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质问,如同冰锥刺破了祭坛前神圣而悲怆的氛围。那回荡的温柔女声戛然而止,祭坛上悬浮的冰蓝火焰也微微摇曳了一下。
柳如丝和楚风也瞬间警觉,站到林川身侧,疑惑地看向他。
冰翎则发出不解的轻鸣,用小脑袋蹭了蹭林川的手背,蓝宝石般的眼眸望着那团让它本能渴望的火焰,又看看林川,充满困惑。
“年轻人……你,在怀疑什么?”那温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林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团冰凰本源火焰,沉声道:“晚辈不敢怀疑前辈守护传承、对抗辰蚀的意志。只是,万事皆有因果,付出必有代价。冰翎年幼,血脉初醒,骤然承受上古冰凰全部传承本源,恐非福缘,而是……无法承受之重!更何况……”
他顿了顿,指尖悄然凝聚一丝混沌星辉,指向那火焰核心处,一个极其细微、几乎与火焰本身融为一体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暗色符文。
“这传承核心之中,为何会有一丝……与‘辰蚀’同源,却又更加古老隐晦的……‘枷锁’?”
此言一出,柳如丝和楚风脸色骤变!冰翎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带着警惕的啼鸣。
那祭坛上的火焰剧烈地晃动起来,女声沉默了片刻,再响起时,那抹温柔已被无尽的疲惫与一丝……苦涩所取代。
“你……竟能看穿‘血脉魂契’……不愧是身负星穹之种,又被玄龟认可之人……”
她叹息一声,声音带着万古的苍凉:“你说得对……这并非毫无代价的馈赠。我……冰凰‘璃’,确已陨落万载,留于此地的,不过是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执念,守护着这最后的传承火种,等待血脉继承者的到来。”
“但当年一战,我不仅肉身崩灭,神魂亦被‘寂灭寒尊’——一位投身辰蚀的古神尊者——以无上神通,种下了这‘血脉魂契’。此契与我的本源及传承融为一体,无法剥离。继承者若接受传承,亦将继承此契……终其一生,神魂将受寒尊一丝意志监控,修为越深,束缚越强,直至……彻底沦为祂降临此界的‘容器’之一。”
容器?!
林川三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所谓的传承,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能够承载古神意志的肉身容器!
“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引冰翎前来?!”楚风忍不住怒声质问。
“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冰凰璃的残魂声音带着决绝,“寒尊沉睡,此契大部分力量沉寂。唯有在继承者接受传承、血脉沸腾、神魂与之深度融合的刹那,此契才会彻底激活显形……那也是它最脆弱、唯一有可能被外力斩断的瞬间!”
她的意念聚焦在林川身上:“年轻人,我观你之力,蕴含混沌开辟之机,秩序新生之意,或可……在那一刻,斩断此契!这是险招,亦是唯一能让我血脉摆脱束缚、真正传承下去的希望!否则,这传承宁可随我彻底湮灭,也绝不让寒尊得逞!”
原来如此!她是在行险一搏!将希望寄托在了林川这个意外出现的变数身上!
冰翎听懂了,它看看祭坛上那诱惑与危险并存的火焰,又看看林川,眼中充满了挣扎与依赖。
林川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计算着风险。在传承融合的刹那斩断魂契?这需要对时机有着极致精准的把握,需要能瞬间爆发出足以撼动古神契约的力量,更需要承担斩契失败或者引发未知反噬的后果!
成功率……不足三成!
但若放弃,冰翎将错失这天大的机缘,冰凰血脉可能就此沉寂。而且,谁能保证那“寂灭寒尊”没有其他手段寻找容器?
“林兄……”柳如丝看向林川,眼神传递着支持,无论他做何决定。
楚风也握紧了拳头:“干吧林兄!咱们什么风浪没见过!”
林川看着冰翎那纯净而信任的眼神,又感受到灵魂深处那属于星语者的标记传来的、仿佛被此地某种气息引动的微弱躁动,最终下定了决心。
危机,同样蕴藏着机遇!若能成功,不仅能助冰翎获得完整传承,或许……也能借此机会,进一步磨砺自身,甚至窥探到一丝对抗古神契约的奥秘!
“前辈,我们愿意一试!”林川沉声道,眼神锐利,“请告知具体步骤,以及……我们该如何配合?”
冰凰璃的残魂似乎松了口气,意念中多了一丝欣慰与决然:“好!传承开始后,我会引导本源融入这小家伙体内,魂契将在融合达至巅峰时显形。那一刻极为短暂,你必须抓住机会,以你最本源的力量,斩向魂契核心!记住,唯有蕴含‘超越规则’意蕴的力量,方有可能成功!”
