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如同冰面蔓延的裂痕,在绝对寂静的纯白领域中显得格外刺耳。领域边缘的光膜剧烈荡漾,那源自“万瘴源眼”核心的、混合着世界残骸怨念与亘古疯狂的暴怒意志,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击着“净世星炬”构筑的秩序壁垒。
悬浮于林川胸口的青铜油灯,灯盏中那豆纯白色的火苗摇曳得更加剧烈,光芒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正在一丝丝地黯淡下去。星炬老者那急促的呼唤,如同最后的警钟,在林川濒临涣散的意识深处回荡。
“真正的危机…并非眼前的毁灭…而是…隐藏在毁灭背后的…”
“‘它们’…要来了…”
“它们”?是谁?是逆辰盟的后续手段?是“星辰之渊”的叛徒?还是…连这神秘的星炬都为之忌惮的、更深邃的黑暗?
疑问如同闪电划过,但林川此刻已无暇深思。求生的本能与肩负的责任(对柳如丝、楚风,对曦的嘱托,甚至对这方天地的某种莫名联系),如同两根无形的绳索,死死拽住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与虚无中,强行拖拽回来!
“呃啊——!”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一丝微弱的银芒与那纯白火苗的影子交织闪过!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经脉如同被寸寸碾碎,识海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星爆,但他确确实实…醒了过来!
“林川!”
“林兄!”
柳如丝和楚风惊喜交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川艰难地转动眼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悬浮在胸口上方的那盏古朴青铜油灯,以及灯盏中那豆看似微弱、却支撑起了这片净土的火苗。他瞬间明白了当前的处境——是这盏“净世星炬”,在最后关头降临,庇护了他们。
紧接着,他便感受到了那来自领域边缘的、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恐怖冲击,以及星炬光芒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减弱的事实!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没有时间去询问这星炬的来历,也没有精力去安抚同伴。苏醒的瞬间,流银的权限、对地脉的感知、与星核守护阵残存的联系、以及脑海中那些关于星图和法则演化的知识,便自发性地与上空那盏星炬,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
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星炬力量体系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能够承载并放大其力量的…容器或节点!
星炬老者那平和而沧桑的意念再次直接在他心中响起,带着一丝欣慰与更加深重的紧迫:
“汝已醒来…甚好…”
“凝神静气…放开身心…接纳‘星炬’之光…”
“以汝之躯为引…以汝之魂为桥…助我…稳固此域…延缓…‘它们’…降临之时…”
放开身心?接纳星炬之光?
林川没有丝毫犹豫。到了这个地步,任何可能增加生存几率的方法,都值得尝试。他信任这盏在绝境中降临、散发着纯粹秩序与净化之力的星炬。
他重新闭上双眼,不再抗拒身体的剧痛与识海的混乱,而是主动引导流银之力在体内流转,将胸口巡天镜碎片与定寰碎片的波动调整到最平和的状态,彻底放开了自身的一切防御,以一种完全接纳、甚至…奉献的姿态,去迎接那纯白火苗中蕴含的力量!
嗡——!
就在他彻底放开的刹那,那豆纯白火苗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导体,光芒骤然一盛!一道凝练的、温暖的、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秩序法则的光柱,自灯盏垂落,将林川整个人笼罩其中!
“啊——!”
这一次的冲击,远非之前曦的火焰淬炼可比!那并非灼热,而是一种…信息与法则的洪流!无数关于宇宙秩序、星辰运转、能量平衡、乃至生命轮回的古老奥秘,如同浩瀚星河,强行灌入林川的识海!
这不再是流银那种相对结构化的知识库,而是更加本源、更加宏大,甚至带着某种“道”之痕迹的法则显化!
他的身体在这光柱中微微悬浮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玄奥的纯白符文,与之前流银的银色符文、微空印的空间纹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的图案。他残破的经脉在这纯净力量的滋养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修复、拓宽,干涸的丹田中,一丝丝精纯至极的、带着淡淡星辉的灵力开始重新凝聚、滋生!
他的修为,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并…精进!练气七层…练气八层…一路势如破竹,直接冲破了练气期的壁垒,达到了筑基初期!而且根基无比稳固,灵力精纯程度远超同阶!
