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内部,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星云尘埃在缓缓流转,以及中央那团星核能量源永恒不变的搏动。
林川盘膝坐在星光地面上,掌心那枚米粒大小的“星辉晶”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晕,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温润的溪流,透过掌心劳宫穴,缓缓注入他干涸破损的经脉。
剧痛依旧存在,但在星辉晶温和而持续的滋养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柔抚平。经脉壁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加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坚韧宽阔,隐隐泛着一层星辰般的微光。脏腑的震伤也在星辰精气的冲刷下快速修复,那股憋闷欲裂的感觉逐渐消散。
更奇妙的变化发生在识海。
之前强行熔炼星骸意志与妖核残念,导致识海布满裂痕,如同破碎后又勉强粘合的琉璃。此刻,在源源不断的星辰之力浸润下,那些裂痕不仅被填补,整个识海空间仿佛被重新淬炼、拓展,变得更加稳固、辽阔。悬浮于中央的“星穹之种”欢快地搏动着,表面的混沌色光晕愈发浓郁深邃,如同孕育着一方微缩的宇宙。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吸收能量,而是开始主动吞吐、炼化,将涌入的星辰精气转化为一种更高等阶、带着混沌初开意味的独特灵力。
“这便是……星辉淬体?” 林川心中明悟。这块星骸作为巡天阁观测站的核心,其能量层次远超寻常天地灵气,对他这具融合了星炬本源与世界之种生机的身体而言,正是最佳的补品,甚至引发了某种深层次的蜕变。
他不敢耽搁,一边维持着功法的运转,一边分出一缕神识,沉入刚刚接收的“低阶星辰符文构筑详解(残篇)”中。
与流银知识库中偏向通用性和理论基础的符文不同,这份残篇记载的符文,完全是为调动和运用星辰之力而设计,结构更加简洁、直接,带着一种星空特有的浩瀚与冷冽感。
“聚星纹”,凝聚星光,增幅能量输出;“碎辰印”,将星辰之力高度压缩后爆发,产生强力的穿刺或爆破效果;“虚流轨”,模拟星辰运行轨迹,可用于构建隐匿或偏转力场的能量回路……
一个个玄奥的符文结构在他心间流淌、解析。得益于现代灵魂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和项目经理对系统架构的深刻理解,他学习这些符文的速度快得惊人。许多在传统修士看来晦涩难懂的星轨变化与能量节点布置,在他眼中却如同一个个待组装的精密零件,只需理解其功能与接口,便能迅速掌握其组合原理。
时间在修炼与学习中飞速流逝。当林川将第七枚“星辉晶”彻底吸收炼化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眸开阖间,竟有实质般的星辉一闪而逝,深邃如同包含了整片夜空。他身上的伤势已然好了七成,断裂的经脉不仅愈合,更是被拓宽了三成有余,其中流淌的不再是淡青色的青云灵力,而是泛着星芒、带着一丝混沌意蕴的崭新力量。修为虽仍停留在筑基初期,但灵力的质与量,以及对天地法则(尤其是星辰相关法则)的亲和度,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金石交鸣般的噼啪声,充满了力量感。
“是时候了。”
他走到星骸空间的边缘,那里散落着几块之前注意到的、闪烁着不同光泽的金属碎片。凭借新领悟的星辰符文知识,他很快辨认出其中一块暗沉如夜空、却隐隐有星点闪烁的“微光星尘铁”,以及几片质地坚硬、导能性极佳的“碎星结晶”。
没有炼器炉,没有真火,但他有星辰之力,有符文,有现代工程的思维。
林川并指如笔,以新生的星辰灵力为墨,凌空勾勒。一枚简化版的“聚星纹”率先成型,闪烁着清冷的光辉,被他以神识小心翼翼地将印在那块微光星尘铁上。星尘铁微微震颤,表面的星点骤然明亮了几分,开始自发吸纳周围空间游离的星辰精气。
紧接着,是“虚流轨”的核心结构,以及数个用于稳定能量输出、调节波动频率的辅助符文。这些符文并非刻印在材料表面,而是以灵力构筑,如同电路板上的印刷线路,与作为能量核心的“聚星纹”紧密连接,形成一个完整的、微型的能量循环系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更像是在组装一台精密的仪器,而非传统的制符炼器。
片刻之后,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了流动的银色光纹,中心处一点星芒稳定闪烁的“罗盘”出现在他手中。这便是根据“环境隐匿力场布置指南”,结合现有材料和新领悟的星辰符文,临时改造出的“简易星辰匿踪仪”。
“希望能有用。” 林川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星骸之外。柳如丝那断断续续的求救讯号,如同烧红的烙铁,时刻灼烧着他的心神。
他走到之前融入进来的那片星云凝胶区域,尝试将一丝灵力注入手中的匿踪仪。中心星芒微微一亮,一道无形的、带着微弱星辰波动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他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若非肉眼直接看见,几乎难以感知。
