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嘶吼像一把淬了毒的钢锥,直接扎进众人耳膜。
那声音里混着少年时的哽咽与古神的低吟,震得归墟海眼方向传来闷响——连镇压心魔的禁地都在回应这股撕裂的力量。
孙悟空握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太过用力泛出青白,盘古斧柄上的混沌纹路却突然温热起来,像在替他安抚颤抖的掌心。
\"看他眉心!\"女娲的声音裹着风刃劈来。
她指尖的流光本是清灵的玉色,此刻却泛着暗红,显然在强行稳定崩溃的空间。
众人抬眼,正见幽冥额间的混沌纹与淡青胎记较着劲,墨色纹路每爬动一分,胎记便亮上三分,像两簇火焰在皮肉下灼烧。
他胸前的衣襟被挣裂,露出的胸膛上竟也浮现出同样的对峙——左边是蔓延的混沌暗纹,右边是与胎记同色的淡青鳞斑,那是当年他替孙悟空挡下九幽冥火时留下的伤痕。
\"因果线...还剩半缕。\"禺狨王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他先前崩碎的监察令残片在脚边凝成金砂,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浮起,在身周织成一张细网。
金血还在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金砂网上便腾起白烟,那是他在用本命精血强行续接断裂的因果。
当他屈指弹动时,金砂网突然爆出刺目金光,幽冥的瞳孔瞬间扩散成灰白,喉间的嘶吼卡在半途,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孙悟空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看见幽冥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指尖轻轻抚过左胸——那是当年他们在花果山摘桃时,少年总爱护着的位置,说阿娘缝的肚兜最暖。
混沌巨影的轮廓在这一刻彻底散成黑雾,露出幽冥苍白的脸,他眼角泛着红,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却被头顶降下的雷罚轰鸣声盖过。
\"趁现在!\"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突然发出龙吟。
这位总爱眯眼笑的上古大能此刻须发皆张,剑身上的血纹如活物般游走——他竟在以自身为引,将诛仙剑阵的残势注入空间裂缝。
孙悟空这才发现,先前偏了寸许的剑尖不知何时已抵住地脉,每道雷蛇劈下,剑身上便腾起紫焰,将雷罚的力量引向地底,替众人争取着喘息之机。
\"阿冥!\"孙悟空突然暴喝一声。
他踏着崩裂的地面冲上前,盘古斧在身侧划出金红弧光——不是攻击,而是劈开那些试图缠上幽冥的混沌黑丝。
风掀起他的猴毛,有几缕沾在幽冥脸上,少年猛地一颤,眼底闪过清晰的痛楚:\"石头...疼...\"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孙悟空心口。
他想起五百年前在混沌裂隙里,光茧中的少年捧着块焦黑的石头,说等出去了要在花果山种满桃树,让石头坐在最高的枝桠上吃最甜的桃。
此刻幽冥的指尖正虚虚抓向他的衣襟,指甲缝里还嵌着未擦净的石屑——那是方才被雷蛇劈落的碎石擦过他手掌时留下的。
\"女娲说的对,他的心魔是混沌父神的残念!\"禺狨王的金砂网突然收紧,幽冥踉跄着撞进孙悟空怀里。
监察使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右手,苦笑道:\"这招...只能困他三息。\"
三息。
足够了。
孙悟空将盘古斧倒转,用斧柄抵住幽冥后心——那里是混沌本源最薄弱的位置。
他能感觉到少年的心跳透过衣物传来,一下比一下急,像被惊到的小鹿。\"阿冥,你闻闻。\"他扯下颈间的猴毛,凑到幽冥鼻尖,\"是花果山的泥土味,阿娘种的桃花开了,你说要酿的桃花酒...我还没喝到。\"
幽冥的睫毛剧烈颤动。
他左手突然扣住孙悟空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可右手却轻轻覆上对方手背,拇指一下下摩挲着孙悟空掌心的茧——那是当年他替少年打磨金箍棒时磨出来的。\"阿娘...\"他突然哑声唤道,\"阿娘说...要护着石头。\"
头顶的雷罚突然弱了三分。
女娲的指尖流光终于恢复玉色,她冲禺狨王点头:\"因果线接上了!\"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嗡\"地轻鸣,剑身上的紫焰化作星芒,将即将彻底崩裂的空间暂时粘合。
