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裂隙的银光在众人脚下收缩成细链，孙悟空率先踏出裂隙入口时，鼻尖已嗅到浓重的混沌气息——那是种介于焦糊与清冽之间的味道，像极了当年他在八卦炉里熬过的第七十九日。
创世青莲的残骸在前方若隐若现，碎叶上流转的幽蓝光芒将众人身影割裂成斑驳的色块。
\"来了。\"沙哑的笑声裹着锈铁摩擦般的刺响，从青莲残骸后方传来。
孙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早有预料，但真正见到那道身影时，心脏还是重重撞了下肋骨——玄色滚金纹暗袍，半块破碎的轮回盘在指间抛接，盘上属于他的星点正疯狂明灭，像被人攥住命脉的萤火虫。
\"幽冥。\"禺狨王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
他玄铁护腕上的暗红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左手悄然按在腰间九节鞭的环扣上——方才在星轨上受的伤还在作痛，指缝间的血珠刚凝成半颗，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抹在护腕纹路里。
孙悟空没有说话。
他握紧盘古斧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暗金光晕顺着斧柄爬满手臂。
镇元子说轮回盘星点暴亮时，他就猜到这老货在等什么——混沌本源与盘古斧的共鸣，从来不是为了劈开什么裂隙，而是为了劈开眼前这个自称混沌父神继承者的怪物。
\"尝尝这个。\"他低喝一声，斧头带起的罡风直接掀飞了三片青莲碎叶。
暗金斧芒裹着开天辟地的气势劈向幽冥面门，这一击他用了七分力，却在触到对方三寸外时突然凝滞——幽冥只是抬了抬指尖，那道能劈开三十三重天残阵的斧芒便像被揉皱的纸，\"嘶啦\"一声碎成星屑。
孙悟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清晰感觉到斧柄传来的震颤，那是本源力量被生生截断的痛觉。\"怎么可能......\"他喉间泛起腥甜，却强行压下，目光死死锁住幽冥的指尖——那里流转着与他体内混沌本源同频的波动，像两根被调至同一音高的琴弦。
\"小猴子，你以为混沌本源是你家后院的桃树？\"幽冥舔了舔嘴角，裂开的伤疤随着笑容扭曲成狰狞的弧度，\"当年女娲把它封进你身体时，可没告诉你这是双生锁吧？\"
女娲的补天石在袖中烫得惊人。
她垂眸看了眼半块引星玉，玉面原本流转的星图此刻全乱了——那些本应指引裂隙方位的星子，竟全在朝着幽冥指间的轮回盘碎块偏移。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袖中五彩石，指尖泛起极淡的蓝光，又迅速隐去。
\"因果乱。\"禺狨王突然低喝。
他眼底的暗红纹路如活物般窜上眉骨，玄铁护腕上的符文全部亮起，九节鞭在掌心自动展开成蛇形。
赤尻马猴的能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幽冥的身影突然在众人眼中重叠成三四个虚像，连他指间的轮回盘都出现了裂痕。
但下一秒，所有虚像同时凝固。
幽冥抬头看向禺狨王，裂开的伤疤里渗出黑血：\"因果篡改？
你当我是天庭那些只会看功德簿的老东西？\"他屈指一弹，轮回盘碎块精准击中九节鞭的蛇头。
玄铁鞭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禺狨王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鞭身滴在青莲碎叶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通天道友，该你了。\"女娲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银针扎进众人神经。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早已出鞘。
他玄色道袍被混沌气流掀起，发间道簪在碎叶蓝光里泛着冷光。
这一击他没有留手——诛仙剑阵的残式在他周身凝成四团黑雾，分别对应\"诛戮陷绝\"四剑方位。
剑风过处，连创世青莲的碎叶都被绞成齑粉。
幽冥却笑了。
他不闪不避，抬手就是一掌。
掌风裹着混沌本源的力量，与诛仙剑气相撞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白光。
通天教主的道袍被撕开三道口子，胸口重重撞上身后的青莲残骸，碎叶扎进后背时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却被他迅速舔掉——上古大能的尊严，容不得半分示弱。
\"就这点本事？\"幽冥一步一步逼近，每走一步，脚下的青莲碎叶便枯萎一片。
他的目光扫过孙悟空手中的斧头，又扫过女娲袖中凸起的补天石，最后停在禺狨王染血的护腕上，\"你们以为凑齐混沌本源、补天石、因果之眼就能赢？\"他突然加快脚步，右手成爪直取孙悟空咽喉，\"我等这一天，等了......\"
\"女娲！\"镇元子的惊呼混着混沌气流炸响。