做好准备,林川不再犹豫,一步踏出,身影再次融入那片凝胶状的星骸外壳。
……
冰冷刺骨的暗湖水再次包裹全身。
林川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全力催动匿踪仪,同时运转粗浅的灵能敛息术,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块随波逐流的水中顽石,缓缓上浮。
精神力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那头狼王果然并未远离,就在星骸上方数十丈外的水域来回巡弋,幽绿的目光不时扫过星骸表面,充满了暴躁与不甘。它身上带着几道新鲜的伤痕,冰蓝色的皮毛有些凌乱,显然之前冲破林川那记不成熟的空间禁锢也并非毫无代价。
林川屏住呼吸,控制着上浮的速度,借助暗湖中复杂的水流和匿踪仪的效果,悄无声息地从狼王视野的死角向水面潜去。
越靠近水面,光线越发昏暗,并非黑夜,而是那种被“归墟之息”笼罩的、令人压抑的暗沉。同时,隐隐约约的兵刃交击声、法术爆鸣声以及狼群凄厉的嚎叫声,透过水体传了下来。
战斗还在继续!而且异常激烈!
林川心中焦急,加快了几分速度。
“哗啦——”
一声轻微的水响,他的头颅探出了水面,小心翼翼地藏在一块突出水面的嶙峋怪石后面。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坠星原边缘,原本就荒凉的地表此刻更是满目疮痍,布满了焦黑的坑洞、纵横的剑痕以及冻结的冰霜。暗紫色的“归墟之息”如同浓雾般弥漫在低空,让视线变得模糊,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混乱的能量波动。
数十头体型硕大、眼眸猩红的异化冰原妖狼,正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围攻着中央一片摇摇欲坠的淡绿色光罩。光罩显然是一座防御阵法,但此刻光芒已极其黯淡,表面布满了裂纹,全靠站在阵眼中的楚风不断喷出精血,双手飞快掐诀,将一枚枚灵石不要钱般打入阵盘,才勉强维持着不破。
光罩之内,柳如丝的情况更是岌岌可危。
她原本清丽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嘴角挂着殷红的血迹,持剑的右臂微微颤抖,虎口已然崩裂。她的剑光依旧凌厉,带着一股新生的、与脚下大地隐隐共鸣的厚重剑意——那是在山谷休整时,她尝试将地脉法则融入剑道的初步成果。每一剑挥出,都引动周遭地气,剑势沉浑,往往能一剑劈开数头妖狼的扑击。
然而,狼群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在那“归墟之息”的侵蚀下,这些妖狼变得更加疯狂、悍不畏死,甚至身体都发生了进一步的异变,长出骨刺或额外的肢体。更可怕的是,在狼群后方,三头体型比普通妖狼大上一圈、额生独角、周身缭绕着暗紫色电弧的狼王近卫,正冷漠地注视着战场,它们散发的威压,每一头都不逊于筑基中期的修士!
柳如丝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她的剑招虽妙,但灵力消耗巨大,身上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加,青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了大片。她每一次挥剑,步伐都略显虚浮,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林川……你到底……在哪……” 她一剑荡开侧面扑来的妖狼,气息紊乱,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绝望。
楚风的情况更糟,他不仅要维持阵法,还要分心操控几面阵旗干扰狼群,脸色金纸,显然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他嘶哑着喊道:“柳师姐!阵法快撑不住了!必须想办法突围!”
突围?谈何容易!四面八方都是猩红的狼眼,那三头狼王近卫尚未真正出手。
林川看得目眦欲裂,胸中杀意沸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分析着战场态势、敌我力量对比、环境因素……
强攻不可取,他伤势未愈,实力虽有所提升,但面对如此多的妖狼和三头近卫,正面冲进去无异于送死。
必须智取!利用环境,利用规则,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突然定格在弥漫的“归墟之息”上,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他迅速从怀中(实则是从青铜戒指的微小储物空间内)取出几块之前炼制的、未曾用完的低阶玉符胚子,又拿出那小块碎星结晶。手指如飞,星辰灵力凝聚指尖,以指代笔,迅速在玉符和结晶上刻画起来。
不再是之前熟悉的炽光符印或震妖丸结构,而是刚刚学会的“碎辰印”与“聚星纹”的结合变体!他要制作一种极不稳定的、能瞬间抽取周围能量(包括那该死的归墟之息!)并引发剧烈爆炸的——“星煞雷珠”!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成功率未知,引爆后的效果未知,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就在林川隐于暗处,争分夺秒地赶制他临时的“法则炸弹”时,战场形势陡然恶化!