但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从战场边缘传来。
牛魔王站在裂开的地缝旁,手中混铁棍垂落,砸在地上溅起火星。
他的眼眶通红,额间的牛角上缠着黑丝——那是混沌之力的痕迹。
方才还控制着他的幽冥此刻正瘫在孙悟空怀里,可黑丝却仍在他血管里游走,让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握紧混铁棍,又松开,反复几次,像在和什么东西较劲。
杨戬的第三只眼突然泛起金光。
这位总绷着脸的天道执行者握紧了三尖两刃刀,衣摆被空间乱流掀起,露出腰间晃动的哮天犬项圈。
他望着牛魔王挣扎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终于抬脚向那处走去,靴底碾碎了一片带着焦痕的碎石。
空间再次震动起来,这一次,连归墟海眼的方向都传来了更沉闷的轰鸣。
幽冥在孙悟空怀里缓缓抬头,他的眼底不再有混沌巨影,只有一片水雾,却又带着破茧而出的清明。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喷出一口黑血——那是混沌父神的残念在做最后挣扎。
\"别急。\"孙悟空抹去他嘴角的血,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去,\"我在。\"
牛魔王的混铁棍在半空划出一道暗红弧光时,孙悟空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能清晰听见对方喉间压抑的呜咽——那是被混沌黑丝绞紧魂魄的嘶吼,混着当年在火焰山烤酒时的粗豪笑声,像块碎瓷扎进他心口。
幽冥被砸得撞向身后的断岩,后背擦过嶙峋石角,血珠顺着衣料渗出来,在灰扑扑的岩面上洇出朵妖异的花。
\"牛兄!\"杨戬的三尖两刃刀鞘重重磕在地面,震得碎石乱溅。
他本已伸出要扶牛魔王的手悬在半空,第三只眼的金光随着混铁棍的轨迹晃动,\"你清醒些!
那黑丝缠的是你本命精血!\"
牛魔王的牛蹄深深陷进焦土,每一步都像在和无形的锁链较劲。
他额间的黑丝突然暴长三寸,缠上眼尾,逼得他踉跄着撞向旁边的断柱。\"滚!\"他仰头发出闷吼,混铁棍砸在柱身上,石屑纷飞中,竟有半寸黑丝从他鼻腔里被震了出来,\"老子...老子要撕了这鬼东西!\"
孙悟空抱着幽冥退后半步,盘古斧在掌心转了个花,斧刃却始终避开幽冥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正在流失,方才那口黑血里混着几缕淡青灵光——是幽冥自己的本源在对抗混沌残念。\"阿冥,咬我。\"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淡青的猴毛,\"疼醒了就咬,像小时候你被雷劈哭了咬我手腕那样。\"
幽冥的睫毛抖得像风中的蝶翼。
他染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孙悟空的锁骨,突然攥紧对方衣襟,指甲几乎要刺进皮肉。
这股痛意让孙悟空想起五百年前的雪夜,少年蜷在他怀里发高热,也是这样用尽力气抓着他,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通天!\"禺狨王的金砂网突然爆成金雨,裹住正在崩塌的空间裂隙。
他的本命精血几乎要燃尽,右手背的监察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地脉要撑不住了!\"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终于发出清越龙吟。
这位总爱眯眼的老神仙须发皆张,剑身上的血纹化作四条赤鳞小蛇,分别咬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看剑!\"他足尖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幽冥,剑尖挑开对方护体的混沌黑雾,在其左肩划出三寸长的伤口——不是致命伤,却精准地挑断了两道缠着心脏的黑丝。
幽冥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竟自己撑着断岩站了起来。
他的左眼还覆着混沌黑雾,右眼却清明得能看见眼底跳动的星火。\"石头...\"他朝孙悟空伸出手,指尖还滴着黑血,\"别让他们...杀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孙悟空的斧柄\"当啷\"砸在地上,震得岩屑四溅。
他抓住幽冥的手腕,能摸到对方脉搏跳得极快,快得几乎要断裂:\"谁都不杀你,阿冥,我们只是要扒了那老东西的皮。\"他反手扣住幽冥后心的混沌纹路,掌心的混沌本源突然开始共鸣,\"你记不记得?
