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行动的第一步,是给王百诚和日本主子之间,埋下一根致命的刺。
陈晓手里不缺王百诚的黑料。过去几个月的潜伏,他像一只勤勉的鼹鼠,早已在暗中挖掘了足够的证据:虚报价格、以次充好、克扣斤两、甚至偷偷倒卖本应供应给日军的紧俏物资……每一笔,他都通过做账技巧、私下录音、甚至偷偷拍下的单据照片,留下了或明或暗的记录。
现在,需要挑选一份足够劲爆、又看似来源偶然的证据,以一种“意外”的方式,递到日本特务机关,尤其是小林弘树的面前。
不能直接送去,那太蠢,等于自我暴露。必须让它看起来像是从别的渠道泄露出来的。
陈晓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被王百诚抢过生意、最后破产倒闭的日本商人小林信一。
没有谁比这个“苦主”更合适扮演举报者的角色了。他有动机,有理由怨恨王百诚。
陈晓从收集到的黑料中,再挑选了一份关于王百诚在供应给日军某部队的一批罐头食品中,以廉价国产货冒充日本货,牟取暴利的证据。这批罐头数量不小,而且涉及一线部队的伙食,一旦坐实,足够引起日本宪兵的重视。
他没有使用原件,而是用左手模仿一种生硬急躁的笔迹,将关键信息重新誊写在一张普通的信纸上,措辞充满了一个破产者的愤怒和怨毒,指控王百诚是“贪婪的支那蠢猪”,“欺骗皇军”,“玷污帝国商人的名誉”。信中还提供了一条模糊的线索,指向存放那批问题罐头的仓库位置。
如何投递是个问题。直接寄去梅机关?风险太大,邮政系统可能被监控。
陈晓选择了一个更巧妙的方式。他打听到一家日本人开的书店店长有每日定时收报的习惯,于是提前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小孩守在附近。当投递员骑着自行车来到书店门口,正准备投递当天的报刊信件时,小孩突然从巷口窜出,“不小心”撞上了自行车。投递员一个踉跄,车筐中的信件和报纸顿时散落一地。小孩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帮忙捡拾。这时,陈晓“恰巧”路过,立刻热心地上前协助收拾。在一片忙乱中,他不动声色地将事先准备好的那封要给日本宪兵队的信件,顺势夹叠进待递送的报刊信件中,随后交给投递员。这些邮件,恰好多是寄往日本侨民机构及日军部门的信件。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即使被看到,也只是一个小孩的毛手毛脚。那封信混在一堆邮件中,有很大的概率会被投递员注意到其内容敏感而直接呈送上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两天后,陈晓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王百诚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对着话筒点头哈腰了半天,放下电话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妈的,宪兵队那边怎么突然要抽查上一批罐头的库存和单据?不是都验收过了吗?”他烦躁地嘟囔着,吩咐手下赶紧去准备。
陈晓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明白,鱼饵被咬住了。小林弘树或者他手下的人,看到了那封信,并且开始了初步的调查。抽查库存,只是第一步。
又过了一天,王百诚被叫去梅机关“开会”。回来的时候,他脸色更难看了,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小林先生今天说话……有点怪怪的。”王百诚对陈晓倒苦水,他需要倾诉来缓解压力,“问了好多关于供应商选择和质检流程的问题,还旁敲侧击地问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我?”
陈晓给他倒了杯茶,安慰道:“会长您多心了。小林先生或许只是例行询问。咱们的账目清清楚楚,不怕查。”心里却冷笑:清清楚楚?那得看是谁来查。
“对对对,不怕查,不怕查。”王百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但眼神里的慌乱却掩饰不住。他这种靠溜须拍马上位的人,最怕的就是失去主子的信任。
与此同时,陈晓也注意到,商会附近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看似闲逛,实则目光锐利地在观察着进出的人员。王百诚的办公室电话,偶尔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杂音,像是被窃听了。
日本特务机关的调查,已经从暗中启动了。
火,已经点着。虽然只是小火苗,但足以让王百诚如坐针毡,也让他在日本主子眼中的形象,从“有用的狗”变成了“可能需要敲打甚至处理的麻烦”。
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向陷阱。
第一步,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