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到血液都快冻成冰碴子的冷。
刘天尧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塞进冰箱深处的过期肉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刮过咽喉的剧痛。身体下面不再是粗糙的防水帆布,触感变成了更加死硬、更加无情的冰冷金属板,硌着他断裂的肋骨和缺失手臂的创口,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子在里面搅。
彻底失去了意识又像是沉在冰层下的浑浊混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无止境的剧烈颠簸和刺骨的寒冷包裹着他,像一双巨大的、长满冰刺的手把他当死狗拖着走。
意识似乎是被一声刺耳的、带着巨大回响的金属摩擦声强行撬开的。
嘎——吱——!
尖锐得能刺穿耳膜的声音,如同怪兽在啃噬生锈的铁门。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难以形容的复杂恶臭扑面而来,猛地灌进他破碎的肺叶里!
血腥!
浓郁的、新鲜的、带着内脏特有铁锈甜腥和腐败酸臭混合的……浓重血浆味!就在刚才,有大量血液泼洒在这里!
消毒水!
强烈刺鼻,但完全被血腥盖过,只剩下呛人的残余!
腐臭味!
一种类似生肉在密闭空间放久了,脂肪和蛋白质缓慢腐败的、油腻的、滑腻的恶臭!深入骨髓的恶心感!
还有……一股极其刺鼻的酸味?像是什么化学试剂泼了?混合着一种……甜腻到诡异的廉价香水味?
“咳!呕……”刘天尧的喉咙本能地剧烈抽搐,想要把这混合毒气吐出来,却只呕出几口酸苦的胃液和带着血腥味的泡沫,再次撕裂了胸前的伤口。剧痛让唯一能睁开一道缝隙的左眼终于聚焦。
视野依旧被额前涌出的血液糊得一片暗红模糊,视线扭曲晃动。他发现自己被随意地、面朝上地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头顶是灰蒙蒙的、布满了深黄色污渍的水泥天花板,挂着一盏早就坏了的日光灯管,灯罩上积满了灰尘和飞虫的尸体,几条裂开的缝隙里结着厚厚的冰棱。
这不是刚才那个集装箱仓库!
空气粘稠沉重,带着一股闷罐子特有的滞塞感。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一扇蒙着厚厚冰霜的小气窗外透进来一点灰蒙蒙的、如同冰层过滤后的惨白光线。
这地方不大,不到三四十平米,狭长,像个废弃冷藏库或者地下冷库的隔间?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墙皮,许多地方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同样粗糙的砖块和潮湿的霉斑。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挂钩和锈蚀的链条,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空气都能感觉到寒意。
地上!到处是垃圾!
碎裂的厚玻璃药瓶!尖锐的碎片折射着惨淡的光!针筒!大量的针筒!有的针头甚至还是弯曲的、带着暗红的凝固血迹!成团成团的、沾着大片大片暗红和浓稠黑褐色污迹的纱布、棉花球!几个空的一次性饭盒,里面食物早已发黑发霉长毛!地上还扔着几张皱巴巴的、写着不知名文字的旧报纸!
最刺眼的!
是靠近他脚边角落!
一大滩呈喷溅状、尚未完全凝固的、如同泼洒颜料般的暗红色!
新鲜的血迹!
还散发着热气!
浓烈刺鼻!
在冰冷的空气里晕开令人作呕的铁腥!
血迹一路延伸,像是有人被拖拽着,蹭着地面,带出一道断续的暗红拖痕,一直消失在房间另一端——一扇巨大的、厚重的铅灰色金属门旁!
显然,就在不久之前,这个冰冷的垃圾场里发生了极端血腥的事件!甚至可能就在他被扔进来的前几分钟!
血迹旁,散落着几颗黄灿灿的、已经被踩扁变了形的金属弹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
嘎吱!金属的、沉重的脚步声!
是阿诺德!那具铁塔般庞大沉凝的身影,正从另一侧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完好的那只粗壮右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手提箱,箱体一角被撞得凹陷下去,沾满了新鲜的、带着温热气息的浓稠血迹!血珠正顺着冰冷的箱角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未干的血泊上,发出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嗒…嗒…”声。
阿诺德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只有半边下颌被高处冰窗透下来的光扫到,绷紧的咬合肌棱角分明,像块沉默的花岗岩。他那只裹着厚重绷带的断臂(右手位置!)如同枯树的断桩,僵硬地垂在身体一侧,绷带尾部破烂不堪,同样沾染着浓腥的血点。他走到那扇巨大的铅灰色金属门前,停下。
门旁靠墙放着几个巨大的、如同医院太平间才会使用的金属垃圾收集桶。阿诺德伸出完好的左手,不是推门,而是猛地掀开其中一个垃圾桶厚重的金属盖子!