你说要在花果山盖三间竹屋,一间放酒坛,一间堆桃核,还有一间...要挂我们的画像。\"
归墟海眼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女娲的指尖流光突然暗了暗,她猛地咬破舌尖,血珠融入流光,玉色重新漫过暗红:\"空间还能撑半柱香!\"
牛魔王的混铁棍再次抡起时,黑丝已经淡了七分。
他的牛眼重新有了焦距,看见倒在断岩边的幽冥,突然发出一声悲吼:\"当年在积雷山,你替我挡过九道天雷!\"铁棍改砸为扫,扫向缠在幽冥脚踝的黑丝,\"老子今天还你!\"
黑丝被铁棍砸得爆成黑雾,幽冥踉跄着栽进孙悟空怀里。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紧随其后,剑势却在离幽冥三寸处顿住——他看见少年右肩的淡青鳞斑正在发光,那是当年替孙悟空挡火时留下的印记,此刻竟在吸收剑上的星芒。
\"本源共鸣!\"禺狨王突然低喝。
他的金砂重新聚成细网,网住幽冥周身的混沌黑雾,\"混沌父神的残念在排斥他的本源!\"
幽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却是淡青色的血珠。
他的左手按在孙悟空心口,能清晰摸到对方心跳如擂鼓:\"石头,我疼...不是身上,是这里。\"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像有个声音在说,杀了你,就能得到整个混沌。\"
孙悟空的喉结动了动,伸手覆盖住那只染血的手:\"那就把耳朵堵上。\"他扯下一缕猴毛,轻轻塞进幽冥耳中,\"听我的心跳,阿冥,听我说话。\"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在哄睡熟的幼猴,\"阿娘种的桃树今年开得特别好,你说要酿的桃花酒,我偷偷尝了一口,酸得我直龇牙。\"
幽冥的右眼突然溢出泪水。
那滴泪落在孙悟空手背上,烫得他一颤——不是混沌的灼热,而是凡人的温度。
他的混沌纹开始消退,淡青胎记却亮得刺眼,像盏将熄的灯突然被风吹得更亮。
\"趁现在!\"通天教主的剑势再变,这次直取幽冥眉心的混沌纹。
牛魔王的混铁棍同时砸向其丹田,两道攻势形成合围。
幽冥的混沌巨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却比之前淡了十成——他自己正用本源之力压制着残念。
\"小心!\"杨戬突然挥刀斩向左侧。
那里不知何时漫出一片黑雾,正悄悄缠向孙悟空的脚踝。
他的第三只眼亮得发白,\"混沌残念在找破绽!\"
孙悟空抱着幽冥就地打滚,盘古斧自动飞回手中,劈散那片黑雾。
他能感觉到幽冥的身体正在变轻,像要消散在风里。\"阿冥,抓住我。\"他收紧手臂,\"你说过要教我酿桃花酒的,说话要算话。\"
幽冥的手指缓缓扣住他的腰带。
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动作让孙悟空想起无数个清晨,少年总爱揪着他的衣角喊\"石头起晚了\"。
他低头,正撞进对方右眼的清明里——那里没有混沌,只有他自己的倒影,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就在这时,幽冥的左眼突然爆出血光。
他的混沌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反扑,将淡青胎记压回皮肤下。
牛魔王的混铁棍砸在他胸口,竟被震得虎口崩裂;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刺中他眉心,却只留下一道白痕。
\"残念...还有后手。\"幽冥的声音又混了古神的低吟,他抬起手,按在孙悟空额间,\"抱歉,石头...我好像...压不住了。\"
空间裂隙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女娲的流光彻底暗了下去,她单膝跪地,鬓发散乱;禺狨王的金砂网碎成齑粉,他踉跄着扶住断柱,嘴角溢出黑血。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当啷\"落地,他望着重新凝聚的混沌巨影,瞳孔里映出幽冥身后翻涌的黑雾——那是混沌父神的残念,正在吞噬最后一丝光明。
牛魔王的混铁棍掉在脚边,他捂着胸口后退,牛眼里满是不甘:\"怎么会...明明快成功了...\"
杨戬握紧三尖两刃刀,第三只眼的金光几乎要实质化。
他望着重新被混沌笼罩的幽冥,喉结动了动,最终将刀指向对方:\"天道在此,不容混沌肆虐。\"
孙悟空抱着幽冥退到断岩边缘。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混沌本源正在暴走,每分每秒都在撕裂这方空间。
盘古斧的纹路亮起赤金光芒,与幽冥眉心的混沌纹遥相呼应——这是本源共鸣的征兆,也是同归于尽的信号。
\"阿冥,\"他低头吻了吻少年额间的胎记,\"如果我放手,你能活吗?\"
幽冥的混沌纹突然一顿。
他的左手缓缓抚上孙悟空的脸,这次没有黑血,只有温热的掌心:\"不能。\"他笑了,右眼的泪混着左眼的血,\"但...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空间裂隙传来最后一声闷响。
归墟海眼的方向腾起黑雾,那是被镇压的上古心魔正在苏醒。
幽冥的混沌巨影彻底成型,遮天蔽日的黑爪向众人抓来。
而在这阴影之下,孙悟空握紧了盘古斧,将额头抵在少年额间——他们的心跳,终于重合在了同一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