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回廊“坦诚相见”后,沈清和与苏念安的相处,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却又在某些细微处,悄然不同。
他依旧会将她抱在膝头批阅文件,指尖流连于她柔软温暖的皮毛。
只是,当那双熟悉的蓝色眼眸抬起,懵懂又依赖地望着他时,他的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双眼睛——
同样清澈的湛蓝,却镶嵌在一张清丽白皙的小脸上,带着少女的羞怯与灵动,在月光下轻声说:“我叫苏念安。”
这个联想来得如此自然,以至于沈清和自己都有些失神。
人形的苏念安,似乎比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更能牵动他心底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主人对宠物的怜爱,更像是一种……对等个体之间的欣赏与悸动?
这日午后,顾知楠来访,与沈清和在书房品茗闲谈。
苏念安照例趴在沈清和脚边的软垫上,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一边享受着沈清和偶尔弯腰挠她下巴的服务。
顾知楠聊着聊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笑道:“清和兄,前两日我不是说过在墨香阁附近,偶遇了一位颇为特别的姑娘。”
沈清和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面上依旧淡然:“哦?如何特别?”
“那位姑娘自称苏念安,说是从南边来寻亲的,眼神清澈灵动,谈吐亦不俗,只是似乎有些……落魄。”
顾知楠语气带着惯有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说来也巧,竟与府上的小狐狸有些相似。”
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趴在软垫上的小白狐。
苏念安心里一紧,赶紧把脑袋埋进爪子里,假装睡觉。
内心疯狂吐槽:顾先生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和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听不出喜怒:“相似而已,世间巧合之事甚多。”
他放下茶杯,状似无意地问道:“知楠兄似乎对这位苏小姐……印象颇佳?”
顾知楠微微一笑,坦然道:“确实。那位苏小姐眼神纯粹,身处困境却不见萎靡,让人见之难忘。”
他这话带着文人式的欣赏,并无狎昵之意。
然而,“见之难忘”这四个字,却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沈清和的心尖。
一种极其微妙的、类似领地被人觊觎的不悦感,如同水面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将脚边“熟睡”的小白狐捞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深深陷入她柔软蓬松的颈毛里,仿佛这样就能牢牢抓住什么。
苏念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用力的拥抱勒得有点不舒服,迷迷糊糊地“嘤咛”了一声,挣扎着扭了扭身子。
沈清和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放松了力道,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以示安抚,但心底那丝莫名的郁结却并未散去。
顾知楠将沈清和这细微的动作和瞬间的情绪波动尽收眼底,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聪明地没有点破,转而谈起了其他话题。
顾知楠离开后,书房内恢复了宁静。
沈清和却没有立刻处理公务,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怀里重新变得温顺的小狐狸,目光投向窗外,有些出神。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顾知楠对“苏念安”的一句寻常赞赏而心生不快?
更何况,无论是狐形的念安,还是人形的苏念安,此刻不都好好地在他身边吗?
他低头,看着小狐狸因为舒服而眯起的蓝眼睛,忍不住失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自嘲道:“我真是……魔怔了。”
竟然会跟一个(可能存在的)“幻影”吃味?实在是荒唐。
苏念安被他点得鼻子痒痒,打了个小喷嚏,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眼神茫然又无辜。
沈清和看着她这憨态可掬的样子,心头那点莫名的阴霾瞬间消散,只剩下满满的柔软与宠溺。
无论她是狐是人,无论她还有多少秘密,此刻在他怀里的,是真实的温暖。
他将脸颊轻轻贴在她毛茸茸的头顶,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与触感。
只是,那个名为“苏念安”的少女身影,连同顾知楠那句“见之难忘”,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留下的涟漪,久久未能平复。
他未曾察觉,自己看向怀中小狐狸的眼神,在温柔纵容之外,已然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更深沉的占有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