当啷!盖子重重敲在冷硬的金属桶壁上,发出巨响!
一股更加浓烈百倍的、如同屠宰场内脏翻搅堆积发酵出来的恶臭猛地爆发出来!混合着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和……腐烂药物的酸臭!冲得人眼睛发痛!
阿诺德毫无所动。他那生铁般的左手伸进桶里,在里面发出一阵刺耳、沉重的翻搅声,像是在拨弄一堆浸透了血肉的钢铁零件。哗啦!几件被砍得不成形状、沾染着模糊碎肉的深色厚外套碎片被粗暴地扯了出来,随意地扔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小片污秽的冰沫。
紧接着!阿诺德竟然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沉重的东西!
一台……小型破碎机?或者说绞碎部件?
被粗暴地硬拽出来!
那东西体积不大,但结构极其沉重结实!外壳似乎是特种合金钢,布满了猛力击打的坑洼和尖锐刮擦的深痕!外壳上糊满了浓稠的血浆、肉沫、内脏碎片和骨骼碎裂形成的白色粉末状物!粘稠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金属本色!
机器的几个巨大的输入口如同黑洞洞的巨口,沾满了毛发般的碎屑和油脂。粗壮的电缆线被硬生生扯断,像死蛇一样缠绕在机身上。机器的基座甚至还在微微冒着一丝肉眼可见的白烟,混在刺鼻的恶臭蒸汽里,仿佛刚刚进行过一场惨无人道的粉碎工作!
阿诺德单手提着这个刚刚“工作”完毕、宛如地狱刑具般的小型绞碎机,走到门旁另一个桶盖掀开的巨大金属桶前(这个桶口明显对准了绞碎机巨大的出料口)。
哗啦!轰隆!
沉重的机器被粗暴地砸进巨大的桶里!激起一片血浆泡沫和碎渣的爆响!整个狭小的空间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阿诺德才将沾满滑腻血污的手在冰冷的桶壁上随意蹭了两下,留下几道深红的污渍。随即,他那只粗壮的左手猛地抓住铅灰色金属门的巨大冰冷把手!
咬合紧实的沉重机械结构发出吃力摩擦的呻吟!
嘎吱吱吱吱——!
厚达几十公分的巨大门户被他悍然拉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强劲、如同北极冰原吹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寒冷风暴瞬间涌入!
门的那边!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依旧昏暗!但能清晰看到,空间顶上是无数条扭曲交错的、滴着冷凝水的粗大冷冻管道!下方排列着密密麻麻、如同怪兽墓穴般的巨大金属冷柜舱门!冰冷刺骨!
这就是……冷库深处的核心?
门外的空间深处!昏暗中!几个穿着厚实防寒大衣、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围在一处!他们中央,正是身穿那件利落墨绿色羊绒大衣的伊莎贝尔!她那冰冷瘦削的身影背对着门这边,异常醒目。
如同有心灵感应!阿诺德刚把门拉开缝隙!伊莎贝尔就猛地转过身!
那两只冰灰色的眼睛如同探照灯!瞬间穿透冰冷的黑暗和距离!精准无比地打在蜷缩在冰冷地上、如同血污垃圾般的刘天尧身上!视线冰冷锋利如刀!
阿诺德巨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缝隙,沉默如山,挡住了肆虐的寒气。
伊莎贝尔的目光在刘天尧身上停留了一秒。
冰封的瞳孔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脸转向一边,对着冰冷空气,薄如刀刃的嘴唇清晰地吐出几个如同冰珠子砸落铜盆的字:“‘清洁组’,即刻进场。”
“一级封存规程。”
“十分钟内抹掉所有生物痕迹。”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命令。
刘天尧浑身冰冷,绝望如同藤蔓缠绕住心脏。抹掉所有痕迹……也包括他这摊“耗材”吗?
随着她冰冷无波的话音落下,门外昏暗空间的阴影里,几道穿着白色连体密封防护服、戴着头盔面罩的身影无声地滑了出来!手里拿着大桶装着刺鼻液体的容器和长长的硬毛刷!如同训练有素的白蟑螂!目标直指这间血腥狼藉的屠宰小隔间!
