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残阵的震动如滚雷般从地底窜入骨髓。
孙悟空单膝跪地，掌心深深陷入裂开的青石板，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还未落地，便被翻涌的星屑卷成细碎的红芒。
他能清晰听见颅骨内传来的撕裂声——那是裁决者的意识正顺着混沌本源的脉络，像毒蛇般啃噬他的识海。
\"不......这不可能......\"裁决者的尖叫还在残阵上空回荡，可此刻在孙悟空的识海深处，那个被金色液体腐蚀的虚影已化作一团漆黑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着半张扭曲的脸，瞳孔里翻涌着亿万年的贪婪：\"猴子，你以为吞了混沌母液就能掌控本源？
这滴孕育天地的神血，早该是我的！\"
话音未落，孙悟空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凝聚起刺目的金芒——那是混沌本源被强行调用的征兆。
他咬得满嘴腥甜，额角青筋暴起如虬龙：\"给老子......退！\"
\"悟空！\"
女娲的声音像一道清泉劈开识海的混沌。
孙悟空抬头望去，那位补天者正站在残阵边缘，发间的五彩石坠子随着动作轻晃，裙摆扫过的地方，龟裂的地面竟有细小的青苔开始生长。
她手中托着的青色种子正散发着翡翠般的微光，那光里裹着淡淡莲香，是孙悟空在混沌裂隙里闻过的、创世青莲残留的气息。
同一时间，一道温热的力量从后背涌入。
禺狨王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他后心，掌心的天道纹络亮如白昼。
可当孙悟空转头时，却见这位向来沉稳的监察使面色惨白如纸，道袍下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连血管里流动的金光都变得稀薄：\"别分心。\"禺狨王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这是我欠七大圣的——当年在花果山，我没能护好你们的天真，今日......便用这把老骨头给你垫路。\"
\"禺狨王！\"孙悟空眼眶瞬间泛红。
他想起五百年前在花果山水帘洞，禺狨王裹着血衣翻进洞来，怀里还护着被天狗咬断的金箍棒残片；想起三百年前在幽冥界，这位监察使为了帮他偷改生死簿，被十殿阎罗的业火灼穿了半片肩膀。
此刻那透明的皮肤下，甚至能看见锁骨处淡金色的咒痕正在消退——那是当年替他承受雷罚留下的印记。
\"都闭嘴！\"
炸雷般的喝声中，哪吒持着弑神枪从半空坠落，枪尖插入地面的瞬间，赤红色的枪芒如伞盖般撑开，将正在崩塌的星图碎片挡在三尺之外。
少年额头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方才替他硬接裁决者最后一击时留下的伤：\"猴子，你再磨叽，等残阵把咱们全埋了，铁扇嫂子的酸梅汤可没人给你留！\"
酸梅汤。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砸在孙悟空心口。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积雷山，铁扇公主掀着珠帘骂他\"死猴子又来蹭饭\"，却转身往他碗里多舀了两大勺蜜渍青梅；想起红孩儿举着火尖枪追他跑了十里山路，最后扑进他怀里时，小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糖渣；想起牛魔王拍着他肩膀说\"兄弟，这次若成了，咱们七大圣的酒要从花果山喝到幽冥界\"，酒坛相撞的脆响里，老猴子的眼眶是红的。
\"哈......\"孙悟空突然笑了，血泪顺着嘴角滴在青石板上，\"裁决者，你可知这世间最烈的火是什么？\"他缓缓站起，体内的混沌本源开始翻涌，那团漆黑的意识漩涡竟被震得向后退了三寸，\"不是兜率宫的八卦炉，不是归墟的业火海——是老子的兄弟，老子的亲人，老子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间烟火。\"
女娲指尖的青莲种子突然绽放。
青色微光如活物般钻入孙悟空眉心，他能听见识海里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某种枷锁被斩断。
裁决者的脸终于露出慌乱：\"不！
那是创世青莲的生机......你会被本源之力反噬而死！\"
