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白日里喧嚣鼎沸的演武广场重归寂静,唯有夜风拂过青石地面,带走残留的硝烟与血腥气。林尘盘膝坐在自己那间简陋的木屋中,周身萦绕着淡青色的灵气光晕,如同月下静谧生长的植株。与杜杀一战,虽最终取胜,但也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手臂上被毒气侵蚀的麻痹感尚未完全消退,强行净化毒雾和施展那记险招更是耗去了他大半灵力与心神。
蕴灵诀在体内缓缓流转,如同温润的溪流,滋养着受损的经脉,驱散着残留的阴寒毒气。木灵气那强大的生机与净化之力,在此刻展现无遗。随着功法的运行,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气息也趋于平稳。然而,他内心深处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决赛的对手,不出所料,正是王浩。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带着苏晴嘴角的血迹、跌落在地的水纹盾、以及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霸道,深深烙在他的心头。白日里强行压下的怒火,在寂静的深夜中再次悄然升腾,却又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按捺下去,转化为一种冰冷的、亟待爆发的力量。
“王浩……炼气三层,中品火灵根,修炼王家《烈焰诀》,手持下品法器‘赤焰扇’……”林尘在心中冷静地罗列着已知的信息。每一项,都像是一座小山,压在他这个“下品木灵根、炼气二层巅峰(明面上)、仅有一柄凡铁剑”的弟子身上。
属性上,火克木,这是常识。王浩的烈焰诀灵力狂暴炽烈,对木灵气有着天然的压制。修为上,对方高他一层(明面上),灵力总量和凝练程度理应更强。法器上,赤焰扇的威力他亲眼所见,绝非他的铁剑可比。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就凭你一个乡巴佬,也想跟我争第一,真是不自量力。”王浩那充满讥讽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林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着冷静的火焰。他没有反驳脑海中那个嚣张的声音,只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可能的战斗情景。
“我的优势在哪里?”他问自己。
“蕴灵诀的品阶远高于基础功法,灵力精纯、韧性十足,恢复速度也更快。”
“《疾风步》已初步与我的木灵气特性结合,并非单纯追求速度,更重诡异变向和卸力,或可克制其刚猛打法。”
“灵识感知远超同阶,能更快捕捉其招式破绽和灵力运转规律。”
“还有……临战时的那份冷静与决断。”
他将自己的底牌一一列出,反复权衡。他知道,面对王浩,硬拼绝对是下下之策。必须扬长避短,将战斗拖入自己擅长的节奏。
“他的《烈焰诀》虽猛,但消耗必然巨大,尤其是催动赤焰扇时。若能避其锋芒,不断游斗,消耗其灵力……”
“他性格傲慢,久攻不下,必然心浮气躁,破绽自会露出……”
“木虽畏火,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木之韧性,在于生生不息,在于绝境逢生。我的灵力特性,或许并非全然被克制,关键在于如何运用……”
他想起了苍梧山脉中那些在岩缝中挣扎求生的古松,想起了山涧边被烈火燎原后依旧能重新抽芽的野草。木之真意,或许并非仅仅是生长,更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弯而不折的韧性!
一个模糊的战术思路,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再次闭上双眼,不再去思考胜负,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自身力量的体悟之中。丹田内,那湾灵泉在蕴灵诀的催动下,欢快地流淌,变得更加凝练。他细细感受着木灵气在经脉中运行时,那种独特的、绵长而充满生机的韵律,尝试着将其与《基础剑术》的招式、《疾风步》的轨迹更完美地融合。
他甚至开始模拟与火焰灵力对抗的感觉,想象着炽热袭来时,如何以柔韧化解,如何借力打力,如何在烈焰的缝隙中寻得一线生机。
时间在深度冥想中飞速流逝。当东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悠扬的钟声再次响彻迎客峰时,林尘豁然睁开双眼。
一夜的调息与感悟,不仅让他状态恢复至巅峰,手臂的余毒尽去,灵力甚至比之前更加精进了一丝,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古井深潭,映照不出丝毫波澜,唯有最深处,跳动着一点不屈的火焰。
他推开木门,晨光熹微,洒落在他清瘦却挺直的背脊上。
今日,是外门大比的最终决赛。
演武广场早已人山人海,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热闹。几乎所有外门弟子,甚至一些闻讯而来的内门弟子,都聚集于此,想要亲眼目睹这场巅峰对决。一方是出身修仙家族、天赋资源俱佳、夺冠呼声最高的王浩;另一方,则是出身凡俗、资质低劣却屡创奇迹、如同黑马般一路杀出的林尘。这场对决,充满了话题性与戏剧性。
高台之上,李默与其他几位外门长老、导师已然就座。李默的目光扫过台下,在林尘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
王浩早已到场,他依旧身着锦缎青衫,手持赤焰扇,神情倨傲地站在主擂台旁,享受着周围弟子或敬畏或讨好的目光。看到林尘走来,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林尘没有看他,径直走到擂台另一侧,安静地等待着。他调整着呼吸,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心神完全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之中。
“决赛,开始!请弟子王浩、林尘上台!”裁判执事洪亮的声音响起。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擂台之上。
王浩冷哼一声,身形一纵,轻飘飘地落在擂台中央,姿态潇洒。他“唰”地一声打开赤焰扇,轻轻摇动,赤红的火焰纹路在扇面上流转,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林尘则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上擂台,在他对面站定,缓缓抽出了那柄陪伴他许久的、看似平凡无奇的铁剑。
“林尘,你能走到这里,算是走了狗屎运。”王浩用扇子指着林尘,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感,“不过,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现在认输,还能留些颜面。否则,待会儿动起手来,我这赤焰扇可不长眼睛,万一不小心烧坏了你这身破衣裳,或者伤到了哪里,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面对这赤裸裸的挑衅,林尘依旧面色平静,只是将铁剑横于身前,剑尖微抬,指向王浩。
“王师兄,请。”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浩眼神一寒:“找死!”
裁判执事见状,不再犹豫,高声道:“决赛,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王浩动了!他手中赤焰扇猛地向前一挥!
“轰!”
一股远比之前对付苏晴时更加凶猛、更加炽热的火焰,如同怒龙出海,带着焚尽八荒的气势,咆哮着向林尘席卷而去!火焰未至,那恐怖的高温已然让擂台边缘的防护光幕都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决赛的第一击,王浩便毫无保留,意图以绝对的力量,瞬间碾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一击的可怕!
面对这足以将精铁都融化的烈焰,林尘瞳孔微缩,但眼神依旧冷静如冰。
“王浩虽然强,但我有蕴灵诀和疾风步,不一定会输。”他内心告诉自己,如同磐石般坚定,“这一战,关乎尊严,关乎前路,更关乎我对苏晴的承诺!我一定要赢!”
他的身影,在烈焰临体的前一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