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的月夜总带着股铁锈味。
燕十三伏在祭坛西侧的山坳里,草叶上的寒霜浸透了他的衣襟,却冻不住掌心的汗。锈刀被他死死按在石缝里,刀身的暗红纹路像条不安分的蛇,每隔片刻就会剧烈震颤,像是在预警某种恐怖的降临。
“再往前就是三重岗哨。”老赵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用枯枝在地上画着简易的地图,“第一重是蟠龙卫,第二重是白莲教的教徒,第三重……”老人的枯枝顿在地上,留下个深深的刻痕,“是些没见过的怪物,浑身长毛,眼睛是绿的。”
燕十三的目光越过稀疏的灌木丛,落在远处的祭坛上。那是座用黑岩砌成的圆形高台,台基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妖异的青光。数十根粗壮的石柱环绕着祭坛,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个人,看衣着像是附近的村民,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显然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祭坛中央,晋王穿着件绣满符文的黑袍,手里拿着柄青铜匕首,正在念念有词。他的周围跪着一圈白莲教的教徒,个个神情狂热,嘴里唱着晦涩的歌谣,歌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在念‘血咒’。”老赵的声音里带着恐惧,“我在镇北侯的兵书里见过记载,这是最阴毒的咒术,要用活人的心肝做祭品,才能引动龙脉。”
燕十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数了数石柱上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个。而祭坛边缘,还堆着十几具已经干瘪的尸体,看模样像是之前的祭品。
“不能再等了。”燕十三低声道,锈刀在石缝里轻轻一旋,刀身的红光比之前亮了数倍,“再晚,这些人就没命了。”
“等等。”老赵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些黑色的粉末,“这是‘迷魂散’,能让方圆十丈内的人昏睡。我们从西侧的排水道绕过去,那里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两人借着月色,像两道影子般潜到祭坛西侧。果然如老赵所说,这里只有两个蟠龙卫把守,他们正靠在石壁上打盹,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出鞘,刀身贴着地面滑行,刀风卷起的粉末悄无声息地落在两个守卫的口鼻处。不过片刻,两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连哼都没哼一声。
排水道狭窄而潮湿,里面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像是混合了血和腐烂的气息。燕十三和老赵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冻得骨头都在发疼。
“快到了。”老赵指着前方的微光,“前面就是祭坛的正下方,有个观察口。”
两人爬到观察口,小心翼翼地掀开上面的石板。祭坛上的景象清晰地映入眼帘——晋王已经开始动手了。他手里的青铜匕首划破了一个村民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被他用一个黑色的陶罐接住。
“以人血为引,以魂魄为祭,唤醒沉睡的龙脉,助我成就大业!”晋王的声音狂热而沙哑,将盛满鲜血的陶罐高高举起,朝着祭坛中央的凹槽倒了下去。
鲜血渗入凹槽的瞬间,整个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凹槽里冒出阵阵黑烟,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嘶嘶”的声响。绑在石柱上的村民们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力。
“不好!他要成功了!”老赵急得满头大汗,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我们得炸了这个祭坛!”
燕十三没有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祭坛中央,那里的黑烟越来越浓,隐隐形成了一条巨龙的形状。而他的锈刀,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刀身的红光与黑烟遥相呼应,像是在共鸣。
“这不是龙脉。”燕十三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这是……邪龙!”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晋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朝着排水道的方向看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既然来了,就出来吧,燕壮士。”
燕十三知道再也藏不住了。他猛地掀开石板,锈刀带着破空的锐啸跃出排水道,刀身的红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直取晋王的咽喉。
“来得正好!”晋王大笑一声,不闪不避,任由锈刀劈向自己。就在刀锋即将及颈的瞬间,祭坛中央的黑烟突然化作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燕十三。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转向,刀身的红光暴涨,与黑烟巨蟒碰撞在一起。“嗤”的一声轻响,黑烟巨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被锈刀劈成了两半。但那些散开的黑烟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有生命般涌向锈刀,顺着刀身的纹路钻了进去。
“这就是龙脉的力量!”晋王的声音里带着疯狂,“好好享受吧,它会让你变得更强,也会让你……彻底疯狂!”
燕十三突然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涌入体内,同时还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手臂往上爬,试图侵蚀他的心智。他的眼前浮现出无数血腥的画面:胡虏屠村的惨状,鬼面人屠的狞笑,血手人屠的血掌……
“十三哥!”老赵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别被它控制了!”
燕十三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握紧锈刀,刀身的红光与黑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诡异的红黑色光带。他能感觉到,锈刀正在吸收那些黑烟,变得越来越强,但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杀了他!”晋王对着周围的白莲教徒怒吼,“谁杀了他,谁就能得到龙脉的恩赐!”
教徒们像疯了一样冲向燕十三,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手里的兵器上涂满了剧毒。燕十三的锈刀在人群中飞舞,刀身的红黑色光带所过之处,教徒们纷纷倒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但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茫。那些被锈刀吸收的黑烟,正在慢慢侵蚀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绑在石柱上的一个老人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小伙子,别被邪祟控制了!想想你守护的是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燕十三脑海中的迷雾。他想起了北疆的战友,想起了石头的誓言,想起了镇北侯的兵书……
“我守护的是这片土地!”燕十三怒吼一声,锈刀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将那些黑烟尽数逼出刀身。他纵身跃起,刀身带着万钧之势劈向祭坛中央的凹槽。
“不!”晋王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锈刀劈在凹槽上的瞬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祭坛开始崩塌,黑烟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发出阵阵哀嚎。绑在石柱上的村民们纷纷掉落在地,虽然虚弱,却保住了性命。
燕十三落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锈刀插在他身前的地上,刀身的红光已经恢复正常,但仔细看去,纹路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黑气。
晋王站在崩塌的祭坛中央,黑袍被撕碎,头发散乱,状若疯魔。他死死盯着燕十三,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毁了我的大业!我不会放过你的!”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显然是听到动静的蟠龙卫赶来了。
“我们走!”老赵拉着燕十三的胳膊,朝着山坳的方向跑去。
燕十三回头看了一眼崩塌的祭坛和状若疯魔的晋王,又看了看手里的锈刀,心中充满了不安。他知道,这次破坏血祭只是暂时的,晋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他的锈刀,似乎也因为吸收了那些黑烟,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祁连山的月夜依旧寒冷,但燕十三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他绝不会退缩。因为他手中的锈刀,不仅要镇住山河,还要斩尽世间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