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纯纯粹粹的黑。
没个边儿，连时间是啥，都记不清了。
叶凡的意识，就跟风中快灭的火星似的，在这片黑里飘着。
他摸不到自己的身子，连半点实在的感觉都没有。
就剩三样东西撑着他 ——
前一秒被背叛时那钻心的疼，自爆帝魂时想烧了一切的狠劲，还有…… 一丝丝没断的，想活着的念头。
“我…… 还没彻底没了？”
这想法跟道闪电似的劈进黑里，让他意识清明了一瞬。
跟着，一堆记忆碎片就跟决了堤的水似的，往他快散架的意识里冲。
云天尊那笑里藏刀的脸，还在眼前晃 —— 明明前阵子还拍着他的肩喊 “好兄弟”，转头就把杀阵布到了万神崖。
琉璃仙子那眼神更冷，跟淬了冰似的 —— 当年他还想跟她一起守着仙庭看永恒，结果她倒好，连 “死得痛快些” 都成了施舍。
还有万神崖碎成渣的星星，自爆时帝血烧起来的烫……
恨！
这股恨跟无数根针似的，扎着他每一丝残魂！
比他当凌天仙帝那会儿，杀遍黑暗动乱时的戾气还重，还纯粹！
要是没这股恨顶着，他这缕早该散了的魂，早被这片黑给吞了，连点影都剩不下。
“云天尊…… 琉璃……”
残魂在黑里吼，没声音，可那股狠劲藏都藏不住，“要是我叶凡能活下来…… 他日回来，必让你们血债血偿！加倍还！”
这誓言，就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
可现实比他想的还糟。
时空乱流这地方，本来就是宇宙里最要命的地儿。
这儿不是真的空，到处飘着碎了的法则线，还有乱晃的能量风暴，连时空都拧成了麻花。
就算他当年全盛的时候，要是没懂点时空的门道，没带几件宝贝，也不敢在这儿多待。
更别说现在 —— 他就剩一缕快散的魂了。
随便一道细得看不见的法则波纹，随便一股弱得没力气的能量流，都能把他彻底抹了。
他跟暴雨里的小破船似的，说翻就翻。
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自己快被那些乱流撕成碎片的时候 ——
嗡……
一声特别轻的响，直接钻进了他魂的根儿里。
是它！
叶凡的 “感觉” 一下子聚了过来。
就见一点混沌光，跟妈护着怀里的娃似的，紧紧裹着他残魂的核心。
光的源头，是个模糊得快要看不见的古鼎影子。
这鼎长那样？
三足两耳，老得没法说，像是从天地没开的时候就有了。鼎身上全是细缝，跟被人砸过无数回似的，又破又暗，看着就没力气。
可就是这破鼎的影子，散出点特别稳的劲儿 —— 在周围乱得发疯的时空流里，硬生生撑出个特别小、但特别重要的安全区，把最要命的伤害都挡在了外头。
“混沌衍化鼎……”
这名字自然而然冒出来。
当年他在个上古遗迹里捡着的，啥来头不知道，啥做的也不知道。就算他后来成了仙帝，也没把这鼎彻底弄明白，就只能用它压压气运，帮着悟悟道，算个有点用的辅助宝贝。
他以前还觉得，这鼎也就那样了。
万万没想到，他自爆帝魂、快成飞灰的时候，是这鼎护住了他最后一点魂！
“原来这玩意儿，才是我的救命稻草……”
叶凡的意识里全是复杂的滋味 —— 有庆幸，有后怕，还有说不出的感慨。
可现在的混沌衍化鼎，状态也差到了极点。
鼎身上的缝，比他记忆里还深，光弱得跟快灭的蜡烛似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熄。
为了护他，这鼎肯定也拼了老命。
就这么着，一个快散的魂，一个快碎的鼎，在无边的时空乱流里，互相靠着，飘着。
不知道飘了多久。
可能就一眨眼，也可能过了上万年。
叶凡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的，就靠那股没断的恨和想活的念头撑着。
混沌衍化鼎的光越来越暗，快没力气了。
连叶凡自己都快放弃了 —— 说不定，他最后还是得被这乱流吞了，世上再也没人记得凌天仙帝。
可就在这时候 ——
突然，一股特别弱，但特别不一样的吸力，从乱流的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这吸力怪得很，不吸东西，也不吸能量，专门对着魂来！
要是换了平时，这么弱的吸力，他随便一挣就能躲开，甚至都懒得看一眼 —— 低等位面的轮回破劲儿，他压根瞧不上。
可现在不一样。
他这缕魂已经弱到了极点，这吸力，就是溺水的人看见的那根稻草！
“这是…… 低等位面的灵魂接引？”
叶凡瞬间就想明白了 —— 肯定是有生灵刚死，魂刚离体，引动了轮回的劲儿。
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意味着他这缕仙帝的魂，得钻进一个未知的低等位面，附在一个刚死的、肯定特别弱的肉身里。
以后的路咋样，谁也不知道 —— 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再也回不到仙帝的境界，更别说报仇了。
不去呢？
他跟混沌衍化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乱流彻底抹了，连点痕迹都剩不下。
这哪是选啊？
根本没得选！
“蝼蚁都想活着！我叶凡大仇还没报，凭啥死在这儿？”
“就算成了个凡人，那也是我重新爬上去的起点！云天尊，琉璃，你们等着 —— 我，还会回来的！”
残魂里爆发出一股狠劲儿，他不抵抗那吸力了，反而把所有能调动的念头都聚起来，催着那鼎往吸力的方向挪。
混沌衍化鼎好像也懂了他的意思，剩下的那点微光闪了闪，鼎身轻轻震了一下 —— 像是把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完了，裹着他的残魂，变成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光，往那吸力的源头飞过去。
噗！
像是穿过了一层粘糊糊的膜，又像是从几万丈高的地方掉下来。
天旋地转的晕，还有撕心的疼，比在时空乱流里飘着还难受，还具体。
跟着，一堆陌生的、乱哄哄的记忆，跟洪水似的，硬塞进了他这缕残魂里！
“天风城…… 叶家……”
“上门女婿？还跟我一个名，也叫叶凡？”
“连修炼都不行？人人都喊他废物？”
“去青楼喝了顿酒，就被人坑了？”
“心里全是不甘…… 还有恨……”
无数零碎的画面，还有憋屈的情绪，往叶凡的意识里挤。
他明白了。
他这是要钻进一个刚死的少年身体里 —— 这少年跟他同名，命还特别苦。
“行吧……”
叶凡的意识稳了稳，“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受的委屈，我帮你找回来！你结的仇，我帮你报了！”
“这具身子，这座凡人的城，就是我凌天仙帝…… 重新活过来的第一步！”
带着这股没辙动摇的决心，叶凡的残魂彻底不抵抗了，开始跟那缕快散的少年魂，还有这具满是酒气、到处是伤的身子，慢慢融在一起。
疼！
跟潮水似的，把他最后一点意识都淹了。
但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清楚地感觉到 ——
那尊救了他命的混沌衍化鼎，送他到这儿之后，好像真的没力气了。
变成一道特别特别细的光，悄悄钻到了这具新身体的心脏里，不动了，跟睡死了似的。
黑，又回来了。
但这回的黑，不是吞人的死寂。
是藏着无数可能的，新生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