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30分的负一层,阳光终于透过楼梯间的小窗户钻进来一缕,在地上投出个小小的光斑。
张喜刚把糊窗户的高数卷复印件收好,就想起箱子里那只还没人认领的荧光绿鞋跟——从11点50分放进箱子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
他蹲在箱子前,把鞋跟拿出来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鞋跟是塑料材质,摸起来滑溜溜的,顶部有个小小的凹槽,应该是用来跟鞋身衔接的,底部还刻着一行 tiny 的字,张喜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才认出是“V3.2 3d print”,心里又感叹了一遍:现在的学生,连鞋跟都能打印得这么精致,比他当年用木头削的小板凳腿强多了。
“总这么放着也不是事儿,”张喜自言自语,“万一被人当成垃圾扔了,那失主回来找不着,得多着急。”
他抬头瞥见靠在墙边的“青龙偃月拖”,突然灵机一动——拖把柄顶端是平的,正好能把鞋跟插上去。
他赶紧站起来,把拖把拿过来,先对着鞋跟的凹槽比划了一下,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小截透明胶带(这是他的“万能工具”,修拖把、粘箱子都用它),在拖把柄顶端缠了两圈,增加点摩擦力,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鞋跟往上面插。
“咔嗒”一声,鞋跟正好卡在胶带上面,不晃也不掉,那抹荧光绿在昏黄的光线里亮得扎眼,像插在战车上的小旗子。
张喜把拖把竖在失物招领箱旁边,退两步打量了一下,忍不住乐了:“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以后这就是我的‘招领战旗’,谁丢了鞋跟,一看见这亮绿色,肯定能找着。”
他正自我欣赏呢,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说话声:“张叔!张叔!我听说您这儿有好玩的东西?”
抬头一看,是周九饼——这小子是食堂打饭窗口王姨的侄子,读高二,平时总爱来负一层跟张喜唠嗑,还总把食堂剩下的馒头偷偷塞给他。
周九饼穿着件黄色的连帽卫衣,帽子上还挂着个小恐龙挂件,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刚到箱子跟前,目光就被拖把上的荧光绿鞋跟吸引了,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哟!张叔,您这拖把上插的啥?荧光棒成精了?”
“什么荧光棒成精,”张喜笑着拍了他一下,“这是学生丢的高跟鞋鞋跟,3d打印的,放箱子里没人领,我插这儿当‘战旗’,显眼。”
周九饼凑过去,踮着脚摸了摸鞋跟,突然“哦”了一声,一拍大腿:“嗨!我当是谁的呢!这是文妲老师的鞋跟!”
“文妲老师?哪个文妲老师?”张喜愣了一下——他认识学校里不少老师,但叫“文妲”的,只记得是教音乐的,总穿各式各样的高跟鞋,上次在食堂还跟他聊过两句,说他拖地板的节奏能当打拍子的伴奏。
“就是教音乐的文老师啊!”周九饼说得斩钉截铁,“我上周去音乐教室送王姨做的包子,看见她穿的就是一双荧光绿的高跟鞋,跟这个一模一样!当时她还跟我抱怨,说这3d打印的鞋跟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脆,怕踩断了。没想到还真断了,估计是走路太急,不小心磕着了。”
张喜恍然大悟,又想起什么,故意眯起眼睛,摸着下巴装严肃:“哦?是文妲老师的啊。行,让她来领可以,不过得有个条件。”
“啥条件?”周九饼好奇地凑过来,以为张喜要让老师帮忙做什么事。
“让她来唱一段《青藏高原》,”张喜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得检验一下,这鞋跟修好了之后,她穿着唱歌稳不稳——要是一唱高音就晃,那我还得再给她加固加固。”
周九饼“噗嗤”笑出声:“张叔,您这条件也太逗了!文老师唱歌是好听,但《青藏高原》那高音,可不是谁都能上去的,万一她跑调了咋办?”