\"死？\"孙悟空握紧终焉之刃，刀刃上的刻痕突然全部亮起，\"当年被压五行山，被砍头剜心，被推进八卦炉，老子哪次没死过？
可老子活过来了，因为老子信——\"他的声音震得残阵里的星屑都在颤抖，\"信这天地不该由谁裁决，信我老孙的命，该由自己攥着！\"
识海里的漩涡开始崩解。
裁决者的尖叫化作无数黑雾，每一缕黑雾里都裹着上古神魔的残念，那些被囚禁了亿万年的哀嚎，此刻竟随着孙悟空的怒吼一同炸响：\"去你妈的天道！
去你妈的宿命！\"
最后一缕黑雾消散时，孙悟空的身体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
他能清晰感觉到，混沌本源如活物般在血管里游走，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出碎裂的轻响——那是本源之力太过磅礴，正在撑爆他的凡胎。
\"悟空！\"女娲惊呼着要上前，却被残阵突然迸发的气浪掀得踉跄。
禺狨王的身体已经透明得近乎消失，他望着孙悟空，眼底是欣慰的笑：\"好......好个混沌大圣......\"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如晨雾般消散，只余下一片金色光羽飘落在孙悟空脚边。
\"禺狨王！\"孙悟空扑过去要抓那光羽，却见光羽突然化作点点金芒，融入他心口的混沌本源。
与此同时，哪吒的弑神枪突然发出哀鸣，枪杆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少年的身影在枪芒中逐渐虚化，显然是燃烧了神魂在维持屏障。
\"臭猴子......\"哪吒咧开嘴笑，血沫从嘴角溢出，\"老子的命，早就在陈塘关那把火里烧没了......能死在你老孙身边，值了。\"
\"不许说这种话！\"孙悟空吼着，伸手想去抓哪吒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少年的身影彻底消散前，弑神枪\"当啷\"坠地，枪尖上还沾着半块带血的碎甲，那是方才替他挡下裁决者最后一击时崩裂的。
女娲终于赶到近前，她的指尖按在孙悟空心口，五彩石的力量开始修复他崩裂的经脉：\"本源之力太猛，你的身体撑不住半个时辰。\"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归墟海眼的漩涡已经联通了虚空裂缝，再拖延下去，整个残阵都会被卷进混沌裂隙......\"
孙悟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金色光芒从皮肤下透出来，像有万千星辰在血肉里燃烧。
他能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那是归墟海眼的漩涡正在逼近，残阵的基石已经开始松动。
\"走。\"他突然弯腰捡起弑神枪，将终焉之刃插回腰间，\"带他们的光羽，带这把枪，带青莲种子......\"他抬头望向女娲，眼底的金光里跳动着火焰，\"我带你们冲出去。\"
女娲望着他染血的眉眼，突然笑了。
她取出补天石碎片，按在孙悟空掌心：\"我信你。\"
残阵上方的星图开始崩解。
无数星辰碎片如暴雨般坠落，归墟海眼的黑色漩涡已经漫过残阵边缘，吞噬着一切触碰到的光与暗。
孙悟空将女娲护在身后，弑神枪的残芒与终焉之刃的金光交织，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金色光罩。
\"抓紧了。\"他低喝一声，光罩如利箭般冲向残阵顶端的虚空裂缝。
背后传来轰然巨响——三十三重天残阵终于支撑不住，在归墟漩涡中开始崩塌。
碎石擦着光罩飞过，有一片划开了孙悟空的脸颊，血珠溅在光罩上，瞬间被本源之力吸收。
\"再撑半刻。\"他咬着牙，能看见裂缝外的天光了，淡紫色的混沌雾气在裂缝边缘翻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女娲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光罩边缘，不知何时飘着两片光羽——一片是禺狨王的金，一片是哪吒的赤。
它们随着光罩的移动轻轻晃动，像两个并肩的身影。
孙悟空笑了。他握紧女娲的手，光罩的金光更盛三分。
\"花果山的桃子，可还等着咱们回去摘呢。\"他轻声说，然后一头扎进了那道虚空裂缝。
当金色光罩撞碎虚空的刹那，终焉裂隙的雾气如浪潮般扑面而来。
孙悟空踉跄着向前栽去，女娲及时扶住他的手臂，两人的靴底碾过裂隙入口处的青灰色岩礁，那岩石表面布满细密的金色纹路，是上古神魔以血为墨刻下的封印。
