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像是一具被玩坏后丢弃的人偶。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白森森的骨茬刺破了皮肉,胸口塌陷下去,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眼——那曾经深邃如渊、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眼瞳,此刻只剩下一个焦黑、凹陷的空洞,边缘不断渗出粘稠的、仿佛混合了血液与灰烬的黑色物质。他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之烛,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狱牙瘫倒在地,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大厅中格外刺耳。它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甲壳,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暗红色的血液与残留的腐蚀性能量混合,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它尝试动一下爪子,却只引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肌肉的痉挛,最终只能无力地趴伏着,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气息微弱的身影。
影织蜷缩在夜刹身边,原本光滑的皮毛失去了光泽,沾染着干涸的血迹和灰尘。它的精神遭受了毁灭性打击,意识如同破碎的镜面,难以拼凑。它只能本能地、微弱地舔舐着夜刹焦黑的左眼窝,试图用这种方式带去一丝慰藉,尽管它自己也在崩溃的边缘。
镇岳的情况稍好,但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它庞大的身躯上,星骸护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原本斑驳交织的星核光芒与诅咒气息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唯有那些新浮现的、源自星辰墓场的古老纹路,依旧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恒定的苍凉光芒,如同墓碑上的铭文,证明着它曾承受并试图融合何等可怕的力量。它低垂着头,发出沉重而悲伤的低吼,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身上甲片的轻微震颤,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
艾德娜博士蜷缩在远处的角落,双手抱膝,身体不住地颤抖。她目睹了那远超她理解范畴的恐怖战斗,精神早已处于崩溃边缘。莫里斯管家依旧昏迷不醒,身体比之前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消散。
失败了吗?
不,他们窃取到了源血,造成了巨大的混乱,甚至重创了那位古老始祖。
但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惨状,这惨烈的“胜利”品尝起来,只有无尽的苦涩与绝望。
“……他……会死吗?” 狱牙的声音沙哑干涩,打破了死寂,它问出了那个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不敢触碰的问题。
影织舔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它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它看着夜刹那焦黑的眼窝和微弱起伏的胸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的身体……几乎全毁了……左眼……本源受损……灵魂……也在消散边缘……”
它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都是……为了那滴该死的血!” 狱牙猛地用头锤了一下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它龇牙咧嘴,但更痛的是内心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与无力感。“要是老子再强一点……要是……”
“没有要是。” 一个虚弱却异常冷静的声音响起,来自趴伏着的镇岳。它抬起巨大的头颅,那双如同熔岩裂隙般的眼眸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夜刹身上。“他选择了……代价。我们……活下来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它的话语简单,却带着一种岩石般的沉稳,强行将众人从绝望的情绪中拉回冰冷的现实。
“活下来……然后呢?” 影织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夜刹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莫里斯管家昏迷不醒,古堡自身难保,外面还有德古拉和可能的其他敌人……”
就在这时,被夜刹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意识紧紧抓在手中的那个黑水晶匣子,突然再次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之前因为沾染了该隐之牙源血气息而自行打开的那条缝隙中,流淌出的那股温和的契约之力,依旧在缓慢地包裹着夜刹残破的身体,似乎是在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但效果微乎其微。
然而,这一次的震动,似乎与之前不同。匣子表面那些古老的花纹,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与镇岳身上那些星骸纹路有些相似的、点点星芒般的光辉。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引导意味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尝试着流向状态相对“完整”的镇岳。
这股意念并非清晰的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指向,一种基于契约和当前状况的……最优解提示?
镇岳似乎接收到了这股意念,它那熔岩般的眼眸微微闪动,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斑驳的、蕴含着星核之力与血祖诅咒的甲壳,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夜刹,以及那散发着微弱星芒的黑水晶匣子。
一个模糊的、极其大胆的念头,在它那并不以智慧见长,却对能量和规则有着独特感知的意识中逐渐成形。
“……或许……” 镇岳低沉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却又有一丝决然,“……我们拿到的东西……不仅仅是……用来解除诅咒的……”
它的目光,落在了夜刹焦黑的左眼窝,以及那依旧在缓慢渗出的、混合了深渊气息与时光碎片的黑色物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