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子做,出事了就别逃!都给老子出来!”
为首的汉子叫王虎,是村里最有名的猎户。
耍得一手好弓箭,往日里扛着弓进雁回山,傍晚准能提着野兔、山鸡回来,一家五口全靠这手艺过活。
如今山被封了,他祖祖辈辈相传的本事成了摆设,米缸眼看就要见底,一家人明日的饭食都成问题!
“你们宋家倒是风光!拿着卖白虎皮的钱发了财,盖新宅子、供宋泽文读书,日子过得滋润!
现在倒好出事了,害得整个雁回山都被圈起来!连累大家伙儿跟着喝西北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人群后头,一个刚嫁来不久的小媳妇踮着脚张望,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低声问:
“张家婶子,这是怎么了?昨日不是才来了官差,把他家老二带去服徭役了吗?怎地今日又围上了?”
“呸!那是他们活该!”
旁边一个挎着菜篮的张婶狠狠啐了一口,菜篮子里的萝卜都跟着晃了晃。
她嗓门提得老高,愤懑不已,巴不得叫所有人都听见:
“你可不知道,围在这儿的都是村里靠山吃饭的猎户!山封了,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直接就没了生计,能不怒吗?”
前面有个猎户闻言转过头来,重重叹了口气,苦涩道:
“可不是嘛!前几日刚交了徭役钱,手头不宽裕,本想着今日进山打只野鹿什么的,换点银钱用。
结果刚到山脚下,就被人拦了回来。那家丁腰里别着刀,说这山以后就是私产,再靠近就打断我的腿!
我们几个赔了不知道多少笑脸,人家才肯告诉我们缘故,一切的源头都是从这个宋家开始的!”
“何止是猎户遭殃啊!”
人群里一个扛着锄头的驼背老汉也开了口,是村东头的宋老栓,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语气愤懑:
“咱们这些种庄稼的,虽不靠打猎过活,可烧火做饭的柴火、头疼脑热时救急的草药,可都指望着雁回山啊!
去年我老婆子咳得厉害,还是我在山里采了药叶子熬水,才好利索的。
现在山被封了,柴火得去镇上买,一文钱一斤,我这两亩薄田的收成,哪经得起这么造?”
“就是!”一个提着药包、面色焦黄的妇人接话道,“我家娃娃前日着了风寒,正想今日进山采些能用的。
谁知连山脚都不让近了。这下好了,只得咬牙去镇上抓药,平白多出一大笔开销,日子更是紧巴巴的了!”
“栓子叔说得对!”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小伙接了话,是村里的樵夫,他手里还攥着把砍柴刀。
“我往日天天进山砍柴,挑到镇上卖,一天下来够家里两个人嚼用。
如今山不让进,我只能去镇上的柴房帮工,一天才给一个铜板,还不够养活我自己的!”
另一个黑瘦青年也愤愤插嘴:“连累的附近柴火都涨价了,以往自个儿上山砍柴不过费些力气。
如今倒好,都得掏钱去买。这日子还怎么过?”
旁边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人,这会子还不忘手里捻着针线,见新媳妇满脸茫然,放下手里的活计,凑到她身边,特意解释道:
“妹子你是刚嫁过来,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去年,这宋家可真是撞了天大的运气!
宋家老大去雁回山捡柴火,竟撞见一头刚产完崽的母白虎!那可是稀罕物,咱们边疆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没见过白老虎!”
她顿了顿,接着说:“宋家知道这白虎金贵,也不知道找了怎么弄得,把那母虎弄死了,连带着刚生的虎崽也没放过。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关系,把那硝制好的白虎皮,一路往京城送,听说最后献给了宫里的大人物,宋家还因此得了不少赏钱呢!
你看他们家这新盖的青砖瓦房,就是用那笔钱盖的!”
“可谁能想到,那白虎皮竟是个血中带煞的不祥东西!”
妇人眼神有些惊惧,明显是对这种说法很相信。
“前阵子从京城传来消息,说那白虎皮送过去后,宫里和朝堂上接连出事,死了好几个大官,还有的被抄家流放,把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
这事儿就像拔萝卜带出泥,连咱们这偏远的边疆都被牵连了。
上面直接下了令,把雁回山给封了,后来更是被哪个贵族买去当私产。
听说那贵族也是从京城嫁过来的宗室女,要不是有这一层关系在,也不敢接手这烫手的山芋。
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啊,再想进山,门儿都没有!”
新媳妇听得眼睛都睁圆了,怀里的侄子扭了扭,她连忙收紧胳膊把孩子抱稳,压低声音问:
“那.......那宋家自己就没受什么牵连吗?”
呢捻针线的妇人撇了撇嘴,朝宋家紧闭的大门方向努了努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解气:
“怎么没影响?昨天晌午,官差骑着马浩浩荡荡来的,直接把宋家老二捆走了,说是要去边境服‘罚没劳役’。
最少也得三五年才能回来,这不就是受那白虎皮的牵连?
只不过啊,他们家去年得了赏钱,盖了青砖房,还供着宋泽文读书,好处全独吞了。
如今倒好,有了祸事却要大伙跟着扛,你说气人不气人?”
旁边一个瘦长脸的汉子听见,幸灾乐祸地插话:
“要我说,这宋家老二也是真够倒霉。他家为了供那个宝贝侄子宋泽文读书,连卖了他两个闺女。
去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传香火,还没抱热乎呢,今年就替他那大哥顶罪服徭役去了。这一去,怕是回不来喽!”
“呸!什么倒霉,分明是活该!”
捻针线的妇人立刻皱着眉回怼,声音也拔高了些,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卖闺女的时候他要是拦着一句,那瑶丫头、兰丫头也不至于落到那般田地!
兰丫头好歹是卖去冲喜的,有个着落。轮到瑶丫头直接就入了奴籍,如今连命有没有还不知道呢!
又不是荒年活不下去,卖儿卖女讨条生路。分明是拿亲闺女的命,给侄子铺读书的路!
这种事都能忍心,可见压根就没把闺女当人看!这样的人,受点罪怎么了?这叫报应!”
新媳妇听得心里发紧,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侄子,小声嘀咕:“怎么能卖自己的闺女呢.......”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抱着菜篮的张婶子也接了话,很是唏嘘:
“瑶丫头是个踏实肯干的老实孩子,平常让干啥就干啥,很听话,也不偷奸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