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的黎明带着最后一丝寒意,将戈壁滩染成苍灰色。堡垒内的粮草已彻底告罄,最后一窖水也只够重伤员抿几口,弟兄们靠嚼干硬的野菜充饥,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却依旧握着兵刃守在城墙上。沈砚秋扶着城垛,右臂的伤口因昨夜的巡查又隐隐作痛,他望向轮台城方向的沙丘,心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秦十三已经走了三天,援军该到了。
“沈公子,你先靠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看看伤员。”顾长风递来一块干净的麻布,让他垫在城垛上,自己则提着药箱走向医疗点。经过连日操劳,他的脸色比纸还白,左臂的吊绳勒得肩膀发红,却依旧脚步不停。医疗点里,几个重伤员气息微弱,嘴唇干裂得说不出话,学徒们正用沾了少量水的布条给他们润唇,看到顾长风进来,都露出焦急的神色。
“顾先生,最后一点伤药也用完了,有个弟兄伤口感染,开始发烧了。”一个学徒低声说。
顾长风蹲下身,摸了摸那名弟兄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紧锁。他沉思片刻,对学徒说:“去堡垒周围找些麻黄和甘草,煮水给发烧的弟兄喝,能暂时退烧。再把煮沸的野菜水留着,给伤员擦伤口消毒。”
安排妥当后,顾长风又回到城墙,看到沈砚秋依旧望着远方,背影在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还没消息吗?”他轻声问道。
沈砚秋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再等不到援军,恐怕……”他没说下去,却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昨夜叛军又发动了一次猛攻,虽然被击退,却又有两个弟兄牺牲,三个弟兄重伤,再这样耗下去,不用叛军进攻,大家也会被饥饿和干渴拖垮。
就在这时,西侧了望哨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喊,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沈公子!顾先生!你们看!沙丘那边有动静!好像是骑兵!”
两人立刻冲到西侧城墙,顺着了望哨指的方向望去。晨雾渐渐散去,远处的沙丘尽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浪潮,马蹄声像闷雷般传来,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沈砚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为首的骑兵举着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绣着北庭守军的标志,紧随其后的,还有西域城邦的青色旗帜!
“是援军!是援军到了!”沈砚秋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一把抓住顾长风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
顾长风也难掩兴奋,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秦十三成功了!他真的把援军带来了!”
城墙上的弟兄们听到消息,纷纷涌到西侧城墙,看到远处的骑兵队伍,都激动得高声呐喊,连日来的疲惫和绝望瞬间烟消云散。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泪,握着兵刃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却笑得无比灿烂。
“弟兄们!援军到了!咱们有救了!”沈砚秋高声喊道,声音铿锵有力,在戈壁滩上回荡。他立刻对身边的传令兵说:“快!通知阿罗憾,做好出城接应的准备!再让罗衣准备信号,给援军示意咱们的位置!”
传令兵飞奔而去,很快,堡垒顶端就升起了一面黄色的信号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的援军似乎也看到了信号,马蹄声越来越近,旗帜在阳光下愈发清晰。秦十三骑着一匹黑马,冲在队伍最前面,他身上沾着尘土和血迹,显然是一路急驰而来,看到堡垒上的信号旗,也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弯刀。
叛军营地此刻也乱作一团,他们显然没想到援军会来得这么快,不少叛军士兵惊慌失措地收拾东西,还有的举着兵刃朝着援军的方向冲去,想要阻拦。可北庭守军和西域城邦联军人数众多,装备精良,骑兵们挥舞着长刀,像猛虎下山般冲进叛军营地,惨叫声和兵刃碰撞声瞬间响起。
“出发!出城接应!”沈砚秋一声令下,阿罗憾立刻带领草原勇士和商队护卫,打开堡垒大门,朝着援军的方向冲去。沈砚秋也握紧腰间的短剑,想要跟着出城,却被顾长风拉住。
“你的伤口还没好,别去冒险!”顾长风语气坚定,“我在这里守着伤员和堡垒,你指挥弟兄们配合援军就行。”
沈砚秋知道顾长风说得对,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要是有叛军冲过来,就立刻关闭城门。”
城外的战斗已然打响,北庭守军的长枪兵列成阵形,朝着叛军推进,西域城邦的骑兵则绕到叛军后方,截断他们的退路。秦十三骑着马,挥舞着弯刀,一路砍杀到堡垒门口,看到沈砚秋,高声喊道:“沈公子!我把援军带来了!”
“好样的!秦十三!”沈砚秋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叛军主力在东侧,咱们从西侧包抄,前后夹击!”
秦十三点头应和,立刻带领一部分骑兵朝着东侧冲去。阿罗憾则带着草原勇士,配合北庭守军的长枪兵,清理营地内的残余叛军。戈壁滩上,马蹄声、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却不再让人心慌,反而透着胜利的曙光。
顾长风在堡垒内,一边照顾伤员,一边留意城外的战况。听到叛军的惨叫声越来越远,知道胜利在望,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走到医疗点门口,望着远处的战场,阳光洒在戈壁滩上,将骑兵的影子拉得很长,叛军的营地渐渐被攻破,黑色的营帐倒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
没过多久,城外的喊杀声渐渐平息,沈砚秋带着秦十三和北庭守军的将领走进堡垒。那将领穿着铠甲,身材高大,对着沈砚秋抱了抱拳:“沈公子,多谢你们坚守堡垒,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叛军主力已被击溃,残余势力也在逃窜,北庭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将军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沈砚秋笑着回应,心里的巨石彻底放下。
秦十三走到顾长风面前,递过一个水囊:“顾先生,这是轮台城带来的清水,快给伤员和弟兄们分了。罗姑娘那边,我也让人送了粮草和烤馕,很快就到。”
顾长风接过水囊,打开盖子,清澈的水流出来,他立刻让学徒给伤员喂水,又给弟兄们分了水。喝着甘甜的清水,弟兄们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笑容,连日来的干渴终于得到缓解。
夕阳西下,将戈壁滩染成一片金红,远处的胡杨林像燃着的火炬,格外壮观。堡垒内,罗衣正带着人分发粮草和烤馕,弟兄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吃着烤馕,喝着清水,谈论着刚才的战斗,气氛热烈而欢快。
沈砚秋和顾长风并肩站在城墙上,望着夕阳下的戈壁滩,心里满是感慨。“终于结束了。”顾长风轻声说。
“嗯,结束了。”沈砚秋点头,转头看向顾长风,笑容温暖,“等伤员康复,咱们就继续走丝路,去看看西域的葡萄架,尝尝你说的美酒。”
顾长风笑着点头,目光望向远方的丝路商道,那里的沙尘渐渐平息,仿佛已经能听到驼铃悠扬的声响。北庭的烽烟终于散去,阳光洒在堡垒上,也洒在这条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命脉上,带来了和平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