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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庞大的尸体如同一座突兀的黑色肉山,横亘在看青棚中央,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野兽的腥臊气。冰冷浑浊的积水混合着血沫,在破碎的陶片间缓缓流淌,浸湿了地面散乱的干草。棚内死寂,只有陆建国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小兽般的喘息声,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浑身湿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狼崽子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清晰地映着那具已经不再动弹的庞大兽尸,还有兽尸旁边那个沉默的身影。苏禾背对着他,正用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右手。她的动作很仔细,仿佛在清理一件沾染了灰尘的精密仪器,而不是刚刚徒手击杀了一头狂暴野猪的武器。微弱的雪光从棚顶的破洞漏下,勾勒出她清瘦挺直的脊背轮廓,平静得令人窒息。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沉重的撞击、水缸的爆裂、黑暗中精准致命的一击、野兽濒死绝望的嘶鸣——如同烙印般烫在陆建国的灵魂深处。那不是人力!绝对不是!他见过村里最强壮的猎人,对付一头半大的野猪也要几个人配合,用土枪和陷阱!而她…她只用了一只手!像碾死一只蚂蚁!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源于本能的、近乎顶礼膜拜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看着她擦手的背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魔咒般反复回响:娘…她是我娘…她到底是什么?

苏禾擦干净了手上最后一点血污和泥水,随手将破布扔在一边。她转过身,深潭般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神涣散的陆建国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也没有安抚的意味,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起来。”

“烧水。”

依旧是那低哑干涩、不容置疑的指令。仿佛刚刚击杀的只是一只扰人清梦的老鼠,而非一头足以屠戮整个村庄的凶兽。

陆建国被这平静的指令惊醒,身体猛地一颤!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湿冷的草堆里爬起来,动作带着劫后余生的僵硬和麻木。烧水?现在?他茫然地看向棚子中央那巨大的障碍物,水缸已经碎了,灶台也被野猪庞大的身躯压塌了一角,柴火散落一地。

苏禾没理会他的茫然,径直走向野猪的尸体。她弯腰,单手抓住野猪一只粗壮的后腿,那轻松的姿态仿佛抓住的是一捆稻草。在陆建国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她手臂发力,竟将那数百斤重的兽尸硬生生拖离了棚子中央,靠在了相对完好的那面土坯墙上!沉重的躯体与土墙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

腾出了空间,苏禾走到那个被压塌一角的破铁皮柜子(灶台)前,俯身清理掉散落的碎陶片和杂物。她捡起几根相对干燥的粗柴,又从角落找出那个豁口的搪瓷缸(之前烧水用的),用燧石点燃柴火,动作熟练而稳定。跳跃的火光再次驱散了一部分棚内的寒冷和血腥气。

“去外面,”苏禾头也不抬,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吩咐,“弄点干净的雪进来,化水。”

陆建国如梦初醒,几乎是踉跄着冲出棚门。刺骨的寒风瞬间将他包裹,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大口呼吸着冰冷但干净的空气,试图驱散肺腑间残留的血腥味。他蹲下身,用双手飞快地捧起地上相对干净的积雪,冰冷的雪粒冻得他开裂的小手生疼,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真实感。娘…让他烧水…他得快点…

当他捧着几捧干净的雪回到棚内时,苏禾已经将破搪瓷缸架在了新燃起的火堆上。缸底的水正滋滋作响,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棚内弥漫着水汽蒸腾的暖意,暂时压过了血腥。

苏禾接过他捧来的雪,直接倒进缸里。冰冷的雪遇到热水,迅速融化,缸里的水位升高了些。

“看着火。”苏禾吩咐了一句,便不再管他,转身走到靠墙的野猪尸体旁。她拿起那把磨得寒光闪闪的柴刀,刀锋在火光下流转着冰冷的青芒。她蹲下身,开始极其专注地处理这庞大的猎物。刀锋沿着野猪颈部的伤口切入,动作精准、稳定、高效,没有丝毫多余。坚韧的皮毛被利落地剥开,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纹理。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开来,但这一次,陆建国看着苏禾那专注而平静的侧脸,心中的恐惧竟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麻木的敬畏所取代。

