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书页的翻动间悄然流逝。英哥儿沉浸在莱顿大学图书馆的浩瀚书海中,系统地梳理着各个学科的知识脉络。
几周前,他曾在校园里遇见约翰。那时的约翰与平日判若两人,脸色潮红,好像微醺一样,他笑得非常开心,快步走来抓住他的手臂。
\"贾里德!\"约翰的声音有些高亢,\"你绝对无法想象!我的玛丽昂真的是美丽的天使!\"
不等英哥儿回应,约翰便滔滔不绝:\"她就像一颗闪耀的钻石,那么善良而美丽,她的金发像阳光,蓝眼睛像宝石。虽然她在舞场工作,但她是我见过最纯洁的灵魂!\"
英哥儿微微皱眉,觉得好友过于激动,但也许他只是陷入了热恋。
\"我刚从她那里回来,\"约翰继续说着,\"我们喝了杯葡萄酒。天啊,我现在心跳得好快,全身都暖洋洋的……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吗?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英哥儿看着约翰亢奋的状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约翰已经挥手告别:\"我得去准备答辩了!为了我和玛丽昂的未来,我要努力!\"
在这之后,英哥儿好些天没见到约翰了。不过,想来好友正为了毕业答辩做最后的冲刺,英哥儿便没有放在心上。
这天下午,他刚回到校外的住处,毛毛就一脸担忧地凑过来。
“少爷,我听到一个关于约翰先生的消息。”毛毛小声说,“他……他把祖母留给他的那所老房子卖掉了。”
英哥儿握着书卷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他怎么会……”
那栋房子是约翰仅有的产业,是承载着他与祖母所有回忆的地方,更是他最后的依靠。除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约翰绝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
毛毛摇摇头:“不清楚,就前几天的事。听说他好像很缺钱,曾经四处筹钱。”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萦绕在英哥儿心头。他想去找约翰问清楚,可接连几天,约翰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在实验室,也不在图书馆。
直到约翰毕业答辩的那天,英哥儿才在答辩教室的角落里看到了他。
约翰穿着他最好的一套西装,努力维持着镇定走上讲台,英哥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异样。他的脸色比平时苍白,嘴唇有些干裂,握着讲稿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着。
答辩开始了。约翰的陈述整体还算流畅,但在一些需要临场发挥或深入探讨的环节,他会偶尔出现短暂的卡顿,眼神会瞬间失焦,思绪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干扰了,随即又被他强行拉回。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台下的教授们,尤其是霍尔教授,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几次扫过约翰略显憔悴的脸,但并未打断他。
最终,答辩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教授们似乎对约翰的表现有些许保留,但考虑到论文本身的质量和他过往的优秀记录,还是让他通过了。
当教授宣布结果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脚步虚浮地就要往教室外走。
英哥儿立刻起身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拦住了他。
“约翰!”英哥儿抓住他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你怎么样?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卖掉房子?”
约翰眼神躲闪,不敢看英哥儿,只是用力想挣脱他的手:“贾里德……我……我没事!真的!求你,让我走,我有急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焦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他。他甩开英哥儿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学楼。
英哥儿看着约翰离去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约翰根本没注意英哥儿的跟随,他走得很快,步伐凌乱,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他穿过莱顿城古老的街道,步履匆忙。英哥儿紧紧跟在他身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终于,约翰在一个装饰着俗气灯牌的舞场门口停了下来。这时天色尚早,舞场还未正式开始营业。他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那扇侧门,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渴望。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窈窕、留着金色长发的年轻女子从侧门走了出来。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蓝色裙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在黄昏的暖光下,确实美得有些不真实。
“玛丽昂!”约翰立刻迎了上去,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做到了!我答辩通过了!你看,我来了……” 他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想要触碰她,却又不敢。
名叫玛丽昂的女子看到约翰,漂亮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厌烦。她绕过他,径直朝路边一辆等待的马车走去。
“玛丽昂!别走!”约翰慌了,声音里带着绝望的乞求,他虚虚地拦在她面前,“求你……看看我……没有你,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的心……正在为你跳得厉害……”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身体开始细微地发抖,额角渗出冷汗,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痛苦,而这痛苦,只有眼前的女子能够缓解。
玛丽昂嗤笑一声,蓝眼睛里满是讥诮:“死?别在这里说这些可笑的话了,约翰。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听不懂吗?”
“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约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原本高大的身影此刻蜷缩着,让他看起来狼狈又可怜,“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的钱,我的心……你说过,只要我眼里只有你,你就会快乐……可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一片灰暗,我喘不过气……” 他的呼吸真的开始急促起来,脸色由苍白转向青灰。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从马车里探出身,不耐烦地喊道:“玛丽昂,还在磨蹭什么?跟这种废物有什么好说的!”
他跳下马车,粗暴地推开挡路的约翰。约翰原本就摇晃的身子被这样一推,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男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搂住玛丽昂的腰,将她扶上马车。
“不……玛丽昂……”约翰无法撑起身子,他趴在地上,伸出的手徒劳地抓向马车,声音破碎得如同秋叶,“我的光……别带走我的光……玛丽昂,没有你,我怎么办……”
玛丽昂在马车上看着约翰,眼神疏离:“约翰,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她顿了顿,眼神掠过约翰苍白的脸,“但是我们之间,可能并不合适。你是个好人,值得更好的姑娘。”她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轻声对身边的男人说:“我们走吧。”
说完华丽马车便在男人的催促下扬尘而去。
约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就那样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仿佛灵魂也随之被抽走了。
英哥儿快步穿过街道,蹲在他面前,急切地呼唤:“约翰!约翰!看着我!”
约翰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茫然地落在英哥儿脸上。过了好几秒,那空洞的眼神里才有了一点微光。他的嘴唇哆嗦着,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贾…里德……我…我好难受……”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冷汗不断地从他额头渗出,他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冷……骨头里…像有蚂蚁在咬……”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慢慢涣散,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英哥儿,眼中充满了无助。
“坚持住,约翰,看着我!”英哥儿紧紧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温度在快速流失。
但约翰的意识越来越弱,他看了英哥儿一眼,眼皮缓缓垂下,身体一软,晕厥过去,高大的身子彻底倒在英哥儿的臂弯里,失去意识的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着。
“约翰!”英哥儿立刻将他背起,拦下马车,直奔诊所。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医生做完检查,将英哥儿拉到一旁,面色凝重。“他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刺激,但更糟糕的是……他接触了‘黑膏’。”
“黑膏?是什么?”英哥儿心头一紧。
“一种极其邪恶的东西,”医生压低声音,“会让人上瘾,产生依赖。停止使用,就会出现他现在的症状:发冷、盗汗、恶心、剧痛、痉挛……看他的情况,剂量还不算太大,但已经成瘾。最可怕的是,这个黑膏的戒断过程会非常痛苦,没有特效药,只能靠他自身的意志力硬抗过去。”
英哥儿看着病床上即使昏迷也眉头紧锁的约翰,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谢过医生,支付了费用。待约翰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后,英哥儿小心地将他带回了自己在校外的住处。
将约翰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英哥儿坐在床边,凝视着好友苍白而痛苦的脸庞。
冰冷的怒意在英哥儿胸中翻涌,
他一定要将他从这绝望的深渊边缘拉回来。
更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