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情绪开始悄然蔓延,药店里的板蓝根、抗病毒口服液、口罩等物品被抢购一空。
“林氏医馆”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前来求诊的发热病人越来越多,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龙,苏晚和小雅忙得脚不沾地,连钱莎莎都闻讯赶来,动用关系紧急调拨了一批药材支援。
林凡面色凝重,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绝非普通的季节性流感。
病人体内那股异常的、带有污秽气息的病邪之气,在多个病人身上都有体现,而且其传染性似乎不弱。
他仔细翻阅脑海中的圣心阁传承记忆,尤其是关于“疫病”、“温病”、“伤寒”的篇章。
“《黄帝内经·素问·刺法论》有云:‘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 又云:‘避其毒气,天牝从来。’ 这描述,与眼下情形颇有几分相似。”林凡沉思。
天牝,指鼻。
呼吸传染,症状相似,这正是疫病的特征。
他又想起历代医家对瘟疫的论述。
明末吴有性《温疫论》开篇即言:“夫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 这种“异气”,又称“疠气”、“戾气”,其性暴戾,传染性强,与眼前这污秽病邪何其相似!
“吴又可先生所言‘戾气’,多从口鼻而入,表里分传,变化多端……观此疫病,初起似在卫分,但邪毒炽盛,传变迅速,已有入气分,甚至波及营分之兆……”
林凡一边为病人诊治,一边在心中飞速分析。
他运用“九转回阳针”的前三转,配合“灵枢指”疏导经络,驱邪外出,效果显着,往往能迅速降低高热,缓解症状。
但他深知,此法虽效,却无法普及,对于成千上万的感染者,他一个人杯水车薪。
“必须找到针对此‘戾气’的有效方药,加以预防!”林凡心中暗道。
就在他全力应对疫病之时,几辆黑色的轿车,在一阵低沉引擎声中,停在了略显拥挤的“林氏医馆”门口。
车门打开,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神情精干的男子率先下车,警惕地扫视四周。
随后,后车门打开,一位穿着简约但气质干练、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色的美丽女子走了下来,正是秦冰。
而在她身边,一位穿着深色夹克、身材挺拔、面容威严、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也随之现身。
他目光沉稳,扫过医馆门前排队的病人,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这阵仗,立刻引起了排队人群和街坊邻居的注意。
“咦?那不是……秦警官吗?她旁边那位是……”
“我的天!是秦市长!秦守义市长!”
“市长?市长怎么来林医生这小医馆了?”
“这你都不知道?秦警官是市长的千金啊!看来是来找林神医有要紧事!”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云城市长秦守义亲临一个小小的社区医馆,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开了。
秦冰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她快步走进医馆,目光迅速锁定了正在为一位老人施针的林凡。
“林凡!”秦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林凡刚好起针,闻声抬头,看到秦冰和她身后那位气场强大的中年男子,心中微微一动,已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秦警官。”林凡站起身,神色平静。
即便是面对一市之长,他如今的心境也已波澜不惊。
“林凡,这位是我父亲。”
秦冰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云城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了。疫情来势汹汹,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专家组暂时也未能完全确定病原体,防控和治疗方案都在摸索阶段。我……我向父亲推荐了你。”
秦守义上前一步,锐利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期冀。
“林医生,久仰大名。小冰多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医术,赞不绝口。如今云城遭遇未知疫情,百姓受苦,作为市长,我责无旁贷。听闻林医生医术通玄,尤其擅长应对疑难急症,不知对眼下这场疫病,有何高见?”
他没有摆市长的架子,言辞恳切,开门见山,显示出了解决危机的迫切心情。
林凡看着秦守义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又看了看身旁秦冰那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秦市长,秦警官。此事,林凡确有一些浅见。”
他引用了明代张景岳《类经》中的句子:“‘瘟疫乃疠气为病,性烈传染,非六淫常气可比。’ 依我这几日诊治观察,此次疫情,正合‘疠气’之象。其邪从口鼻而入,初起多在肺卫,但毒力颇强,传变迅速,易入里化热,耗伤气阴。”
他顿了顿,继续道,语气带着医者的笃定:“《温病条辨》有云:‘治外感如将,兵贵神速。’ 应对此疫,当以‘清热解毒,宣肺透邪’为第一要务,截断病势,防止传变。”
秦守义眼中精光一闪,林凡这番话,引经据典,切中要害,与专家组内部一些中医专家的初步判断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具体清晰。
他心中对林凡的评价,立刻拔高了几分。
“林医生果然名不虚传!”