他抱着膝盖,蜷缩在火堆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禾解剖那头巨大的野猪。看着她利落地分割下相对完整的皮毛(虽然被水浸过且有破损),看着她剔下一条条肥厚的后腿肉和里脊,看着她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最娴熟的屠夫,将这庞大的死亡转化为可供生存的资源。火光跳跃着,映在她深潭般的眼底,也映在陆建国狼崽子般专注而复杂的瞳孔里。

棚外,天色渐明,灰白的光线透过破洞和门缝渗入。村子里死寂一片,昨夜的恐慌尚未散去,无人敢轻易出门。

棚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刀锋切割骨肉的沉闷声响,以及水缸里热水翻滚的咕嘟声。一种诡异的、充满血腥与生机的宁静,笼罩着这小小的、与世隔绝的看青棚。

小柒的光球在苏禾意识里安静地悬浮着:【威胁清除完成…资源转化中…幼崽情绪:高度敬畏混合深层依赖…信任度固化…能量+3%…当前总能量:58%…警告:大型野兽尸体处理存在暴露风险…建议宿主…】

苏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刀锋精准地剔下一块上好的肋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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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荒原,寒风依旧凛冽。靠山屯死气沉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如同惊弓之鸟。昨夜野猪进村的恐怖阴影和追捕失败的沮丧,让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恐慌中。

老支书赵满仓几乎一夜没合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深重的疲惫和焦虑。刘老汉的腿伤经过刘寡妇(被紧急请去)用草药和布条简单包扎,血是勉强止住了,但人一直高烧昏迷,情况凶险。更让他忧心的是那头不知所踪的野猪!那畜生尝过人血,又饿疯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回来?靠山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支书!支书!”一个负责在村口了望的民兵气喘吁吁地跑进大队部,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看…看青棚那边…有烟!苏招娣那棚子!”

“什么?!”老支书猛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条凳,“她不要命了?!这节骨眼上还敢生火?!” 野猪可能还在附近徘徊,一点动静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立刻抓起靠在墙边的老式步枪,对屋里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民兵吼道:“抄家伙!跟我去看看!” 他心里沉甸甸的,难道昨晚野猪又折返回去袭击看青棚了?苏招娣娘俩…

怀着沉重和一丝不祥的预感,老支书带着五六个持着步枪和红缨枪的民兵,小心翼翼地朝着村外的看青棚摸去。越靠近,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气就越发清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他们终于能看清看青棚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看青棚破败的门口,用几根粗树枝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架子。架子上,赫然挂着一张被水浸湿、边缘破损、但依然能看出巨大轮廓的深褐色野猪皮!猪皮旁边,还挂着一条条切割整齐、肥瘦相间的深红色野猪肉!在灰暗的荒原背景下,这血腥而丰盛的景象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而棚子门口的空地上,苏禾正佝偻着腰(伪装),用一个豁口的破盆,就着地上融化的雪水,费力地搓洗着一块沾满血污的破布。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宽大的破棉袄裹着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一副大病未愈、虚弱不堪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猛地抬起头,看到老支书和民兵们,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手一抖,破盆差点打翻。

“支…支书?”她声音颤抖,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晕倒。

老支书和民兵们完全懵了!看看那挂着的、触目惊心的野猪皮和肉,再看看眼前这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支书的声音都变了调,指着架子上的野猪皮肉,手指都在发抖。他身后的民兵们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扫视着四周,仿佛那头野猪随时会从哪个角落扑出来。

苏禾像是被老支书的厉喝吓坏了,身体晃了晃,扶着旁边的土墙才勉强站稳。她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强行逼出),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后怕:

“支…支书…是祖宗保佑啊!呜呜呜…昨儿晚上…那畜生…那畜生撞门!把水缸都撞碎了!我和建国…差点就没了啊!”她一边哭诉,一边指向棚内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和水渍,以及那被撞塌一角的“灶台”。

“我…我当时都吓傻了!就…就记得小时候听我太奶奶说过…要是…要是遇上这种山里的凶物…就…就念叨祖宗名讳,求祖宗显灵…我就…我就抱着建国,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喊我太爷爷的名字…求他老人家救命…” 她演得情真意切,涕泪横流,将一个走投无路、只能祈求祖宗庇佑的弱女子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结果…结果您猜怎么着?”苏禾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癫狂的激动,“那畜生!它…它一头撞进来!正好!正好撞在那破水缸上!水缸碎了!冰水浇了它一身!它…它像是被啥东西狠狠砸了一下脑袋!嗷呜一声…就…就栽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就…就没了动静!呜呜呜…是祖宗显灵!是祖宗救了我们娘俩的命啊!”