女娲的袖中泛起刺目蓝光。
她终于松开了一直紧攥五彩石的手，掌心的光芒比补天那日更盛三分。
五彩石的微光在众人头顶凝聚成半透明光罩，边缘还带着未完全收敛的星芒——那是她方才借引星玉的预警，偷偷从裂隙深处引来的创世青莲残能。
幽冥的手在光罩外停住。
他望着那层若有若无的蓝光，裂开的伤疤突然剧烈抽搐。
远处传来青莲碎叶落地的轻响，混着他压抑的低笑：\"有意思......\"
孙悟空握紧斧头的手终于松了些。
他能感觉到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却被光罩温柔地托住，像母亲的手。
女娲转头看他时，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那是当年补天填海时，面对不周山崩塌都不曾出现的决绝。
\"准备好。\"她轻声说，\"这光罩只能撑三息。\"
三息。
足够让他们看清幽冥眼底翻涌的黑潮，足够让通天教主重新握紧诛仙剑，足够让禺狨王用玄铁护腕擦掉掌心的血，足够让孙悟空将斧头举过头顶，暗金光晕与光罩的蓝光在斧刃交汇，溅起细碎的星屑。
而幽冥的笑声，正随着混沌气流，渗进每一寸光罩的缝隙里。
光罩边缘的蓝光随着混沌气流轻轻震颤，女娲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银针，精准扎进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三息足够破局，但得先扒了他的皮。\"她指尖的五彩石泛起淡金纹路——那是方才引动青莲残能时留下的灼痕，此刻正随着她的话语微微发烫。
孙悟空喉结滚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体内混沌本源的躁动，像被春风唤醒的地火，顺着经脉往指尖窜。
盘古斧的斧柄在掌心发烫，暗金光晕裹着细碎星屑，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这是本源共鸣最强烈的时刻，连当年在三十三重天残阵劈星时都不曾有过。\"弱点？\"他盯着幽冥被光罩挡在三尺外的手掌，那只方才轻易捏碎斧芒的手，此刻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他方才接诛仙剑时，后背撞碎的青莲碎叶......\"
\"因果线乱了。\"禺狨王突然插话。
他玄铁护腕上的血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暗红晶砂，护腕纹路里渗出的微光顺着他的手臂爬上眼角——赤尻马猴的因果之眼在发烫。
他望着幽冥重叠的虚像，原本纠缠的因果线此刻竟出现了裂痕，\"他的命数......在和什么东西撕扯。\"
话音未落，孙悟空已动了。
他左脚碾碎半片青莲残叶，借力腾空跃起时带起一阵罡风。
盘古斧在头顶划出半道圆弧，暗金斧芒裹着开天辟地的气势，这次他用了十足力——混沌本源在斧刃上凝成实质，像条蓄势待发的金龙。\"看招！\"他的怒吼混着斧风炸响，连光罩都被震得泛起涟漪。
幽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不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右手慌忙结印，玄色袍角被斧芒掀起，露出小腿处狰狞的鳞甲——那是混沌生物才有的纹路。
掌心翻涌的黑雾与斧芒相撞的瞬间，他的左肩突然爆出一团黑血，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了皮肉。\"噗！\"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光罩时发出闷响，裂开的伤疤里渗出的黑血不再腐蚀地面，反而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朝着光罩的蓝光方向蠕动。
\"他疼了。\"通天教主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惊愕。
他握着诛仙剑的手松了又紧，剑身上的血痕还未干透——方才那掌相撞时，他分明感觉到幽冥的力量有一瞬间的虚浮。
此刻他盯着幽冥左肩的伤口，那里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却在愈合到一半时再次崩裂，\"青莲残能......在啃噬他的本源。\"
女娲的指尖轻轻抚过袖中补天石。
她早该想到的——当年封印混沌本源时，她特意用创世青莲的残能做了锁芯，双生锁的另一头，本就该在幽冥体内。
光罩里流转的，正是她从裂隙深处引来的青莲残能，此刻正顺着双生锁的脉络，往幽冥体内钻。\"看他的眼睛。\"她低声道，目光紧盯着幽冥泛红的眼尾，\"痛苦不是外伤，是心。\"
孙悟空的斧头停在半空。
他望着幽冥扭曲的表情，突然想起五百年前在归墟海眼见过的魔修——被心魔啃噬时，便是这副想喊却喊不出的模样。
混沌本源在体内翻涌得更厉害了，这次他没压制，反而顺着那股热流，感知到了另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和他体内的本源同频，却裹着浓重的怨气。\"是......记忆？\"他喃喃道，突然福至心灵，\"当年父神陨落时，他被留在了混沌裂隙里？\"
