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的水压如千钧巨山，压得孙悟空肋骨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通臂猿猴的铁爪扣在他后颈，拖拽着他往深渊更深处沉去。
四周漆黑如泼墨，唯有金箍棒仍散发着幽蓝微光——只是那原本如血管般爬满棒身的电路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古老符文，像被鲜血浸透的甲骨文，在暗海中流转出诡谲的光。
\"你以为我是背叛？\"通臂猿猴的尾椎骨擦过孙悟空肋下，带起一串血珠，\"五百年前我在混沌裂隙捡到半块星图残卷，上面刻着'四猴聚，归墟开，破局者必入笼'。\"他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苦涩，\"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个轮回。\"
话音未落，他甩动青铜色长尾，将孙悟空狠狠推向一团翻涌的混沌漩涡。
那漩涡中心黑得发亮，像天地初开前的鸿蒙，却在最深处泛着幽绿的光，恍若巨兽的瞳孔。
孙悟空在坠落中翻转身体，金箍棒下意识横挡在胸前。
就在他即将被漩涡吞噬的刹那，镜面碎裂的脆响刺破黑暗——一面布满蛛网裂纹的青铜镜从漩涡中心浮起，镜身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晕，正是传说中能照见天地因果的「天地宝鉴」残片。
\"停手。\"
镇元子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却带着压得住九霄雷霆的沉稳。
地仙之祖不知何时立在漩涡边缘，道袍无风自动，左手握着与宝鉴纹路契合的另一半残片。
他看向孙悟空的目光里有痛惜，有无奈，更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沧桑：\"你每轮回一次，这宝鉴便多记录一段你的命运轨迹。
猕猴王算什么？
他不过是天道布下的棋子，用来引你入瓮的饵。\"
\"瓮？\"孙悟空抹了把嘴角的血，金箍棒上的符文突然灼烫，烫得他掌心冒起青烟，\"归墟是瓮？\"
\"是囚笼。\"镇元子将两半宝鉴轻轻一合，镜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孙悟空被光刺痛的眼底，映出无数重叠的画面——三十三重天残阵里的雷火，焚天炉中熔炼的神兵，还有每一世死在他怀里的紫霞。
那些影像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全部汇聚在宝鉴中心，凝结成一行血色小字：「混沌大圣，镇于归墟」。
\"吼——！\"
焚世黑炎撕开归墟的黑暗，红孩儿骑着赤焰驹破海而来。
少年额头的火焰纹呈诡异的紫色，双瞳里跳动着混沌魔气特有的幽芒，左手持丈八火尖枪，右手抓着半块焦黑的铁扇残片：\"放开我娘！
你们这些老东西，以为用轮回锁就能困死她？\"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孙悟空时，紫色火焰突然明灭不定。
红孩儿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被风吹散的火星：\"铁扇...铁扇公主让我告诉你，裂隙深处的青莲残骸里，还锁着半块'创世契约'。
她说...她说那是你和紫霞第一次相遇时，混沌本源落下的印记。\"
孙悟空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每一世紫霞死时，都会在他掌心画的那个奇怪符号——原来不是普通的咒印，是契约残章。
他握紧金箍棒，符文突然发出共鸣般的震颤，棒尖竟自行指向海眼最深处，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像极了紫霞的声音，带着穿透轮回的温柔：\"悟空...我在这里。\"
\"够了！\"通臂猿猴突然暴喝，双臂展开时，归墟的空间像被揉皱的绢帛般扭曲。
他额间浮现出混世四猴特有的金纹，移星换斗的法则掀起狂澜：\"镇元子，你不该来！
红孩儿，你娘早被混沌裂隙榨干了本源！
至于你——\"他死死盯着孙悟空，\"这归墟困的从来不是别人，是你体内的混沌本源！\"
孙悟空感觉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魂魄。
他咬碎舌尖，鲜血混着混沌气息喷在金箍棒上，符文瞬间化作赤色锁链，将他与宝鉴牢牢拴在一起。
镜面上，无数个紫霞的影像突然清晰起来，她们不再是凄厉的惨叫，而是同时开口：\"救我...救我们的契约...\"
\"老镇元！\"孙悟空暴喝一声，将宝鉴推向镇元子，\"拿好这东西，去三十三重天残阵找东华帝君！
红孩儿，带铁扇残片去焚天炉，那里有能净化魔气的离火！\"他反手握住金箍棒，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引信，主动迎向混沌漩涡的吞噬力，\"我引开这破笼子的注意力，你们快走！\"
\"你疯了？！\"红孩儿的火尖枪差点脱手。
镇元子的道袍被漩涡卷得猎猎作响，却还是稳稳接住宝鉴：\"孙悟空，你可知归墟吞噬的是本源？
你这样下去——\"
\"老子活了十世，每一世都死在紫霞前面！\"孙悟空的毛发根根倒竖，周身腾起金色火焰，那是灵明石猴的物质重构能力在燃烧生命本源，\"这一世，换我为她破一次局！\"