死亡的气息瞬间凝固!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死寂瞬间!
嗡——!
刘天尧胸前!那枚深褐色、扭曲的鱼形烙印!猛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烧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顺着烙印的纹路疯狂搅动!瞬间撕裂了他的意识!
“呃啊——!”一声极度痛苦又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嘶鸣终于无法压抑地从他裂开的喉管深处挤出!
这嘶鸣在死寂的冷冻空间里异常刺耳!
门外刚要进门的几个“白蟑螂”脚步顿住!冰冷的面罩微微抬起,露出反光的护目镜片,似乎投来漠然的一瞥。
阿诺德堵在门口的铁塔身影,纹丝不动。
唯有伊莎贝尔!
在她那如同冰雕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
冰封灰蓝的眼眸深处!在刘天尧发出痛苦嘶鸣、烙印剧痛爆发的万分之一秒!
如同冰封镜面被投入一颗滚烫的熔岩核心!骤然闪过一丝极其剧烈、如同火山底壳骤然爆裂的!
震动!惊骇!
那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设定精密的仪器正在疯狂报警!某种笃定的计划被意外之物悍然扰乱!某种深藏于永冻层下的核心装置遭遇了致命打击瞬间失序才可能爆发出的——源于绝对认知被摧毁的边缘裂痕!一种冰冷的震怒!
这缕裂痕在她眼底深处出现得如此突兀、如此剧烈,却又消失得如同被强行冻结的流星!
她的头颅!
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极其突兀地!猛转向房间另一端!
目光!如同淬炼了亿万年的冰锥!
死死钉在刘天尧此刻蜷缩位置旁边的冰冷墙壁上!那面污秽剥落的水泥墙!靠下半部的位置!
刚才被扔进来摔在地上时,刘天尧唯一睁开的左眼曾短暂扫过那边!
一片剥落了大块墙皮、露出了底下更深砖面的地方!
残留着某个模糊、巨大、肮脏又怪异的图案!像小孩子发疯时的涂鸦!
深褐色!像是用凝固的油脂混合着铁锈胡乱涂上去的!
扭曲!歪斜!
但那粗粝的、不规则的线条组合!
赫然构成了一个极其简陋!却透着原始狂乱和邪异意味的图形!
像几条胡乱交缠的深褐色藤蔓!又像是几根断裂的、扭曲的……
锚链?
没错!
就是他无数次在噩梦里、在幻象中看到那艘巨大诡异的“锚船”船体锈蚀吃水线附近蠕动的、包裹粘稠物质的、断裂的……
锚链!
深褐色!
暗红!
如同烙印在他心脏上的诅咒在现实墙壁上的投射!
此刻!墙角堆放的几个巨大黑色密封垃圾袋,被刘天尧剧烈挣扎带倒了一个!袋子沉重的口滑开,刚好露出了底下墙面那大片的肮脏污迹!
那歪斜扭曲的深褐色锚链涂鸦!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恶魔睁开的眼睛!与他胸前烙印疯狂的灼痛遥相呼应!
伊莎贝尔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锚链涂鸦上!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恐怖能量的绝对静止!仿佛在读取那涂鸦深处蕴含的密码!
下一刹那!
伊莎贝尔没有任何征兆地动了!
墨绿色的身影如同被无形丝线瞬间拉扯!
嗖!
她纤细笔直的身体毫无迟疑地转身!背离那扇正在打开的通往更深处冷冻核心的金属门!像一道精准投射出的标枪!
冰冷的鞋跟踩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急促得令人心悸的哒哒声!
目标!
不是刘天尧!
甚至不是门!
而是——房间最内侧与门相对的另一端角落里!
那里堆满了各种废弃金属零件和硬纸板箱垃圾堆的角落里!
阿诺德堵在门口的巨大身影因为她的转身疾退而猛地侧开!让开通道!但那张隐在阴影中的、如同金属浇铸的脸,似乎也随着伊莎贝尔的急退动作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绷紧!完好的左手瞬间向下探去,几乎是本能地按在了腰间厚重大衣下某个凸起的硬物上!
伊莎贝尔的速度快得惊人!两步就扑到了堆满杂物的角落!在她冲近的瞬间!一只戴着黑色真皮手套的右手!如同扑食的鹰爪!带着划破空气的锐响!猛地插进了一个半开的、装满了废弃输液瓶的厚纸板箱!