她一边哭嚎着“祖宗显灵”,一边踉跄着走到那巨大的野猪皮前,用颤抖的手抚摸着粗糙的皮毛,仿佛在抚摸神迹:“支书…您看!您看这畜生!它就是被祖宗显灵收了!我和建国…我们…我们不敢动啊!守着这畜生的尸首熬了一夜…天亮了…才敢…才敢把它拖出来…想着…想着这是祖宗赐给全村人的肉食…得…得交给队里…”

一番声泪俱下、逻辑自洽(在极度恐惧下,巧合被解释为祖宗显灵)的哭诉,配合着现场狼藉的痕迹和她那副虚弱到极致的模样,瞬间瓦解了老支书和民兵们心中最大的疑团——她是怎么杀死野猪的?原来是祖宗显灵!是意外!是那野猪自己倒霉撞了水缸,被碎陶片或者巨大的冲击力碰巧弄死了!

这个解释,虽然离奇,但在迷信思想尚未完全破除的闭塞山村,在亲眼目睹了巨大野猪尸体和“病秧子”苏招娣的巨大反差后,反而成了最能让人接受、也最符合“常理”的答案!尤其苏招娣还主动提出要把野猪上交集体!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庆幸!困扰全村、威胁生命的祸害,就这么“意外”地除掉了!还是祖宗保佑!

“好!好!祖宗保佑!祖宗保佑靠山屯啊!”老支书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看向苏禾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庆幸,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对那冥冥中的“祖宗”)。“招娣!你和建国…受惊了!立了大功了!这野猪…是祖宗赐给全村的!是救命粮啊!”他转身对同样激动不已的民兵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把这野猪抬回队部!小心点!这可是全村的肉!”

民兵们如梦初醒,立刻兴奋地涌上前,七手八脚地开始拆卸架子上的肉条,合力抬起那张巨大的、沉甸甸的野猪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祖宗显灵”的敬畏。看向苏禾的目光,也从之前的忌惮排斥,变成了带着感激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服?毕竟,她可是“被祖宗显灵救了”的人!

很快,野猪皮和肉条被小心翼翼地抬走了。老支书看着依旧虚弱地靠在墙边、仿佛随时会倒下的苏禾,语气缓和了许多:“招娣,你身子骨弱,又受了这么大惊吓,赶紧回棚里歇着!队里记你和建国的功劳!回头分肉,给你们娘俩多分一份!还有这看青棚…”他看了看被撞坏的门和里面一片狼藉,“回头我让人来修!”

“谢…谢谢支书…”苏禾虚弱地点头,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老支书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满心的激动和释然,匆匆赶回队部处理这“天降横财”去了。

棚前再次恢复了冷清。寒风卷起地上残留的血腥气和野猪的腥臊味。

苏禾缓缓直起佝偻的腰,脸上那副惊惧虚弱、涕泪横流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她转身,拉开棚门。

陆建国一直躲在门后,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仰着小脸,狼崽子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看着苏禾平静无波地走进来,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喧嚣。

祖宗显灵?撞水缸死的?

他亲眼看着她…看着她只用了一只手…

她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把肉给队里?

无数的疑问在他小小的脑海里翻腾。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眼前这个平静擦拭着手上并不存在污渍的“娘”,在他眼中变得比那徒手杀野猪的魔神更加神秘、更加深不可测。

苏禾的目光扫过他写满问号的小脸,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她走到火堆旁,拿起那个豁口搪瓷缸,里面的雪水已经烧开,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她倒出半碗热水,递到陆建国面前。

“喝了。”

“压惊。”

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陆建国接过温热的碗,滚烫的温度透过粗陶传到手心,驱散了一丝他骨子里的寒意。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热水,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沉入胃里,带来一种真实的暖意。混乱的思绪似乎也被这暖意熨帖了些许。

棚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火堆燃烧的轻响。外面世界的喧嚣与恐慌,仿佛与这小小的看青棚彻底隔绝。一大一小,在血腥未散、却已暂时安宁的空间里,沉默地守着这一簇温暖的火焰。