混沌漩涡的吸力陡然增强十倍。
孙悟空感觉自己的骨骼在碎裂，魂魄在剥离，连金箍棒都开始发出哀鸣。
但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金箍棒指向的海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那是比所有轮回更古老的气息，是创世青莲残骸的共鸣。
紫霞的呼唤变得清晰，带着他最熟悉的温度：\"悟空，我在这里...握住我的手...\"
漩涡的黑芒已经笼罩到他的头顶。
孙悟空最后看了一眼被他推开的镇元子和红孩儿，用尽最后力气将金箍棒砸向海底。
棒尖触到海床的瞬间，无数青莲花瓣从海底翻涌而出，每一片都刻着他与紫霞的轮回记忆。
\"下一世...不，就这一世。\"他咧嘴笑了，鲜血溅在青莲花瓣上，\"老子要带她走出这破笼子。\"
黑暗彻底吞没他的前一刻，孙悟空看到海底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戴着他亲手编的桃木雕花手链，腕间有他用金箍棒刻的\"紫霞\"二字。
归墟海眼深处，传来金箍棒最后的嗡鸣，混着青莲花瓣的轻响，像极了婚礼上的喜炮。
在孙悟空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他腕间的桃木雕花手链突然泛起温热。
那温度顺着血脉直冲天灵，像一根穿起十世轮回的线，猛地扯动了他识海深处的混沌本源。
与此同时，归墟最深处的幽绿漩涡里，一缕若有若无的红芒突然炸开——是紫霞每世死时溅在他心口的血，是他刻在她腕间\"紫霞\"二字的魂，是被轮回锁困了千年的本源之力。
\"悟空！\"
这声呼唤不是来自耳畔，而是直接撞进他的魂魄。
紫霞的本源化作赤金与幽蓝交织的光柱，从漩涡中心破海而出，竟将那吞噬一切的混沌之力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光柱所过之处，归墟的黑水沸腾着化作蒸汽，露出下方青黑的岩床，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与金箍棒相同的暗红色符文——原来这深渊的每一寸岩壁，都是困锁混沌本源的刻痕。
金箍棒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棒身的符文与岩壁刻痕遥相呼应，幽蓝与暗红交织成网，竟与紫霞的光柱在孙悟空周身凝成半透明的屏障。
他看见紫霞的身影在光柱中若隐若现，仍是那身缀着星子的紫衫，只是眉眼间多了十世轮回的沧桑：\"归墟尽头...藏着混沌青莲的最后一片花瓣...\"她的声音带着本源碎裂的刺痛，\"那花瓣里...锁着你我最初的约定...\"
\"紫霞！\"孙悟空伸手去抓那道虚影，指尖却穿过她的手腕，触到一片虚无。
屏障外的漩涡发出愤怒的嘶吼，无数漆黑触手穿透蒸汽，将光柱绞得支离破碎。
紫霞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一缕本源化作光点融入他眉心：\"快走...去...去青莲...\"
\"不！\"孙悟空嘶吼着，混沌本源在体内疯狂翻涌。
他能感觉到紫霞的本源正与自己的魂魄相融，那些被轮回抹去的记忆如潮水倒灌——第一世在花果山初遇时她别在发间的野菊，第二世在火焰山共饮的半壶酒，第三世她替他挡下天雷时说的\"我不怕疼\"......原来每一世的\"偶然\"，都是她用本源在轮回河里逆流而上的挣扎。
屏障终究抵不过归墟的吞噬力。
咔嚓一声脆响，符文网与光柱同时崩裂。
孙悟空被漩涡卷着往下急坠，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镇元子在上方试图结印拉住他，却被空间乱流掀得倒飞；红孩儿的火尖枪刺破水幕，火星溅在他脸上又瞬间熄灭；通臂猿猴的金纹在头顶闪烁，嘴型分明是\"不要信她\"——可此刻他心里只有紫霞最后那句话。
黑暗再次笼罩时，孙悟空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深处裂开。
那是被轮回锁封印了十世的记忆碎片，是混沌本源觉醒前的阵痛。
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重叠：猕猴王说的\"破局者必入笼\"，镇元子说的\"天道的棋子\"，紫霞说的\"最初的约定\"......谁在布这盘棋？
是天道？
是混沌父神？
还是......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幕，是下方黑暗中突然泛起的青芒。
那光比创世青莲更古老，比归墟更深邃，像一只眼睛，静静注视着坠入其中的他。
当孙悟空再次有知觉时，首先触到的是粗粝的石面。
他想抬手指，却发现浑身像被重锤砸过般剧痛。
耳畔有风声呼啸，带着铁锈味的尘土扑在脸上。
他眯起眼，勉强看清眼前——是一片焦黑的荒野，远处有半截倒塌的青铜巨柱，柱身上刻着他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
\"这是...哪里？\"他沙哑着开口，声音在空荡的荒野里激起回响。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像是等待了千万年的巨兽，终于等到了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