“跑调也没事,”张喜摆摆手,“我主要是想听听,顺便给我的‘青龙偃月拖’听听伴奏,它天天陪我拖地,也该享受享受艺术熏陶了。”
两人正说笑呢,周九饼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王姨打来的,让他去食堂帮忙拿东西。
他挂了电话,冲张喜摆摆手:“张叔,我先去食堂了,文老师那边我帮您捎个信,让她赶紧来领鞋跟,顺便给您唱《青藏高原》!”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张喜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拖把上的鞋跟,忍不住笑了——其实他也不是真要听文妲老师唱歌,就是觉得逗逗这些老师和学生挺有意思,平时干保洁活儿挺枯燥,跟他们闹闹,日子也能过得热闹点。
他靠在箱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旧抹布,心里琢磨着:等会儿文老师来了,要是真唱歌,他得把拖把拿远点儿,别让鞋跟再掉下来,不然就尴尬了。
正琢磨着呢,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不过这脚步声有点奇怪,不是平时高跟鞋那种清脆的“笃笃”声,而是有点跛,像是一只脚重一只脚轻。
张喜抬头一看,只见文妲老师正扶着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她上半身穿着件米色的连衣裙,下半身果然穿着一只荧光绿的高跟鞋,另一只脚穿着白色的平底鞋,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脸上带着点着急的神色,头发也有点乱,像是刚从教室里跑出来的。
“张叔!张叔!”文妲老师一看见张喜,就加快了脚步,走到跟前时,还不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您这儿是不是有一只荧光绿的鞋跟?是我的,刚才在教学楼走廊走路,不小心踩在台阶缝里,‘咔’一下就断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还是周九饼给我发消息,说在您这儿。”
张喜指了指拖把上的鞋跟,憋着笑说:“在这儿呢,文老师。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唱一段《青藏高原》,我才给你。”
文妲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拢了拢头发,无奈地说:“张叔,您这条件还挺特别!行,唱就唱,不过我先说好了,我今天没开嗓,要是跑调了,您可别笑我。”
周围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好奇地往这边看,还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拍视频。张喜清了清嗓子,往旁边让了让,给文妲老师腾出点空间:“没事,跑调也没事,主要是让我的拖把听听。”
文妲老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酝酿了两秒钟,然后开口唱:“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这一开口,周围的学生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原本应该清亮高亢的高音,硬生生跑调到了F调,跟平时在音乐会上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有点像被捏住嗓子的小鸭子,还带着点颤音。文妲老师自己也意识到跑调了,唱到一半就忍不住笑场,捂着嘴直摇头:“不行不行,今天状态太差了,再唱一遍肯定好点。”
“别别别,”张喜赶紧摆手,从拖把上把鞋跟拔下来,递到她手里,“不用再唱了,调准了——我是说鞋跟调准了,你看,我刚才用胶带在拖把柄上固定过,现在插回鞋身里,肯定稳当。”
他说着,还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小管胶水(这是他上次修箱子剩下的,一直没扔),“你要是不放心,就把这个胶水涂在凹槽里,粘得更牢,下次再踩也不容易断。”
文妲老师接过鞋跟和胶水,感动得不行:“谢谢您啊张叔!不仅帮我找着鞋跟,还帮我想办法加固,比我自己都细心。”
她当场就拧开胶水管,往鞋跟的凹槽里挤了点胶水,然后对着自己的高跟鞋比划了一下,虽然现在没法立刻装上,但能看出来,大小正好。
周围的学生们看张喜不仅会“耍拖把”,还会修鞋跟,都忍不住鼓掌:“张叔太厉害了!不仅是武林高手,还是修鞋大师!”“保洁大叔深藏不露啊!”“下次我鞋坏了,也来找张叔修!”
张喜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嗨,都是小玩意儿,平时修拖把修惯了,这点活儿不算啥。文老师,你赶紧回去把鞋跟装上,别光着一只脚走路,容易崴着。”
文妲老师连连道谢,又跟周围的学生笑了笑,才小心翼翼地提着鞋跟,一步一步往楼梯口走,这次脚步声比刚才稳多了。
学生们也渐渐散开了,还有个女生路过时,特意跟张喜说:“张叔,刚才文老师唱歌虽然跑调,但挺可爱的,您下次要是再办‘演唱会’,记得叫上我们!”
张喜笑着答应:“行!下次谁来领东西,都得唱两句,跑调也欢迎!”
他把拖把重新靠回墙边,又看了眼时间,12点38分——离蟑螂机器人“归队”还有两分钟。他想起林克己早上说的“可移动失物”,赶紧蹲在箱子前,把里面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腾出个空位,准备等会儿放机器人。
刚整理好,就听见箱子里传来一阵“嗡嗡”的轻微声响,像是小虫子在爬——他心里一乐:嘿,说曹操曹操到,那只蟑螂机器人,估计是自己爬回来充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