小柒的光球在苏禾意识里无声旋转:【危机解除…社会性威胁(野猪事件)成功转化为集体收益…村民对宿主观感大幅改善(恐惧→敬畏\/感激)…幼崽认知冲击缓冲中…能量+7%!当前总能量:65%!提示:核心任务“存活30天”剩余时间: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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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被“祖宗显灵”收掉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靠山屯每一个角落。巨大的恐慌被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近乎虔诚的庆幸所取代。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打开了,村民们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纷纷涌向生产队大院。

老支书赵满仓站在队部仓库门口,脸上是连日来难得的红光。那张巨大的野猪皮被摊开晾晒在旁边的空地上,引来无数惊叹的目光。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娘正围着案板,将分割下来的野猪肉按肥瘦、部位进一步切割,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血腥气,在这饥荒的年月里,简直是最诱人的福音。

“按人头!按人头分!”老支书声音洪亮,带着当家作主的权威,“大人半斤,小孩三两!猪下水熬汤,每家分一碗!猪头和骨头留着,等开春祭祖,谢祖宗保佑!” 他特意提高了声音,“这次多亏了祖宗显灵,也亏得苏招娣娘俩守着这畜生尸首,才没让山里的东西叼了去!队里决定,给她们娘俩多分一斤肉!大家伙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

“应该的!”

“祖宗保佑!招娣有功!”

村民们看着案板上红白相间的鲜肉,闻着那勾魂夺魄的香气,哪还有半点意见?此刻苏招娣在他们眼中,不再是“克夫”的灾星,而是被祖宗眷顾、给全村带来“横财”的福星!至于昨晚王翠花哭嚎的“瘟神”、“粪坑新房”?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跟实实在在的肉比起来,那些算个屁!

王翠花也挤在分肉的人群里,看着案板上油光发亮的肉条,贪婪地咽着口水。但当听到苏招娣的名字,尤其是看到老支书和村民对那“病秧子”的肯定,她那张刻薄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像是吞了只苍蝇。她恨恨地剜了一眼看青棚的方向,心里像被毒蛇啃噬。凭什么?那小寡妇和那个小灾星凭什么?还祖宗显灵?呸!肯定是走了狗屎运!她越想越气,连分到手里的那点肉都觉得不香了,挤出人群,骂骂咧咧地走了。

陆建国被苏禾打发去队部分肉。他抱着一个洗刷干净的破瓦罐,挤在兴奋的人群边缘。当保管员将一块明显比其他人份量足、带着厚厚肥膘的后臀尖肉和一小块猪肝放进他的瓦罐时,周围投来的不再是鄙夷和恐惧,而是带着羡慕和一丝讨好的目光。

“建国,拿稳了!”

“嘿,这肥膘!熬油能吃好久!”

“回去让你娘好好补补!吓坏了吧?”

陆建国低着头,紧紧抱着沉甸甸、散发着诱人肉香的瓦罐,狼崽子的耳朵却竖得尖尖的。那些以前只会骂他“灾星”、朝他吐口水的村民,现在语气里竟然带着…善意?虽然这善意更多的是冲着这块肉来的,但依旧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别扭。他抿着嘴,一言不发,挤出人群,像捧着稀世珍宝般,飞快地朝着看青棚跑去。只有回到那个“娘”的身边,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带来的不适才会消失。

棚内,苏禾正用那把磨得锋利的柴刀,削着一根笔直坚韧的硬木棍。木棍的一端已经被削尖,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她在制作一根简易的矛。看到陆建国抱着肉罐子回来,她只是抬了抬眼,便继续手中的工作。

“肉…”陆建国将瓦罐小心地放在相对干净的角落,小声说了一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苏禾手中那根越来越锋利的木矛。杀野猪的柴刀…现在又在做矛…她要干什么?

苏禾没有回应,削完最后一刀,拿起木矛掂量了一下,锋利的矛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点寒星。她似乎还算满意,随手将木矛靠在了墙边。然后,她走到瓦罐前,拿起那块肥厚的后臀尖肉,用柴刀利落地切下三分之一大小、肥瘦相间的一条。

“拿着。”她将那条肉递给陆建国。

“去村东头,刘寡妇家。”

陆建国愣住了。刘寡妇?那个总是低着头走路、被村里婆娘背后嚼舌根、偶尔会偷偷塞给他半个野菜团子的沉默女人?给他肉?去送给她?

