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左辅星宫的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最终彻底隐没于幽蓝的玄冰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冰原之上,只剩下呼啸的寒风与死寂。
星岚捧着初步融合的巡天星盘,星眸中光华流转,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星盘指向北方,那里有强烈的星辰节点波动,无疑是星图所示的前往北冥冻土深处的下一个关键坐标。
然而,林尘却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望向另一个方向——那是黑木牌剧烈指引的方位,与星盘的指向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夹角。
“林道友,怎么了?”星岚察觉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个方向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灰败雾气,与周围晶莹的冰蓝世界格格不入。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枯萎、死寂之意,仿佛那片区域被所有的生机所抛弃。更让她心惊的是,在那片死寂的核心,隐隐传来一丝让她都感到威胁的波动。
“黑木牌有异动,指向那边。”林尘沉声道,指尖摩挲着怀中滚烫的木牌,“而且,我感应到了一丝……与我同源,却充满死寂的青帝长生功波动。”
“同源?死寂?”星岚面露讶色。青帝长生功乃是木系顶级功法,主生机滋养,何以会散发出如此纯粹的死亡气息?这违背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尘眼神锐利,“或许与《太初青帝经》中提及的‘生杀一念’、‘司秋刑而肃乾坤’有关。我想前去一探。”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里的东西,对他理解真正的青帝大道,乃至解决体内的天魔魔气,都可能至关重要。
星岚略一沉吟,便坚定道:“我与你同去。星盘指引的节点不会消失,但此地的机缘若错过,恐难再遇。”她刚刚得到星辰本源,伤势稳定,实力也有所恢复,更有初步补全的星盘在手,底气足了不少。
林尘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坚决,便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好,我们小心行事。”
两人当即改变方向,朝着那灰败死寂之地疾驰而去。
越是靠近,那股衰亡、枯败的气息就越是浓郁。脚下的冰面不再是幽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仿佛生命力被彻底抽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物凋零后的腐朽味道,连呼啸的寒风到了这里,都变得有气无力,带着呜咽之声。
四周看不到任何活物,甚至连最耐寒的冰魄生机苔都无影无踪。这里是一片真正的生命禁区。
前行了约莫百里,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的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击过,形成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巨坑!巨坑之中,并非冰雪,而是充斥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灰败死气!这些死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偶尔凝聚成扭曲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嘶嚎。而在死气的中心,隐约可见一片建筑的废墟,残垣断壁呈现出一种被烈火焚烧后又彻底失去生机的焦黑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废墟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株……树?
或者说,那是一株树的遗骸。它通体焦黑,没有一片叶子,枝干扭曲断裂,仿佛经历了最可怕的雷击与焚烧,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但就是这样一株死树,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威压,以及那股引动黑木牌、让林尘感到同源却又充满死寂的波动源头!
“这是……什么树?竟能在如此死寂之地留存形骸,且威压如此恐怖?”星岚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她能感觉到,那株死树生前,绝对是超越了元婴层次的恐怖存在!
林尘的心脏砰砰直跳,怀中的黑木牌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他死死盯着那株焦黑的死树,脑海中《太初青帝经》的总纲自动浮现,尤其是关于“肃杀”、“终结”、“秋刑”的部分,与眼前的景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我明白了……”林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青帝掌春雷而醒万物,亦司秋刑而肃乾坤!此地,绝非简单的死地,而是一处执行‘秋刑’、万物终结的法则显化之地!这株树……恐怕是一位修炼青帝大道的前辈,在此地施展了终极的寂灭之法,与某种大敌同归于尽,其道韵与残骸化作了这片永恒的‘寂灭死域’!”
他的推测让星岚震撼不已。以自身化道,形成如此恐怖的死域,那位前辈生前的修为与决绝,简直难以想象。
“那丝同源波动,或许就是那位前辈残留的道则碎片,或者……是其传承!”林尘目光灼灼。若能在此地感悟那位前辈的寂灭道韵,结合《太初青帝经》,他的枯荣之道定能产生质的飞跃!甚至,可能找到彻底解决天魔魔气的方法——以极致的青帝寂灭之力,将其彻底净化!
机缘就在眼前,但危险也显而易见。
那弥漫的灰败死气,拥有着侵蚀一切生机的可怕能力。林尘尝试将一缕神识探入,竟感觉神识如同被投入了强酸中,迅速被腐蚀、消融!若非他及时斩断联系,恐怕神魂都要受创。
“好可怕的死气!”林尘脸色微白。这死气的层次极高,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力量。
“这些死气,是那位前辈寂灭道韵的显化,蕴含极致的‘终结’法则。”星岚观察着死气的流动,分析道,“硬闯肯定不行,我们的生机会被瞬间剥夺。除非……能找到与之共鸣,或者中和的方法。”
共鸣?中和?
