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叶凡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
指尖特意摸了摸怀里的信号符 —— 是墨守昨天塞给他的,黄符纸边缘印着学院的暗纹,捏碎了能传信。
腰带里还缠了柄软剑,剑柄贴着腰腹,凉丝丝的,能让人安心点。
“放心去,我跟凌风在府外巷口等着,半个时辰没动静,我们就闯进去!”
墨守早上的话还在耳边飘,叶凡扯了扯嘴角,推开静思园的门。
巳时的太阳正好,可往皇城东侧走,越靠近三皇子府,空气就越沉。
到了府门口,叶凡抬头瞅了眼。
朱门高得压人,铜环擦得亮,却没一点人气,敲上去的时候,声音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
高墙上头爬着藤蔓,叶子绿得发黑,缠在石雕的龙纹上,跟要把龙勒死似的。
“叶公子?”
门后走出个管家,穿一身深灰长袍,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没露出来。
他脸上没表情,说话跟念稿子似的,声调平得吓人:“殿下已在听风轩等候,请随我来。”
叶凡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刚跨过门槛,脚底板就窜上来一股冷 —— 不是风的冷,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顺着裤管往上爬,连带着心口都发紧。
他悄悄运转混沌衍化鼎,识海里的鼎纹亮了点,一股微弱的感知顺着脚步往外散。
这府里的气息太怪了。
夕阳照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没一点暖意,反而像蒙了层灰,连影子都显得发暗。
廊柱上雕着异兽,兽眼是黑玉嵌的,叶凡走过去的时候,总觉得那眼睛在跟着转,盯着他的后背,瘆得慌。
沿途遇到几个仆从,低着头走路,脚步轻得像飘。
叶凡余光扫过去,见一个侍女端着托盘,手腕细得跟麻杆似的,裙摆垂在地上,走了一路都没晃一下 —— 就像个提线木偶。
“这府里的人…… 不对劲。”
叶凡心里嘀咕,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
管家还在前面带路,拐过一道月亮门,就看见一片水。
水面静得可怕,连风都吹不动,泛着乌沉沉的光,别说鱼虾了,连片浮萍都没有,看着像块黑镜子。
水中间有座曲桥,通往对面的听风轩。
刚踏上桥板,识海里的鼎突然 “嗡” 了一声!
比在请柬上感觉到的波动还强,鼎身上的纹路亮得刺眼,一股阴冷气顺着桥面往上窜,直往叶凡的脚踝钻。
他脚步顿了下,低头往水里瞅。
水面下好像飘着点黑絮,细得像头发丝,刚要细看,管家的声音就传过来:“叶公子,请快些,殿下等着呢。”
叶凡抬头,见管家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直,好像在催,又好像在赶。
他没再多看,快步走过曲桥。
听风轩里灯火通明,可进去的时候,却觉得比外头还冷。
正主位上坐着楚风,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透着点红,不知道是涂了脂还是气血翻涌。
他看见叶凡进来,嘴角扯了扯,想笑,可眼睛里的怨毒藏不住,跟刀子似的往叶凡身上扎。
“叶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听风轩蓬荜生辉啊。”
楚风抬手,声音有点虚,像是没力气,“快坐,上好茶。”
叶凡拱手行礼,没多客套:“多谢三殿下。”
他在客位坐下,目光飞快扫过厅里。
楚风身后站着个老者,头发花白,脸皱得像树皮,手背的青筋凸出来,跟蚯蚓似的,双手背在身后,指关节捏得发白 —— 一看就是练家子,气息沉得很。
更显眼的是楚风下首坐着的文士。
穿件灰袍,长得普普通通,可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光,叶凡看过去的时候,他还微微笑了下。
就是这一笑,让叶凡的后背瞬间窜起一层冷汗!
识海里的混沌衍化鼎突然炸亮,鼎纹像活过来似的,围着鼎身转,一股强烈的预警感顺着神识往下冲,指尖都麻得发颤!
这气息!
跟请柬上的阴冷气,跟上次探子身上的死味儿,一模一样!甚至更浓、更纯粹!
像是从坟里爬出来的,冷得能冻住骨头,还带着点说不出来的腥气。
“这位是?”
叶凡压着心里的惊,指了指那文士,声音尽量稳着。
楚风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得意:“这是我新请的幕僚,姓柳,肚子里有学问,以后帮我处理些事。”
柳文士起身,拱手作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冷意,吹得桌上的烛火晃了晃:“在下柳沉,见过叶公子。久闻公子天赋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叶凡,没移开过,那眼神不像看活人,倒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叶凡心里头彻底明了。
这柳沉,绝对是影阁的人!
三皇子身边居然藏着影阁的人,还让他当幕僚,这宴席…… 哪是什么冰释前嫌,分明是等着他来送死!
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信号符,指尖碰到符纸的纹路,心里盘算着。
现在不能慌,得接着看,楚风和这柳沉,到底想搞什么鬼。
“柳先生过奖了。”
叶凡端起桌上的茶杯,没喝,就放在鼻尖闻了闻 —— 茶香里混着点极淡的药味,说不上来是什么,但肯定不对劲。
楚风见他不喝,眼神暗了暗,又开口:“叶公子,上次大比,是我一时冲动,多有得罪。今日请你来,就是想跟你赔个不是,以后咱们都是为帝国效力,该互相帮衬才是。”
这话听着客气,可他说的时候,手指一直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指节泛白,显然没说实话。
柳沉坐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端着茶碗,嘴角勾着点笑,眼神里的冷意却越来越浓。
叶凡扫了眼厅门,门外静悄悄的,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可他总觉得,门后藏着人,手里还拿着家伙。
这听风轩,根本就是个笼子。
他今天要是没点准备,恐怕真得栽在这儿。
“三殿下客气了。”
叶凡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了点试探:“只是不知道,殿下今日请我来,除了赔罪,还有别的事吗?”
楚风眼神闪了下,刚要开口,柳沉却先说话了:“叶公子倒是爽快。其实殿下今日请你来,还有一事相求 —— 听闻公子得了皇朝宝库的挑选资格,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与殿下合作?”
柳沉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节奏慢悠悠的,像在催命:“殿下在宝库中有相中的东西,只要公子肯帮忙,事后必有重谢。若是不肯……”
他没说完,可眼神里的威胁藏都藏不住。
叶凡心里冷笑。
果然是冲着皇朝宝库来的。
怕是不止要宝库的东西,还想要他的命吧。
他抬头看向楚风,见楚风低着头,没敢看他,显然是默认了柳沉的话。
“合作?”
叶凡笑了笑,声音里带了点冷:“我倒是想知道,柳先生说的‘重谢’,是什么?又要是我不肯,会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厅里的空气瞬间就僵了。
烛火晃得更厉害,柳沉脸上的笑也收了,眼睛里的邪气露了出来,像两团鬼火。
楚风坐在主位上,手指攥紧了扶手,指节都发白了。
叶凡知道,摊牌的时候,快到了。
他悄悄把信号符往指尖挪了挪,只要对方一动手,他就捏碎符纸,同时启动软剑 —— 就算打不过,也得撑到墨守他们进来。
听风轩外的水面上,那层黑絮越来越多,慢慢聚成一团,像个黑影,在水里晃来晃去。
廊柱上的异兽雕像,黑玉嵌的眼睛,好像更亮了,死死盯着厅里的人,透着股说不出来的凶气。
这场鸿门宴,终于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