“她…给过你吃的。”苏禾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精准地戳中了陆建国记忆深处那点微弱的暖意。

陆建国看着手里那条沉甸甸、油汪汪的肉,又看看苏禾毫无表情的脸。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把这么金贵的肉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但“娘”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他用力点了点头,用一块干净的破布将肉仔细包好,抱在怀里,转身跑出了棚子。

村东头比村中心更显破败。刘寡妇家那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孤零零地立着,院墙塌了半截。陆建国跑到院门口,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喊道:“刘…刘婶?”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刘寡妇苍白憔悴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是陆建国,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温和的关切:“建国?你咋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她侧身让开。

陆建国抱着肉包,有些局促地走进昏暗的屋子。屋里陈设简陋得可怜,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弥漫着。他直接将怀里的布包塞到刘寡妇手里,低着头,语速飞快:“我娘…让给你的。” 说完,转身就想跑。

“等等!”刘寡妇连忙叫住他,疑惑地打开布包,当看到里面那条新鲜的、肥瘦相间的野猪肉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建国,“这…这肉?给我的?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这年月,肉是多金贵的东西!她自己都多久没见过荤腥了!

“娘给的!”陆建国强调了一句,狼崽子的眼神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固执,“她说…你给过我吃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像只完成任务的小兽,飞快地跑出了刘寡妇家,消失在寒冷的暮色中。

刘寡妇捧着那块沉甸甸的肉,站在破败的屋门口,看着孩子跑远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寒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角,她佝偻着背,久久没有动弹。那块带着体温的肉,像一颗小小的火种,在这冰冷的世道和满村的流言蜚语中,烫得她心口发疼。

夜色,再次如同厚重的幕布,笼罩了靠山屯。昨夜的恐慌被分肉的喜悦冲淡,家家户户紧闭的门窗缝隙里,难得地飘出了久违的、熬煮猪油的焦香和肉汤的鲜美气息。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充满油荤味的满足之中。

看青棚内,也弥漫着油脂的香气。苏禾用分到的肥膘肉熬了一小罐猪油,金黄色的油渣被捞出,撒上一点点珍贵的盐粒,成了陆建国有记忆以来吃过最香脆的零嘴。他用豁口碗盛了小半碗熬得奶白的猪骨萝卜汤(萝卜是苏禾空间钮里拿出来的,谎称是之前藏的),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鲜美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弥漫全身。火光映着他狼崽子般专注进食的脸,少了往日的凶狠,多了几分孩童的满足。

苏禾坐在他对面,小口喝着汤。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棚子角落,那里堆着几块用破布包裹的、上好的野猪里脊和一条后腿——这是她“处理”野猪时,利用空间钮的便利,神不知鬼不觉截留下来的“私藏”。在集体分肉的狂欢下,没人会注意到一头野猪身上少了那么几块好肉。这些,将是他们熬过剩余寒冬的重要储备。

夜渐深。陆建国裹着旧棉袄,在温暖的肉汤余韵和柴火的噼啪声中沉沉睡去,嘴角似乎还带着油渣的香气。棚内一片安宁。

村子另一头,陆大柱家。

王翠花把分到的那点肉和一碗猪下水汤吃得一干二净,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吃饱喝足,她打着饱嗝,剔着牙,三角眼里却满是怨毒和不甘。

“吃吃吃!就知道吃!跟头猪似的!”她看着旁边蹲在墙角、闷头抽旱烟的陆大柱,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人家苏招娣!那小寡妇!被祖宗显灵救了!白捡了那么大一头野猪!还多分了一斤肉!风光得很!你再看看你!窝囊废一个!连个工分都挣不够!老娘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把对苏禾的嫉恨,一股脑全撒在了懦弱的陆大柱身上。

陆大柱被骂得抬不起头,闷闷地抽着烟,劣质烟草呛人的味道弥漫在屋里。他迷信,王翠花反复念叨的“祖宗显灵”和“苏招娣风光”,像毒刺一样扎在他心里。那个“克夫”的女人,凭什么得到祖宗眷顾?难道…难道真是建国那个灾星…连祖宗都…?一个更加恶毒的念头在他愚昧的脑海里滋生:那灾星…就不该活着!他克死了亲娘,克得自己家宅不宁,现在连祖宗都…他活着,就是祸害!