但这力量的提升,并非没有代价。那浩瀚的法则信息对他心神的冲击是巨大的,他必须时刻保持灵台的清明,谨守本心,才不至于在这知识的海洋中被同化、迷失自我。他就像一艘突然被抛入星际航道的小舟,必须拼命掌舵,才能不被洪流吞没。
同时,他成为了“星炬”与此方天地的能量枢纽。那纯白领域边缘承受的每一次冲击,都有部分力量通过光柱传导到他的身上,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足以湮灭世界的沉重与疯狂!
他咬紧牙关,凭借现代灵魂带来的强大逻辑思维和独立意志,强行梳理着涌入的法则信息,将其分门别类,暂时封存。他将大部分心神,都用于配合星炬,稳固这片纯白领域。
他尝试着,将自己对地脉的掌控权限,与星炬的秩序之力结合。心念动处,纯白领域边缘的光膜上,那些细微的裂纹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荡漾的涟漪也稍稍平复了一些。他仿佛成了这片领域延伸出去的“触须”和“支点”,分担着星炬的压力。
“有效!”林川心中一定。
在他的辅助下,星炬的光芒黯淡的速度明显减缓了。那豆纯白火苗似乎也稳定了一些。
然而,地底深处,“万瘴源眼”的暴怒并未停歇。那颗黑色星球上的猩红巨眼,死死地盯着纯白领域,尤其是领域中心的星炬和林川。它那充满堕落与毁灭的意志,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钻头,持续不断地冲击、腐蚀着秩序壁垒。
更让林川感到不安的是,随着他对星炬力量的接纳和与这片区域的深度绑定,一种更加隐晦、更加阴冷的“注视感”,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从极其遥远的地方投射而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不是源眼的疯狂,也不是逆辰盟的恶意,而是一种…冰冷的、充满算计的、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价值的目光。
是“星辰之渊”的叛徒?还是星炬老者警告的“它们”?
林川无暇细究,他只能拼尽全力,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柳如丝和楚风守护在林川身旁,紧张地看着他悬浮在光柱中,身体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帮不上忙,只能暗自焦急,并警惕地注视着领域外那依旧处于凝固状态的毁灭景象,以及更远处,那道并未离去、反而在暗中窥伺的灰袍老妪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
星炬老者那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再次于林川心间响起:
“年轻人…汝做得…很好…”
“此域…暂可维系…十二时辰…”
“然…星炬之力…终有尽时…吾之本源…早已残缺…此次响应‘薪火协议’…已是勉强…”
“十二时辰后…此灯熄灭…秩序壁垒…将崩…”
十二个时辰!只有一天的时间!
林川心头一紧。
“前辈…可有他法?”他以心神问道。
“方法…有二…”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其一…寻回…散落的‘星炬’碎片…补全本源…”
“其二…彻底…净化…或…封印…‘万瘴源眼’…断其根源…”
“然…二者…皆难如登天…”
“汝…可自行…抉择…”
寻回星炬碎片?彻底净化源眼?
这两个选项,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此外…”老者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却透出一丝最后的凝重,“小心…‘观星者’…”
“他们…并非…盟友…”
“平衡…已倾…乱局…将启…”
“薪火…已传…望汝…珍重…”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
星炬老者最后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彻底消散。那盏青铜油灯的光芒依旧在支撑着领域,但林川能感觉到,其中那股引导性的、充满智慧的“意识”已经沉寂,此刻支撑领域的,更像是一种预设的、无意识的法则程序。
沉重的担子,毫无保留地压在了林川的肩上。
十二个时辰。
他需要在这短暂的安全期内,做出抉择,找到生路。
同时,还要警惕来自“星辰之渊”(观星者?)的威胁,以及星炬老者最后警告的、那即将到来的“它们”。
他缓缓降落回地面,纯白光柱并未消失,依旧连接着他与星炬,维持着领域的稳定。他睁开眼,看向身旁忧心忡忡的柳如丝和楚风,又看向领域外那凝固的毁灭景象,最后目光落在胸口那盏静静燃烧的青铜油灯上。
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