“嗷呜——!”
一声充满威严与暴戾的狼嚎从水底传出,那头一直守候在星骸旁的狼王,似乎因为久寻林川不获,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到了地面的两人身上!它庞大的身影猛地从一处较大的地裂中窜出,带起漫天水花,幽绿的目光死死锁定阵法光罩中的柳如丝和楚风,周身妖力澎湃,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无数冰晶!
与此同时,那三头一直按兵不动的狼王近卫,也仿佛收到了指令,同时仰天长啸,周身暗紫色电弧大盛,化作三道流光,成品字形,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朝着那摇摇欲坠的阵法光罩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完了……” 楚风面如死灰,看着阵盘上瞬间蔓延至极限的裂纹,眼中充满了绝望。
柳如丝贝齿紧咬下唇,甚至咬出了血痕,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哪怕身死道消,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并不耀眼,却异常清晰的银色光晕,突兀地在狼群侧后方,一片被归墟之息笼罩的乱石堆中亮起。
那光晕迅速扩散,勾勒出一个直径约一丈的简易阵法轮廓。阵法中央,并非站着什么人,而是悬浮着三枚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了不稳定星辰光纹与暗紫色能量絮流的玉珠,以及一块作为能量中枢的碎星结晶。
下一刻,在狼王及其近卫即将撞上防御阵法的前一刻!
那三枚玉珠和碎星结晶,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银芒,银芒之中,又夹杂着被强行吸纳、压缩后骤然释放的暗紫色归墟能量!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能量被彻底搅乱的诡异嗡鸣!
轰!!!
一团混合着纯净星辰之力与混乱归墟之息的、极度不稳定的能量风暴,如同银紫交织的死亡之花,在狼群最为密集的区域悍然绽放!
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混乱的能量乱流,瞬间将十几头妖狼撕成碎片,更多的则被掀飞出去,发出凄厉的惨嚎。那三头冲锋的狼王近卫首当其冲,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打了个措手不及,周身的暗紫电弧瞬间溃散,庞大的身躯被炸得皮开肉绽,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地!
就连那头威势惊人的狼王,也被这混合了它厌恶的星辰之力和它赖以生存的归墟之息的诡异爆炸弄得一愣,前冲之势不由得一滞。
摇摇欲坠的防御光罩,在这爆炸的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如同泡沫般碎裂开来。
但光罩内的柳如丝和楚风,却因为这爆炸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狼王与近卫的致命合击!
两人又惊又喜,目光瞬间投向那爆炸起源的乱石堆。
只见一道略显消瘦、却挺得笔直的身影,缓缓从乱石后站起身。他衣衫破损,脸上还带着水渍和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夜空中最寒冷的星辰。
他手中,还握着两枚同样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星煞雷珠”,目光冰冷地扫过狼王与剩下的狼群,最后落在柳如丝和楚风身上,嘴角勾起一丝熟悉的、带着算计的弧度。
“抱歉,来晚了。”林川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接下来,听我指挥。”
然而,他话音刚落,异变再生!
似乎是被刚才那混合了星辰与归墟之力的爆炸所刺激,众人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之前林川跃入的那道地裂,以及周围无数道大小不一的裂缝中,猛然喷涌出更加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暗紫色辉光!
一股远比狼群更加恐怖、更加深沉、充满了无尽吞噬与混乱意志的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正从地脉深处缓缓苏醒!
狼群停止了攻击,包括那头狼王在内,所有妖狼都匍匐在地,发出恐惧的呜咽,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敬畏与臣服。
林川手中的铃铛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响,几乎要脱手飞出!他怀中的巡天令也变得滚烫!
“不好!”林川脸色剧变,感受到那股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可怕意志,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归墟之息’的源头……或者说,一个巨大的‘蚀灵’,要被惊醒了!”
地裂的震动愈发猛烈,暗紫光辉冲天而起,将整片坠星原映照得如同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