林尘心念电转。他的枯荣灵域蕴含生死平衡,或许可以尝试。但此地的死气太过磅礴纯粹,他的灵域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株焦黑的死树上。黑木牌的感应源头就在那里。
“我有黑木牌,或可护持我们靠近核心。”林尘将滚烫的黑木牌取出,握在手中。木牌散发出温润的青光,形成一个淡淡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光晕之外,那灰败死气仿佛遇到了某种忌惮之物,躁动不已,却不敢轻易靠近。
“有用!”星岚一喜。
“走!抓紧时间,这光晕消耗的是黑木牌本身的力量,支撑不了太久!”林尘能感觉到黑木牌中的力量在缓慢流逝。
两人顶着黑木牌的光晕,小心翼翼地踏入巨坑,朝着中心的死树废墟走去。
越是深入,死气越是浓郁,即便有黑木牌光晕隔绝,那股万物终结的寂灭意境依旧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试图侵蚀他们的心智与生机。林尘全力运转《太初青帝经》意韵与《冰心诀》抵抗,星岚也以星辰之力护住己身。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废墟的细节,一些破碎的法器残片,以及不少被死气侵蚀得只剩骨架的遗骸,有人形,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骨骼,显示此地曾爆发过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
终于,他们来到了巨坑的最中心,那株焦黑死树的脚下。
近距离观看,这株死树更加令人震撼。它高达百丈,主干需十人合抱,通体焦黑如炭,却依旧挺立,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树干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与青帝长生功相关的古老符文痕迹。
而那股同源又死寂的波动,正是从树干的某个裂口处散发出来的。
林尘深吸一口气,将手缓缓按在那焦黑的树干之上。
就在他手掌接触树干的瞬间——
轰!!!
一股庞大无比、充斥着无尽毁灭、终结、寂灭意境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猛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吾乃青霖,执掌青帝秋刑之权……域外天魔将破界而来,苍生危殆……唯以吾身,化道为引,燃尽生机,布此‘万寂青天大阵’,封天锁魔……后来者……谨记……青帝之道,非独生……杀伐……亦是守护……”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夹杂着一位名为青霖的大能,在生命最后时刻的决绝、不甘与守护苍生的信念,疯狂地冲击着林尘的意识!
同时,一幅幅残缺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无尽的域外天魔如同潮水般涌来……青霖道人化身参天古树,引动周天青帝寂灭道则,绿色的生机之火转化为焚尽一切的苍白寂灭之炎,与无数天魔同归于尽,最终自身也化为焦炭,道韵凝结于此,形成这片死域,将那最为强大的几头天魔将永恒镇压在树下……
原来如此!
这片死域,竟是一位号曰“青霖”的青帝一脉大能,为了封印域外天魔,舍身化道所成!那株死树,便是他的遗骸与阵眼!那丝同源波动,是他残留的寂灭道则与传承信息!
而林尘体内的天魔魔气,在感受到这股同源却充满极致克制意味的青帝寂灭道韵时,竟发出了恐惧的尖啸,疯狂地躁动起来,试图冲破封锁!
也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似乎是受到了林尘体内魔气与外部青霖道人寂灭道韵的双重刺激,那株焦黑死树的根部,地面突然裂开,一股精纯至极、却充满了暴戾、混乱、吞噬意念的漆黑魔气,如同井喷般爆发出来!
这股魔气,远比林尘体内的要精纯、强大得多!赫然是当年被镇压在此的天魔将残留的本源魔气!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消磨,它并未完全湮灭,反而在寂灭道韵的压制下,变得更加凝练和狡猾!
“不好!封印松动了!”星岚脸色剧变,感受到那股魔气的恐怖。
那漆黑的魔气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模糊却狰狞的巨脸,发出无声的咆哮,它感受到了林尘体内同源的“标记”,以及那诱人的生机与灵魂,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林尘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林尘识海中青霖道人的残留意念也在咆哮:“魔孽……休得猖狂!后来者……接我传承……助我……彻底净化此獠!”
内外交攻!传承诱惑与致命危机同时降临!
林尘瞬间被卷入了一场跨越了漫长岁月的道魔之争的核心!
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冒险接受那充满死寂的青帝寂灭传承,对抗这恐怖的天魔残魂,还是立刻撤退,放弃这可能的机缘?
没有犹豫的时间!
林尘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与决然!
“前辈!助我!!”
他放开身心,不再抵抗那股冲入识海的寂灭道则洪流,反而主动引导,尝试去理解、去融合!同时,他将怀中的万年玄冰髓玉瓶取出,猛地捏碎!
极致的寒气与那寂灭道韵,以及他自身的枯荣灵域,在这一刻,被他强行糅合在一起,迎向了那扑来的天魔残魂!
是生是死,是超越还是沉沦,皆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