不是抓取!
而是极其狠辣地一握!然后!
咔啦!噗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挤压声爆响!废弃的玻璃瓶在她那只戴着黑色真皮手套的右手中瞬间化作齑粉!玻璃碎屑和瓶里残留的少量浑浊粘稠液体飞溅而出!
与此同时!
哗啦!
一道极其模糊、快如闪电的黑影猛地从那被捏碎的厚纸板箱后方深处炸了出来!如同受惊的剧毒蜈蚣!带起一股浓烈的机油混合鱼内脏的腥臭气流!凶狠无比地朝着伊莎贝尔近在咫尺的咽喉暴射而去!
伊莎贝尔仿佛早已洞悉!
插进纸箱抓握玻璃的右手甚至没有抽回!
她的左肩极其诡异地、以一个非人的柔韧幅度瞬间塌陷!身体如同折断般向左后方暴退半步!动作快到拉出一道残影!
黑影带着撕开空气的厉啸!几乎是擦着她的颈动脉皮肤划过!锋锐感甚至割裂了几根飞舞的金发!
咄!
一声闷响!那东西狠狠扎进了她身后冰冷水泥墙的墙皮里!尾部剧烈震颤!
昏暗光线下,勉强能看清——
那东西只有小臂长短!通体黑沉!结构像是某种被强行弯曲锻造了无数次的扭曲钩钉!一头是异常尖锐、带着倒刺的锋利弯钩!另一头缠绕着染血的、不知是绳索还是肠子一般的暗褐色编织物!此刻大半深深嵌入墙皮!在冰冷的空气中兀自发出低沉的嗡鸣!
“伏尔坎的裂鱼锥?!” 旁边死死盯着角落的阿诺德喉咙深处滚过一声极其压抑、如同生铁摩擦的低吼!完好的左手已经将腰间的硬物拔出一半!赫然是一把枪管粗大得惊人的银灰色左轮!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角落!
几乎在毒钉射空的同一刹那!
噗!
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像是布匹被锐利物体极快地划破!
伴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水滴落灰烬的“嘶”声!
刘天尧的瞳孔猛地聚焦!
只见伊莎贝尔那暴退稳住身形的同时!她探入厚纸箱抓握玻璃瓶的右手狠狠抽了出来!
被紧握在真皮手套里那团碎裂的玻璃碴子和浑浊液体混合物!竟被她以无与伦比精准的指力控制!
如同握着一团压缩的空气炮弹!
狠狠地向角落那堆杂物垃圾堆深处!一个极其隐蔽、如同狗洞般的缝隙里!猛地按了下去!
咕咚!噗嗤!
玻璃碎片和粘稠液体被巨力强行灌入缝隙深处!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碾压和液体飞溅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极其短促、又像是被强行堵回喉咙深处的闷哼!从那黑暗缝隙深处极其压抑地响起!
带着强烈的痛苦和某种东西被打断的窒息感!
随即!
一股极其浓烈的、带着新鲜内脏破裂腥味和鱼类腐败恶臭的混合血腥气!猛地从那黑洞洞的缝隙深处弥漫开来!像无形的毒雾!
有东西!一直埋伏在那里!等待猎杀!却被伊莎贝尔以无法想象的方式、借由被破坏的玻璃容器发动了精准至极的致命打击!
伊莎贝尔甚至没有去看自己那只沾满了玻璃碎屑、滴落着粘稠血污液体的右手手套。
她的身体稳稳站定!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偏离!
直直地!越过门口蓄势待发的阿诺德!
看向通向内部冷冻核心的那扇被拉开了缝隙的、散发着寒气的巨大金属门方向!门后的巨大冷冻仓库深处!
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极其细微的、如同高速摩擦的金属丝的波动!冰冷刺骨!
“三层!”
“‘清道夫’(Scavenger)!”
“一个漏网之虫!”
“在!锚印之下!”
她每吐出一个词,都像一个冰块在切割玻璃!冰冷!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
这显然不是对近在咫尺的阿诺德说的!她的目光穿透距离和寒冷!门外冷冻核心区深处!某个更高、更昏暗的平台上!几个模糊的轮廓在听到“清道夫(Scavenger)”和“锚印”这几个词的瞬间!明显地动了一下!
伊莎贝尔根本没有等待回应!
在她最后一个“下”字音刚落的同时!