幽冥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头时，眼底的黑潮翻涌得更凶了，却在触及孙悟空的目光时，闪过一丝惊慌。
裂开的伤疤突然停止渗血，他猛地甩袖震碎半片光罩，嘶哑的笑声里带着哭腔：\"你懂什么！\"可话音刚落，他的膝盖就重重砸在青莲碎叶上，左手死死抠进地面，指缝里渗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泛着金芒的......本源之力。
\"就是现在！\"女娲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袖中的五彩石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光罩边缘的星芒如利箭般射向幽冥。
禺狨王的九节鞭同时甩出，玄铁鞭身裹着因果之力，精准缠住幽冥的右臂——他能感觉到因果线在疯狂收缩，像要把幽冥的命数勒成两段。
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划破空气，这次的剑势不再是残式，而是完整的\"诛\"字诀，剑尖直指幽冥心口。
孙悟空握着斧头的手在发抖。
他看着幽冥痛苦扭曲的脸，突然想起镇元子说过的话：\"混沌父神留下的，从来不是力量，是遗憾。\"体内的本源突然安静下来，像在指引他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降下斧头，却没有劈向幽冥的要害，而是将斧刃轻轻抵在对方喉间。
暗金光晕温柔地裹住幽冥颤抖的脖子，像在安抚一头受伤的兽。
幽冥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抬头望着孙悟空，裂开的伤疤里渗出的金血滴在斧刃上，发出\"滋滋\"轻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底的黑潮退去，露出一片混沌初开时的澄清——那里有破碎的青莲，有坠落的父神，还有一个蜷缩在裂隙里，哭到声音都哑了的孩子。
\"你......\"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孙悟空的喉结滚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丝本源里的怨与痛，像一根刺，扎在幽冥的神魂深处。
女娲说弱点在内心，此刻看来，那弱点不是别的，是幽冥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被混沌裂隙吞噬的千年孤独。
他握紧斧头的手松了松，暗金光芒却更盛了——这次不是攻击，而是共鸣。
\"告诉我。\"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当年，你在裂隙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幽冥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张了张嘴，却在这时，光罩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三息已尽，混沌裂隙的银光如利箭般射来，将众人的身影割裂成碎片。
孙悟空的斧头\"当啷\"落地，他望着幽冥被银光卷走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眼角有泪——金红的，像凝固的血。
\"下一次......\"他对着虚空喃喃，弯腰拾起斧头时，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金血。
那血里裹着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黑暗的裂隙里，小小孩童抱着半块轮回盘，一遍又一遍地喊\"父神\"，声音哑了，就用指甲在石壁上刻，刻满七十二道痕......
\"七十二道刻痕......\"他抬头时，混沌裂隙的银光已彻底闭合。
女娲的五彩石在袖中发烫，禺狨王正在擦拭护腕上的血晶，通天教主的诛仙剑还滴着金血。
而他掌心的金血，正顺着指缝渗进斧柄，在暗金纹路里，慢慢凝出一道新的刻痕。
\"他的弱点......\"他望着裂隙闭合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是那些他刻在裂隙里的，不肯忘的痛。\"
说罢，他握紧盘古斧，转身看向众人。
女娲的眼神里有欣慰，禺狨王点了点头，通天教主的剑已入鞘。
混沌气息在四周翻涌，却再也压不住他体内沸腾的本源——这次，他要劈开的，不是裂隙，不是敌人，是那个困在回忆里，哭了千年的孩子。
\"下一次，\"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破局的锋芒，\"我要问问他，这七十二道刻痕，每一道，都是为谁而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