超越规则?林川心中一动,他的混沌星穹之力,源自星炬与世界之种的融合,经星骸熔炼与自身蜕变,确实带有一丝不属于此界常规法则的“开辟”意蕴,或许正符合要求!
“我明白了。”林川重重点头,对柳如丝和楚风道:“柳师姐,楚风,你们为我护法,隔绝外界干扰,尤其是提防那冰煞之灵卷土重来!”
“放心!”两人凛然应命,柳如丝剑插地面,地脉剑意全力展开,虽被压制,仍形成一道稳固屏障。楚风则迅速布下数重防护与警示符阵。
林川走到冰翎面前,轻轻抚摸它的羽毛:“小家伙,怕吗?”
冰翎昂起头,发出一声坚定而清脆的啼鸣,用行动表达了它的决心。它振翅飞起,朝着那祭坛上的冰蓝火焰飞去。
当它靠近火焰的瞬间,那团冰凰本源仿佛受到了召唤,化作一道温暖的流光,缓缓将冰翎包裹。冰翎发出一声舒适的轻鸣,蜷缩在流光之中,周身翎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晶莹璀璨,强大的冰凰威压开始弥漫开来。
冰凰璃的残魂也开始吟唱起古老而玄奥的咒文,引导着本源之力与冰翎的血脉深度交融。
林川全神贯注,紧守在侧,识海中星穹之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混沌星辉在体内奔腾流转,凝聚于指尖,蓄势待发。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流银权限被催发到极致,死死锁定着那团包裹冰翎的本源火焰,分析着其中每一丝细微的能量变化。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流逝。冰翎的气息越来越强,身形在流光中若隐若现,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蜕变。
突然!
就在冰翎的气息与那本源火焰即将彻底融为一体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原本温和的冰蓝火焰核心,那个被林川点出的暗色符文——“血脉魂契”,猛地爆发出深邃幽暗的光芒!无数道细密的、如同锁链般的黑暗纹路瞬间蔓延开来,试图缠绕、扎根进冰翎的神魂核心!一股充满了冰冷、死寂、唯我独尊的恐怖意志,透过那魂契,轰然降临!
就是现在!
“斩!”
林川眼中混沌星辉爆射,蓄势已久的一指,蕴含着他对“碎辰”、“开天”以及自身道途的所有理解,凝聚了星穹之种最本源的混沌开辟之力,化作一道细微却仿佛能切割法则的混沌色丝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刚刚显形、尚未彻底稳固的魂契核心之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宇宙根基被撼动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法则断裂声!
那混沌丝线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魂契最核心的节点!蕴含着古神意志的黑暗锁链发出了尖锐的、充满不甘与愤怒的嘶鸣,剧烈挣扎扭曲,但在那超越常规的“开辟”之力面前,其结构正在被强行瓦解、湮灭!
“吼!!!”
隐约间,仿佛有一声来自无尽遥远星空的、充满了暴戾的怒吼,透过即将断裂的魂契传来!
与此同时,林川灵魂深处,那枚属于星语者的黑暗标记,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强烈刺激,竟不受控制地剧烈灼烧起来,传递出一股贪婪与渴望的意念,试图与那断裂的魂契产生联系!
“不好!”林川脸色一白,分心压制灵魂标记的异动。
就这么一刹那的分神!
那即将被彻底斩断的魂契,其核心处一点最精纯的黑暗本源,竟猛地挣脱了混沌丝线的湮灭,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不是逃向虚空,而是……出其不意地,射向了正在全力为林川护法的柳如丝!
“柳师姐小心!”楚风惊骇大喊!
柳如丝反应极快,地脉剑意瞬间回收护体!但那黑暗流光极其诡异,竟无视了厚重的土黄色剑罡,如同虚无之物,瞬间没入了她的眉心!
柳如丝身体猛地一颤,如遭雷击,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一口鲜血喷出,周身气息骤然变得混乱不堪,一股冰冷的、与她自身地脉剑意截然相反的寂灭寒意,自她体内弥漫开来!
而祭坛之上,随着魂契核心被林川斩破大半,剩下的部分轰然崩溃消散。冰翎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充满了力量与自由的清越凤鸣,彻底吸收了纯净的冰凰本源,身形在璀璨的冰蓝神光中暴涨、蜕变!
传承,成功了大部分。
但代价是……柳如丝,被那古神契约最后反扑的一丝本源,侵入了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