秦守义赞了一句,随即追问,“不知林医生可有具体治法?或者……预防之方?”
这才是他亲自前来的核心目的。
治疗现有的病人固然重要,但若能有效预防,控制蔓延,才是平息疫情的关键!
林凡沉吟片刻,脑中圣心阁传承与历代温病典籍的智慧飞速交融碰撞。
他走到诊桌旁,铺开宣纸,苏晚早已机灵地磨好了墨。
林凡提笔,笔走龙蛇,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他一边写,一边缓缓道:
“《黄帝内经》云:‘上工治未病。’ 预防确为关键。此疫疠之气,多属温毒范畴。根据其发病特点,及‘天人相应’之理,我拟一预防方,或可一试。”
他写下第一个药名:“金银花,《本草纲目》谓之‘散热解毒,治一切风湿气’,为清热解毒之良药。”
接着是:“连翘,《珍珠囊》言其‘泻心经客热,去上焦诸热’,尤擅清上焦风热,解毒散结。”
“芦根,《药性论》称其‘解大热,开胃,治噎哕不止’,清热生津,透邪外出。”
“桔梗,《本草经集注》云‘主胸胁痛如刀刺,腹满肠鸣幽幽’,宣肺利咽,载药上行。”
“薄荷,《新修本草》‘主贼风伤寒,发汗,恶气心腹胀满’,疏风散热,清利头目。”
“甘草,《神农本草经》列之上品,‘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解毒’,调和诸药。”
“黄芪,《本草备要》谓其‘生用固表,无汗能发,有汗能止’,益气固表,扶助正气,正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
他每写一味药,便引述一句古籍,如数家珍,听得秦守义和周围几个懂些医理的人连连点头。
最后,他写下剂量与服法:“此方取法古方‘银翘散’、‘桑菊饮’之意,加以化裁。诸药合用,共奏清热解毒,宣肺透邪,益气固表之功。水煎,每日一剂,分两次温服,老少皆宜,可作预防之用。若已有轻微症状者,亦可服用,以遏制病势。”
他将写好的方子递给秦守义,神色郑重:“秦市长,这是我根据当前疫情特点所拟,虽不敢言必效,但遵循医理,安全性高,或可解燃眉之急。”
秦守义接过方子,看着上面工整的药名和引用的典籍,心中激动。
他不懂医,但他看得懂林凡这份引经据典、条分缕析的严谨,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自信。
“好!太好了!”
秦守义紧紧握住林凡的手,“林医生,我代表云城市政府,代表全市百姓,谢谢你!我立刻安排专家组审核,若无大碍,立即组织药材,向市民推广!”
他雷厉风行,当即就要转身离去部署。
“秦市长且慢。”林凡忽然叫住了他。
“林医生还有何指教?”秦守义驻足回头。
林凡目光扫过医馆外那些面带忧色的病人和市民,缓缓道:“此方重在预防,对于已病者,需根据具体证候,辨证施治,切不可一概而论。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只有秦守义和秦冰能听清:“我观此疫疠之气,来得有些蹊跷,其性污秽,不似完全天成。背后……或有人为因素,尚需留意。”
秦守义瞳孔微缩,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他深深看了林凡一眼,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林医生提醒!”
说完,他不再停留,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匆匆离去,背影带着决然与沉重。
秦冰没有立刻离开,她走到林凡身边,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林凡,谢谢你。这次……真的全靠你了。”
林凡摇摇头:“医者本分而已。”
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和街上行色匆匆、面带口罩的人们,心中那丝隐忧并未散去。
预防方只是第一步。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那污秽的戾气之源,到底来自何处?
张伟业倒台后沉寂的势力?还是……与那神秘的“圣心玉”有关?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伴随着这场瘟疫,悄然向他和整个云城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