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还未穿上鞋,小夕已跳下床来,眉目含羞,却抢着要去看门。
小丫伸手捉住,将她拖了回来,口中道:“好姐姐,矜持点儿!我去会他,你别出来。”说罢挤挤眼睛,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似乎听到门外人喊马嘶,打开门,果然外边一片嘈杂,火光点点。
阿墨就站在门口,面色凝重。
小丫问:“墨哥,这么晚不睡所为何事?想我家小姐了?”
阿墨稍稍一愣,点头回问:“是。小夕可好?”
“好,睡下了,墨哥哥若有什么话想和小姐说,明日请早!”小丫傲娇道,向外望望,又问:“为何如此嘈杂?”
“小丫,我正是来找你俩说这事儿。定西寨遭袭,夜举烽火,我须率部前去救援。我这一去,寨内少了大半守军,明日你俩勿要出寨,就在寨堡内待着,等我回来。”
“什么?定西寨遭袭?柴,柴哥他……”小丫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
向东眺望,果然隐隐看见远处一柱烽火,映红小半边天。
说话间小夕已穿好衣装,来到门口。不知怎的,阿墨此见小夕,心中无限愧疚,不等小夕开口,便宽慰道:“小夕,你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俩少女一个牵挂阿墨,一个担心阿柴,带着哭腔问:“大汉、匈奴不是缔结了和约么?怎么还会打仗?”
阿墨道:“我也纳闷。许是些流民草寇,不知死活,胡乱打的。他们没什么战斗力的,乌合之众,也就欺负百姓,挑衅官军,有来无回!你俩安心睡去吧,明日莫要轻动即可。”
小夕却仍放心不下,蛾眉轻蹙道:“墨哥哥,你说过定西寨也有数百守军,还说沈校尉英勇无双,现在又有柴哥相助,若只是乌合之众,他们怎会举火求援?”
阿墨语塞,想了想,仍是安慰:“没事,就算不是乌合之众,按照规矩,放烽一炬,说明敌军不过五百以内。我与柴哥、沈校尉一内一外合而攻之,敌军必一触即溃。你俩睡去吧,我走了。”
小丫拦住阿墨,使了个眼色道:“墨哥,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话没说?”
阿墨低下头,犹犹豫豫道:“是,小夕,我,我……”
“军情要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先让墨哥哥去吧!”小夕将小丫拉回,叮嘱道:“墨哥哥,千万小心!”嘴上道别,身子却很诚实,倚着门框,双目噙泪,舍不得回去。
阿墨亦站着未走,看着小夕。两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会儿,阿墨终于冲小夕笑了笑,走了。
…………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定西寨。
虽然已近中秋,此时却乌云密布,哪见半点月亮影子?整个寨堡周围黑乎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秋风呼啦啦刮着,四下一片诡异之相。
是夜,阿柴当值,与四名士兵一同把守寨门。阿柴领着他们守在门洞内。
四人当中,有一个叫阿魁的,吃得多,消化也快,每至亥时,必要如厕出恭,一去没有一两刻钟回不来,天天如此,比打更的还准,寨子里的人都知道。
这夜亥时已过一刻,此人毫无动静。阿柴等了又等,笑问:“阿魁,怎的今日没有便意?晚饭没吃饱?”
阿魁红着脸答道:“柴都尉,我,我……已经憋了一会儿了。”
“叫我柴哥。”阿柴道:“怎么?跟着我不好意思去,还是不敢去?”
“都有,都有。”阿魁憨憨笑着。
“快去吧,若跟着我便坏了你的规矩,传出去,其他弟兄还以为我是个魔头呢。”
“柴哥,那我去了啊!”
阿魁说完,捂着肚子弓着身子,趟着小碎步跑开了,看样子果真是憋了一阵。
阿柴转身唤另一名士兵:“老杨,去库房里取一罐火油来。”
“火油?柴都尉,取火油作甚?”这唤作老杨的士兵一头雾水。
“问什么?册上记我名字,取来便是,我自有道理!”与方才跟阿魁说话不同,阿柴对老杨口气生硬,加上初学汉语,语速缓慢,倒增添了几丝威严。
老杨不再多问,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阿柴招呼剩余两名士兵道:“秋日风寒,来,一块儿烤烤火,别光站着了。”说罢自己站到火盆边,暖起手来。
俩士兵依旧在哨位站着,婉拒阿柴:“柴都尉,外边虽风大,门洞里却是不冷,我俩不必烤火。”
“叫你们来,便过来,怕什么?就是巡值的督军见着了,也有我担着!”阿柴道,不容置喙。
俩士兵面面相觑,但阿柴毕竟是长官,两人稍作犹豫,还是乖乖地离开哨位,来到阿柴身边,伸出双手烤火。
阿柴邪邪一笑,与两人聊开家常,没说两句,忽地双手齐动,抽出兵刃,一刀一斧,分别朝两人脖子招呼!
可怜那两名士兵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瞪圆着双眼,倒了下去,连叫都叫不出声来,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阿柴马不停蹄,将两人拖到墙边,自己解下披风,先将手上、铠甲上的鲜血囫囵擦了擦,然后抖开披风将两具尸体盖住,转身一脚踹倒火盆。盆翻火灭,只剩几块通红的火炭在地上滚着,门洞里暗了下来。
不多时,老杨抱着一大罐火油回来了。
“火盆怎么翻了?”老杨皱眉道。
“嗯,哎,我一个不小心……我自己弄罢,你把油罐子放地上就好——离那火炭远点儿!”
老杨放下油罐,又问:“那俩弟兄呢?”
“哼,他俩今日困乏,哈欠连天。我初来乍到,做得个小都尉,不想背上苛待士卒的罪名,问他们要不要睡会儿,他们也真不怕我,居然果真睡去!”阿柴指了指墙边的尸体道:“这不,我还给他俩盖了披风。老杨,你资格老,他们听你的。你去帮我将那俩叫起来,忒不像话!”
“什么?睡觉?”老杨狐疑,心生警惕,站着不动。这时门洞内旋入一阵小风,老杨道:“怎么一股血腥味道?!”
阿柴心中直骂:“这大罐子火油气味如此之冲,老杨搬了一路,还能闻到血味儿,真是条老狐狸!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继续撒谎:“我也闻到了,定是这阵风,不知从哪儿带过来的气味!”
说罢阿柴自己走到尸体旁,用脚尖踹了踹道:“喂,别睡了,起来!”
如此反复两次,阿柴突然故作大惊状,低喊道:“老杨,出……出事儿了!”
“怎么了?”这回老杨不再迟疑,赶上两步,来到阿柴身边低头查看。
说时迟那时快,阿柴手起刀落,将老杨也砍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