她那双冰冷的灰蓝色瞳孔深处!一点锐利如针的亮光骤然炸开!
身体再次毫无征兆地向后弹射!如同被无形的皮筋猛力拉动!
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她最初进来时、背对着的那面墙壁!就是在她命令“清洁组”入场前的位置!那面污秽剥落的水泥墙!
墙壁旁斜靠着一个巨大的、如同装化学试剂的硬质塑料桶!刚才被冲出来的阿诺德掀开盖子后没合上!
伊莎贝尔扑至墙角的动作快到拉出残影!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还带着霉斑的墙面!纤细的腰肢猛地向后一个爆发力十足的弯曲!穿着冰锥高跟的双足在积着薄薄冰霜的湿滑地面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却不是前冲!而是——
向后!一个迅猛无比的背弓反蹿!
噗通!
整个人!连同她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墨绿色羊绒大衣!以精准的角度!利落地!
从背后倒翻着!跳进了那个敞口、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和不明化学药剂气味的巨大硬质塑料桶里!
哗啦!
巨大的塑料桶被她身体砸得剧烈摇晃!冰冷的浑浊液面瞬间没过她的肩头!刺鼻的气味猛烈蒸腾而起!
几乎就在她身体沉入桶底的同一微秒!
轰!!!
一声沉闷又震撼的巨响!如同沉重的铁锤砸在沙袋上!猛地从房间另一端、那片堆满了破纸箱和金属垃圾堆的角落深处传来!
一道巨大、壮硕得惊人、宛如披挂着铁甲碎肉的黑色模糊身影!如同疯狂的山体垮塌!猛地从那片垃圾堆的深处强行撕裂杂物破墙而出!
狂暴的冲击力将那些废弃金属零件、厚纸板箱如同玩具般炸得粉碎四射!
伴随着一声如同受伤棕熊发出的、混合了暴怒和极端痛苦的低沉兽吼!
轰隆!
沉重的冲势让那道庞大黑影无法完全刹住!
如同一颗失控的黑流星!狠狠砸在了伊莎贝尔刚刚跃入的那个巨大的、装满消毒药水的硬质塑料桶旁边!
距离半米之隔的冰冷水泥地上!
咚!!!
沉闷无比!整个房间如同被巨石砸中!地上残存的玻璃碎片和杂物被震得跳起!
那庞大黑影似乎挣扎着要扑向近在咫尺的塑料桶!但那桶里的粘稠冰水极大地阻碍了他的视线和动作!而且他破墙而出时显然承受了伊莎贝尔刚才那致命一击带来的巨大伤害!行动间带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摩擦声!
他的一条极其粗壮的右臂(或者说上半截躯干?)糊满了浓稠的、还在不断渗出的黑红色粘稠血肉组织!似乎有内脏碎片混在里面!浓烈的鱼腥内脏腐败腥臭正是从他身上喷涌出来!熏得人几欲晕厥!显然!刚才伊莎贝尔灌入缝隙的那团玻璃液起到了恐怖的杀伤效果!破坏了他的内脏结构!
“吼——!”那怪物发出更加狂暴痛苦的咆哮!仅剩的一只闪烁着凶残红光的眼睛(像是戴了什么?)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塑料桶!完好的那只巨大左掌携带着撕裂钢铁的力量!裹挟着浓烈的腥风和杀意!悍然挥向塑料桶中伊莎贝尔刚刚沉下的位置!
桶里的水在剧烈晃动!人影似乎还在下沉!
旁边!
被这连续惊变震住片刻的阿诺德!终于回神!堵在门缝的身体猛地绷紧!完好的左手瞬间握紧了那把巨大的左轮!
枪口!带着喷吐火焰的决绝!悍然抬起!
指向的不是那扑向桶的庞大黑影!
而是——
那个巨大的塑料桶!
他要……射击桶?!射击伊莎贝尔?!
就在这生与死的尖锋时刻!
刘天尧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着抬起头,糊满血污的视线死死盯住那个巨大的塑料桶!
水花晃动!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借着桶边溅起的一点冰冷液珠的反光!
在那浑浊水面下极深处!
伊莎贝尔那双冰灰色的、毫无生气的眼睛!
竟然!不是绝望地等待被利爪撕碎或被子弹击穿!
而是——
冰冷地……
死死地……
穿透水面……
如同在极地冰层下无声伏击的……
幽灵……
看向……
刘天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