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车师后部的地盘,阿墨与方月都是晓宿夜行,阿墨已然习惯。送走方月没多久,他便犯起困来。
阿墨骑上骅影,走了一程,更是困意难当。路边有一棵大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阿墨打走骅影,三下两下攀上大树,靠在一根枝杈上睡觉。
迷迷糊糊将入梦境,只听得四周嘈杂,难以入睡,睁开眼看时,那大树下竟围坐了好几个人!阿墨心中一颤,几乎叫出声来,还好仔细再瞧,这些人穿的不是车师官兵的衣服,都是焉耆富人服饰。
那几人叽里呱啦正在聊天,讲的都是焉耆语。阿墨和阿柴从小玩到大,能听懂一些。原来他们正在赶路,从焉耆往车师去,此时围坐在树下休息。路旁停着几辆马车,显然是这几位富人们的。
于是阿墨侧耳倾听:
富人甲:“你说,咱还赶得及么?”
富人乙:“再走快些,赶得及,离务涂谷没多远了。”
富人丙:“要快你们快,我就这样了。”
富人乙:“你这可赶不上开幕!”
富人丙:“开幕有什么好看的?赶上最后一天决赛不就行了?”
富人甲:“话说,你们觉得咱们的萨哈小王爷进得了决赛吗?”
富人丙:“萨哈小王爷那勇力拿不了冠军,就是有黑幕!”
富人乙:“你们知不知道,听说上届冠军,其实也是我们焉耆人,好像还是一个樵夫家的穷小子。”
富人甲:“哼,我们焉耆本来就不缺勇士!照我说,早些年前趁他们车师一盘散沙,就该一举吞灭,把他们的田地、生意都抢过来!我们大王就是太保守了!”
富人丙:“少说几句吧,他们现在的汗王可是右贤王跟前的大红人啊!”
富人乙:“可不止,他们汗王还是右贤王的义子。焉耆跟车师,是打是和还不是匈奴说了算?少操这份心吧……”
一直听到“上届冠军,其实也是我们焉耆人,好像还是一个樵夫家的穷小子”这句话时,阿墨才恍然大悟!
“那人说的莫不是柴哥?看来这些焉耆的富人们,是去参加卓达大会的。”阿墨心道:“是啊,秋日又至,离第一届卓达大会,已然整整两年了……”
几个焉耆富人海阔天空地又吹了一阵,方才各自登车离去。阿墨盘了盘,从这几个焉耆人处知晓了几个信息:
第二届卓达大会,在务涂谷城南门外举办;
焉耆小王爷萨哈参赛,实力不俗,是争冠热门;
楼兰一名箭术精绝的年轻王子参赛,也是争冠热门;
车师认匈奴为宗主之后,匈奴为借卓达大会团结各藩属国,特意改了赛制,邀请所有藩属国挑选国内年轻勇士参加,参赛选手已不仅限于车师国内;
传统的前三甲所获“车师勇士”称号,自本届起升级为“西域勇士”,但只限冠亚军获得。
“想不到,老汗王的愿望,竟让匈奴强制实现了……”阿墨叹道。
几个富人走远,阿墨却已睡意全无。“既然焉耆的富人会来,其他各国的达官贵人也会来。这其中多少‘买卖’机会?霜儿一定不会错过。”阿墨暗忖:“我需去卓达大会瞧他一瞧,定能找到霜儿!”
阿墨吹了声口哨,骅影便远远跑来。阿墨从树上爬下,骑上骅影,打小路往务涂谷赶去。
到得务涂谷,阿墨照例将骅影藏在城东门外的林子里,稍微易妆,贴上假胡子,找了个水潭照了照,自觉无甚破绽,便摸到城南外。
城南门外果然旌旗招展,热闹非凡,天山之南各国达官贵人在此齐聚,规模远胜两年前交河城外的卓达大会。
阿墨流连其中,并未发现贺兰霜的身影。倒是入夜,宴饮开始,在众人的山呼海啸的簇拥之下,一个人身披皇袍登上了汗王大帐!
“沙罗多!”
阿墨心底的怒火,像浸过火油的稻草遇着火星,“呼”地一下熊熊燃起。新仇旧恨就像冲天火苗一样,一瞬间翻涌出来,全在眼前。
是沙罗多,欲置贝支于死地,打算连自己一起除而后快;
是沙罗多,联合匈奴势力,在阳关毒杀了自己的师父!
也一定是沙罗多,策划了惊天政变,谋杀了待自己视如己出的老汗王,害得自己与师父亡命天涯!
快一年了,与贺兰霜一起生活的平静日子麻醉了阿墨的痛苦,阿墨想过报仇,却从未真正付诸行动。
如今当沙罗多又一次在自己眼前出现,阿墨的愤怒如爆发的火山喷涌而出,任谁也压制不住了。
“沙罗多!我不杀你,枉为男儿!”阿墨心道:“今夜起,你便是我的猎物!”
沙罗多站在大帐前,手举玉杯,得意洋洋地向来宾们祝酒。阿墨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死死地盯着,眸子中映出大帐前的篝火,熊熊燃烧着。
第二日,比武开始。阿墨小心翼翼,四处游移。一来寻找贺兰霜,二来摸查大会四周的情况。比武纵然精彩,阿墨却没有丁点兴趣。
“这个沙罗多,白日从不现身,只在夜间饮宴的时候出席。”阿墨心道:“也好,夜黑风高,正好下手!我须得找个便利处射他!”
然而办会的场地开阔,确无十分隐蔽之处。阿墨要从远处射杀沙罗多,纵使箭术再高,拉弓搭箭,加上瞄准,怎么也要些许时间。会场处处人山人海,一番操作下来,不被发现、不遭怀疑是不可能的。
阿墨绕场一圈,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正心急如焚时,看到沙罗多从大帐出来,向别处去。身后跟着须广卜和两名焱狼血骑。
阿墨赶紧伏身潜行,紧紧跟上。
原来沙罗多饮酒腹胀,出来小解。
会场西边搭了一片小棚,建为厕房,供参会人等解手之用,离会场有一段距离。棚子以白布作简易围挡,人立于其内,能露出整个脑袋;身高者甚至暴露整个胸膛!
最妙的是,沙罗多贵为汗王之尊,在这片小棚之外单独建有一座华棚,专供沙罗多解手出恭使用。华棚出口处还立有高杆,吊着一盏马灯,为沙罗多照明。
华棚外六七十步,是一片茅草地,长势颇盛。时值初秋,正是草身最高的时候。
“天助我也!此处人迹罕至,又有马灯照明,正是猎杀你的好去处!”阿墨心中喜道:“沙罗多啊沙罗多,你葬身厕内,也是天意!你合该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