“还有那点粮种!”王翠花压低了声音,带着贪婪和狠毒,“队里仓库锁着呢!眼看过完年就要春播了…这青黄不接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就不想想办法?”她意有所指地瞪着陆大柱。

粮种…陆大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和贪婪。队里仓库…那几麻袋金黄的苞米种子…要是能弄出来一点…磨成粉…他和王翠花就能多吃几顿饱饭…反正…反正队里种子肯定有富余…少一点看不出来…这个念头,如同野草,在饥饿和嫉恨的浇灌下疯狂滋长。

夜深人静,寒风呼啸。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陆大柱家破败的院门。陆大柱怀里揣着一个空瘪的粗布口袋,心脏怦怦狂跳,既紧张又兴奋。他避开可能有人的大路,专挑僻静的小道和墙根阴影,朝着生产队仓库的方向摸去。

仓库在村子西头,旁边就是牲口棚。此刻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刮过枯枝的呜咽声。仓库门上挂着一把老旧的铁锁。陆大柱摸到墙根,找到他白天偷偷踩点发现的、墙角一个被老鼠啃出来的破洞。他费力地扒拉开洞口的碎砖和浮土,瘦小的身体像条泥鳅一样,艰难地钻了进去。

仓库里一片漆黑,弥漫着陈年粮食和灰尘的味道。陆大柱摸出准备好的半截蜡烛头(舍不得用火柴,用香头点燃的),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几麻袋鼓鼓囊囊的粮种整齐地码放在墙角,麻袋上印着红色的“粮种”字样。

陆大柱咽了口唾沫,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哆嗦着解开一个麻袋口的扎绳,伸手进去,抓出满满一大把金灿灿、颗粒饱满的苞米种子!那沉甸甸的触感和粮食特有的清香,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他迫不及待地将种子往自己的粗布口袋里塞!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刺耳声响,猛地从仓库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地上!

陆大柱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蜡烛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瞬间熄灭!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仓库里还有人?还是…鬼?!

黑暗中,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竖着耳朵,浑身汗毛倒竖,惊恐地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搜寻。借着门缝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雪光,他隐约看到仓库深处,靠近后墙的地方,似乎…似乎躺着一团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什么野兽的尸体?空气里…好像还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劈进陆大柱的脑海!野猪!难道是那头被祖宗显灵收了的野猪?!它的鬼魂?!或者…是它没死透?!它…它追到这里来了?!

“鬼…鬼啊!野猪鬼啊!!” 陆大柱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墙角的破洞,连那个装了半袋粮种的布口袋都顾不上拿,像条丧家之犬般,手脚并用地从洞里拼命往外钻!裤子被尖锐的砖石划破,皮开肉绽也浑然不觉!脑子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仓库范围,头也不敢回,朝着家的方向没命地狂奔,凄厉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寒夜里传出老远:

“救命!有鬼!野猪鬼索命了!!救命啊——!!”

仓库深处,那“躺着的巨大黑影”旁边,苏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浮现。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陆大柱丢弃的那个粗布口袋旁,弯腰捡起。里面是半袋金灿灿的苞米种子。她随手将口袋扔在粮种麻袋旁边,然后走到墙角那个破洞前,用脚将几块松动的砖石踢回原位,稍微遮掩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仓库深处。那里躺着的,根本不是野猪鬼魂,而是她昨晚提前藏在这里的、那张巨大野猪皮的一部分——一个用野猪头和连着部分皮毛、刻意摆出狰狞姿态的“道具”。刚才那声巨响,是她用一根细绳和一块悬空的木板弄出来的小把戏。

深潭般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几粒苞米种子和那个破口袋,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仓库,如同从未出现过。

陆大柱那凄厉的、变了调的“野猪鬼索命”的惨嚎,如同夜枭的悲鸣,瞬间撕裂了靠山屯短暂的安宁。刚刚因分肉而陷入沉睡的村民,被这充满极致恐惧的叫声惊醒,家家户户重新亮起了昏黄的煤油灯,惊疑不定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恐惧,如同瘟疫,再次悄然蔓延。这一次的源头,是人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贪婪和愚昧。

小柒的光球在苏禾意识里闪烁着冷静的蓝光:【目标陆大柱触发陷阱…精神威慑完成…粮种偷窃未遂证据链(遗留布袋、散落粮种)已固定…社会性清除程序启动预备…能量+2%…当前总能量: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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