光罩在他们身后轰然消散，残留的星屑如流萤般没入混沌雾气。
孙悟空扶着膝盖喘气，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方才在残阵中被本源之力撑裂的经脉正在渗血，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碎玻璃扎进肺叶。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女娲补天石的温热，可混沌本源的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手抽离。
“悟空？”女娲的指尖按在他腕间，五彩石坠子在雾气中泛着柔光，“本源之力……在逆流。”她的声音里带着惊惶，“像是被裂隙深处的什么东西牵引着。”
孙悟空抬头望向裂隙深处。
那里本应是漆黑的漩涡，此刻却翻涌着诡异的紫黑色雾气，几瓣半透明的青莲残瓣被卷在其中，每片花瓣上都缠着细小的黑雾——那是方才裁决者意识崩解时溢出的残念。
他突然感觉后颈发寒，识海深处闪过一丝刺痒，像是有蚂蚁在啃噬脑髓。
“猴子，你以为胜利了吗？”
裁决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裂隙的风声，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
孙悟空瞳孔骤缩，他分明记得方才在残阵中已将那团黑雾彻底碾碎，可此刻这声音却比之前更清晰，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真正的觉醒才刚刚开始……你以为吞了混沌母液就能掌控本源？那滴神血里，可还藏着我用亿万年时光种下的……”
“住口！”孙悟空暴喝一声，终焉之刃嗡鸣出鞘，刀刃上的七十二道刻痕却只亮起了六十三道——本源之力的流失让他连完整的招式都使不出来。
刀光斩碎面前的雾气，却只劈散了几缕紫烟，那声音仍在继续：“等本源归位，这天地，还是我的棋盘……”
话音未落，孙悟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刀面上，将刻痕染成暗红。
他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顺着混沌本源的脉络爬进心脏，像是裁决者的意识碎片正顺着他的血管游走，在血肉里留下细小的黑纹。
女娲惊呼一声，指尖泛起五彩霞光，想要驱散那些黑纹，却见黑纹在霞光中蜷缩，反而更深地扎进了肌理。
“别白费力气。”孙悟空抹了把嘴角的血，冲女娲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老东西……藏得倒深。”他抬头望向裂隙深处，紫黑雾团中似乎有一双猩红的眼睛闪过，“看来咱们的麻烦，才刚开始。”
禺狨王的金羽和哪吒的赤羽突然从雾气中飘来，轻轻落在孙悟空肩头。
金羽上残留的天道纹络微微发亮，赤羽上的弑神枪气息还带着温热，像是两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撑住。”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将终焉之刃插回腰间。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本源之力还在流失，但心口处有两股温暖的力量正在蔓延——那是禺狨王的光羽和哪吒的神魂碎片，正在与裁决者的黑纹角力。
他转头看向女娲，后者正捧着那枚青莲种子，种子表面的青色微光比之前更盛，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走。”孙悟空扯了扯嘴角，伸手接住一片飘到面前的青莲残瓣，“去裂隙深处。”他的声音里没有犹豫，只有烧得更旺的火，“既然那老东西想玩，老子就陪他玩到底——这次，老子要连他的根都拔了。”
裂隙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紫黑雾团突然剧烈翻涌，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孙悟空攥紧拳，掌心的黑纹又蔓延了一寸，但他的眼底却燃着更亮的光。
女娲望着他染血的侧脸，将青莲种子收进袖中，指尖轻轻按在补天石上——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