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大地渐渐平息,却在每个人心头留下了惊悸的余震。会盟台中央的裂缝像道狰狞的伤疤,燕十三的锈刀就插在那道裂缝里,刀身的红光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内息。
“十三哥!”老赵的声音穿透人群的骚动,老人手里攥着个瓷瓶,挤到台边时,裤脚已经沾满了泥污,“快服下解毒丹!你的胳膊……”
燕十三这才低头看向左臂。原本青黑的皮肤已经蔓延到肩头,伤口处渗出的血带着股腥臭,像是腐肉泡过的水。他接过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塞进嘴里时,牙齿都在打颤——不是因为怕,而是晋王那最后一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晋王的‘蟠龙劲’果然厉害。”燕十三的声音发飘,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刚才他收招时,棍尾扫过我肋下,怕是断了两根骨头。”
“先别管这些。”老赵扶着他往后台走,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那老王八蛋明显是借地动脱身,他肯定安排了后手。我们得赶紧离开会盟台。”
话音未落,晋王府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原本混乱的蟠龙卫迅速列成方阵,长戟向外,将整个会盟台围得水泄不通。穿紫袍的东厂千户站在阵前,骷髅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奉晋王殿下令,地动异象恐是妖邪作祟,暂将形迹可疑者扣押审查!”
“他们要动手了!”老赵的脸色瞬间惨白,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给燕十三,“这里面是‘烟雾弹’,往东边跑,凉州侯安排了人接应!”
燕十三刚握紧油布包,身后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只见四个铁塔似的壮汉正走上会盟台,每个人手里都拖着条铁链,链端的铁球足有西瓜大,正是晋王府专门用来对付高手的“锁龙卫”。
“燕壮士,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铁链在他手里抖得哗哗响,“殿下说了,只要你交出锈刀,说出背后主使,就能饶你不死。”
“主使?”燕十三笑了,笑声牵动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我背后的主使,就是那些被你们晋王害死的冤魂!”他猛地拔出锈刀,刀身的红光在阴沉的天色下格外刺眼,“想拿我,就凭你们四个废物?”
“找死!”四个锁龙卫同时甩出铁链,铁球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四个方向砸向燕十三,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铁链在空中交织成网,铁球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化作一道赤色闪电,刀身贴着地面滑行,在铁链的缝隙中穿梭。他的步法比之前更快,像是贴着地面飘——那是“九宫步”的极致,每一步都踩在铁链晃动的间隙,毫厘不差。
“铛铛铛”三声脆响,锈刀精准地劈在三个铁球上。那些足有百斤重的铁球竟被刀风震得倒飞出去,砸在蟠龙卫的方阵里,顿时一片惨叫。
第四个铁球已经到了眼前。燕十三的身影突然拔高,锈刀在头顶划出个圆弧,刀风卷起的碎石如霰弹般射向锁龙卫的面门。那壮汉慌忙用铁链格挡,却被燕十三抓住机会,锈刀直取他的咽喉。
“噗嗤”一声,血柱从壮汉的脖子里喷出。剩下的三个锁龙卫又惊又怒,铁链舞得如密不透风的墙,步步紧逼。
燕十三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肋下的剧痛让他每一次挥刀都要咬紧牙关。他知道不能再拖延,锈刀突然暴涨红光,刀身隐隐浮现出龙影——正是在秘窟里斩杀血手人屠时领悟的“龙啸”。
“镇山河!”
刀光如瀑布般劈下,铁链应声而断。三个锁龙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身首异处,滚烫的血浇在会盟台的裂缝里,冒出滋滋的白烟。
台下的蟠龙卫们骚动起来,却没人敢上前——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刀,彻底吓破了他们的胆。东厂千户的脸色铁青,握着剑柄的手在发抖,显然也没料到燕十三伤成这样还能爆发出如此威力。
“还有谁?”燕十三拄着锈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血顺着他的下巴滴在锦袍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清朗的声音穿透人群:“晋王殿下有令,地动乃天灾,与任何人无关,不得随意扣押与会人员!”
燕十三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簇拥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帘上绣着“凉”字——是凉州侯的人到了。
东厂千户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想到凉州侯敢在这个时候插手。他死死盯着燕十三,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骨子里,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对手下喝道:“撤!”
蟠龙卫们如蒙大赦,迅速撤离了会盟台。广场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剩下些胆大的还在远远观望。
凉州侯的马车停在台下,老管家掀开车帘,对着燕十三拱手道:“壮士,侯爷有请。”
燕十三看了看老赵,老人点了点头。他拄着锈刀,艰难地走下会盟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个带血的脚印。钻进马车时,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燕十三在一阵刺鼻的药味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雅致的厢房里,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肋下也敷了药,疼痛减轻了不少。桌子上摆着些清淡的点心,旁边坐着个穿青衫的年轻人,正拿着本书看得入神。
“你醒了。”年轻人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是凉州侯的长子,李青。家父让我来照看你。”
燕十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李青按住:“你伤得不轻,还是躺着吧。晋王的‘蟠龙劲’霸道得很,没半个月好不了。”他递过来一杯水,“家父说,多亏了你,这次会盟才没被晋王完全掌控。”
燕十三喝了口水,嗓子舒服了些:“侯爷太客气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李青笑了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苦涩,“这世上,敢做该做的事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放下书,语气变得严肃,“家父让我转告你,晋王这次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的‘盘龙七式’只出了三式,真正的杀招‘龙抬头’还没动用,你一定要小心。”
燕十三的心里一沉。只出了三式就把自己打成这样,那“龙抬头”该有多厉害?
“还有,”李青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家父查到,晋王最近和祁连山的邪道来往密切,这次地动恐怕不是天灾那么简单。他让我提醒你,最好尽快离开凉州,免得被卷进更大的麻烦里。”
燕十三握紧了拳头。祁连山?那里正是龙脉图上标注冀州鼎的地方。晋王在那里搞什么鬼?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鸟鸣,声音尖锐,不像是寻常的鸟叫。李青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晋王的人找到这里了!”他从床底下拖出个箱子,“这是家父准备的衣服和盘缠,你从密道走,我去引开他们!”
燕十三看着李青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了石头。他不再犹豫,迅速换上衣服,抓起锈刀:“替我谢过侯爷。”
李青笑着摆了摆手:“后会有期。”
燕十三钻进密道时,听到外面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他握紧锈刀,刀身的红光在黑暗中轻轻颤动,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
他知道,离开凉州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晋王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的刀里,藏着太多人的期盼和冤屈。
祁连山的方向,天空依旧是诡异的暗红色。那里,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