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如今的势力早已不容忽视,军中半数将领是他的旧部,朝堂上也有不少官员依附于他,更别提他手里还握着京畿防务的兵权。
不少更是只知庆王,不知皇帝。
这是他早年纵容刘靖揽权,用他抵御各类利益群体的后果,他和那些用完就能扔掉的刀子不同。
因着刘靖的身份和他无嗣局面,这把尖刀非但不能扔,还是拿来护身。
若是现在就把刘靖正式过继,给他皇子的名分,那刘靖继位便有了法理依据,名正言顺得让人心服。
名正言顺得让他......害怕。
一旦有了名分,刘靖的势力与正统性叠加,便是如虎添翼。
到时候,若刘靖生出异心,想提前篡位,他这个皇帝能拦得住吗?
隆宣帝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他是帝王,更是过来人,见过太多为了皇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戏码。
刘靖虽向来恭顺,可权力的诱惑太大,谁能保证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像根刺,扎在隆宣帝心里。
他看着刘靖依旧恭敬站立的身影,心里又想起方才的地震,日后的言论。
若是他名下有皇子,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些谣言是不是就能不攻自破?!
“靖儿。”
隆宣帝忽然开口,目光紧紧锁着刘靖。
“如今京中刚过小震,宗室里难免有些议论,朕倒觉得,有些事,或许该提前定了。”
“请皇上示下,臣听凭皇上安排。”
刘靖心里讶然,没想到隆宣帝会说这个,但面上却依旧平静。
殿内的熏香似乎更浓了些,隆宣帝心里反复盘算。
提前过继,能让刘靖名正言顺地帮他稳定朝局,应对宗室异动。
可风险也摆在眼前,万一刘靖真有二心,他便是引狼入室。
“你先下去吧,”隆宣帝最终还是压下了念头,“京中灾情还需多盯着些,有任何动静,随时来报。”
“臣遵旨。”
刘靖躬身行礼,转身退出殿外。
马车驶出宫门,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
刘靖靠在软榻上,思索着。
方才在勤政殿,隆宣帝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提及提前定事的试探,种种态度并不难猜。
一个念头曾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如借着这次地震引发的朝堂异动,顺势逼迫隆宣帝退位,他提前登基。
以他如今的势力,军中旧部遍布京畿,朝堂上亦有半数官员依附,胜算八成。
其余两成,是对长者的尊敬。
届时他登基为帝,便能立刻立瑶儿为后,让她与他并肩,与他共享荣光。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刘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那本神秘话本的模样。
他至今没摸透话本的底细,不知道那神秘剧情何时会发威,更不知道若是自己强行改变轨迹,会不会引发未知的变数。
若此时贸然登基,立宋瑶为后,会不会触动劫数,让她遭遇不测?
刘靖的心猛地一紧。
他不敢赌。
瑶儿如今怀着身孕,本就比寻常时候脆弱,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上辈子瑶儿早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辈子他拼尽全力想护她周全,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急躁,把她推向危险的境地。
“急不得.....这事还得细细谋划......”
刘靖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克制。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将那些急躁的念头彻底压下。
事关瑶儿,怎么稳妥都不为过。
他可以等,等摸透话本的底细,等宋瑶平安生下孩子,等一个绝对稳妥的时机,等.....摸清苏姨娘的异常。
他有种预感,他想要的答案,苏姨娘身上都会有。
刘靖掀开车帘一角,对身侧的李进德沉声道:“那几个算命神婆都抓到了吗?”
“回王爷,昨日便已尽数拿住,只是.......”
李进德躬身回话,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关于月份相克的风声,还是走漏了一些,只是怕早已传出去些了。”
刘靖指尖轻轻敲击着膝上的锦缎,眼底不见半分意外,只淡淡道:“无妨,本就没指望能完全堵住。”
他早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那些神婆有胆小怕事、不敢乱嚼舌根的,自然也有贪嘴多舌、爱拿府中秘事吹嘘的。
庆王府门禁森严,寻常人连大门都摸不到,那些神婆能混进来一趟,本就是稀罕事。
嘴巴不严的,出去后难免会添油加醋说上几句,好显自己见过世面。
更何况,这背后还有苏姨娘在推波助澜。
苏姨娘找那些神婆来,本就不是真的想算命,而是想借月份相克的由头,给瑶儿添堵,陷害五哥儿。
她定会暗中引导,哪怕是原本胆小的人,在她的挑唆下,也敢壮着胆子传播流言。
“严加审问,”刘靖的语气冷了几分,“她们与苏姨娘私下说过什么话,收了多少好处,都一一记下来,半点不许遗漏。”
李进德连忙应下:“奴才明白,已让人备好纸笔,定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至于流言,派人处理一下。”刘靖重新靠回车厢,目光沉了沉,“不过就算真闹大了,也无妨。”
“正月降生的,又不止五哥儿一个。大哥家的鸿哥儿,不也是正月里生的?”
李进德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刘靖的意思。
若是月份相克的流言真的失控,需要有人出来挡枪,那鸿哥儿便是最好的选择。
刘靖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补充道:“顾全大局,牺牲一下鸿哥儿的名声,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要他的命,不过是让他担些无关紧要的议论,日后补偿他些金银田地,也就够了。”
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重用鸿哥儿,就算他这辈子活到成年,也不会用。
鸿哥儿沾了上辈子因果,在他这里,注定只能是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断无可能进入权力中心。
一想到瑶儿奄奄一息的模样,刘靖就很难不迁怒。
鸿哥儿死了就死了,他是什么身份,瑶儿又是怎样的贵重?
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能留他活着,已经是他理智后的结果了。
用一个本就没打算重用之人的名声,护住宋瑶和五哥儿,在刘靖看来,这是再划算不过的权衡。
马车渐渐驶近庆王府。
刘靖掀开车帘,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柔和。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瑶光苑,她身边一个护着的人都没有,想想就让人心疼。
“加快些速度,”刘靖对车夫吩咐道,“早些回府。”
“是,王爷。”
车夫应了声,轻轻甩了甩马鞭。
马车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朝着庆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