
“煞气已驱除大半,后续再服用两粒丹药,静养一段时日,当可无碍。”韩小厉收功,淡淡道。
室内众人见状,皆是欣喜若狂,对韩小厉的感激与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林啸更是再次大礼拜谢。
韩小厉坦然受之,目光却望向别苑之外,流云城的夜空。他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只是一个开始。玄冥宗的试探失败,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大的风波。
而他手中的星钥,与这星宫的因果,也注定将他卷入这苍梧界的纷争之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