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慢慢用饭。没多久,又是一阵嘈杂之声。
“师父!”阿墨朝门口努了努嘴。
车合烈抬头一看,只见昨日在醉月阁寻人的四名匈奴人走了进来。
“真晦气,一大早又碰上这几个家伙来找人!”阿墨撇撇嘴道。
“不理他们,咱吃咱的。”
但这四人却不再找人,而是寻了个桌儿坐下来,也是要酒要菜。
匈奴人坐的桌儿就在车合烈斜后方。吃了一会儿,阿墨低声道:“师父,我总觉得,那几个匈奴人老盯着咱俩看……”
车合烈斟了满满一碗酒,送到嘴边,慢慢地扬起脖子,将酒碗斜斜端起,把酒缓缓喝进嘴里,眼睛借着碗中酒水折射的镜像,观察自己身后那几名匈奴人。
“的确有问题。”放下酒碗,车合烈低声回应:“我们走吧,正常的走,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别出太大动静。”
说罢摸出了些足够付账的碎银,摊到桌面上,与阿墨一同离席。
出得酒肆,解马跨上,车合烈又道:“慢慢走,不要急。”
两人逛街似的,随马儿慢吞吞走着,往集市边去。没过一会儿,车合烈说:“那伙人果然跟出来了!”
阿墨未见车合烈回过头,也不知他如何得知那伙人跟在后面,但师父这么说,准是没错。
阿墨紧张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等我号令行事。”
师徒沿着大街,让那伙匈奴人慢慢跟了一阵,来到集市边缘,百姓已没这么多了。
“前面横着一条巷子,看起来人不多,看见了没?”车合烈悄悄指着前边不远处一条空巷问道。
“看见了。”阿墨点头道。
“好,我们现在突然快马拐入这巷子,再掉过头来等他们,弓矢伺候。走,就现在!”车合烈道。话音落处,也不耽搁,双脚轻夹马肚,口呼一声“驾”,冲了出去。阿墨赶紧纵马在后面跟着。
果然,师徒二人刚策马跑出一瞬,身后远处便传来叫喊声:
“他们逃了!”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跟上……”
两人拐进巷子里约四五十步,调转马头。车合烈下令:“弓箭准备,由外而内。”两人抽出弓箭,搭在弦上,面若冰霜,立马而待。
匈奴人脚步由远而近,离巷口已然不远。没有指令,车合烈和阿墨几乎同时抬手,将弓拉了个满弦。
就在四名匈奴人出现在巷口同时,两支利箭呼啸而出,未有任何反应,已然穿透左右两边匈奴人的胸口。两人应声而倒。原本四人,须臾只剩下中间的头目和仅存的另一名手下。
巷子里稀稀落落的百姓吓得大呼小叫,一股脑儿逃到大街上。
俩匈奴人一愣,蹲地将倒下的同僚检视一番,确定已无生还可能后,怒火中烧,口中叫着骂着,起身举刀,向车合烈、阿墨冲来,却不知阿墨一箭又至,仅存的手下也没了性命。
那头目更如癫狂般,举刀杀来。眨眼之间,阿墨弓又拉满,正欲射时,车合烈伸手摁住喊道:“留活口!”
车合烈喊罢,跳下马来,抽出匕首迎住头目,厮杀起来。头目哪是车合烈对手?只见车合烈身法极快,如魅影般左右翻飞,似有好几个人围住头目周身,只两三回合,那头目两腿腘窝都被车合烈锋利的匕首深深割伤,站立不住,跪倒下来。
车合烈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将头目右手弯刀卸下,一脚踹倒在地,用头目的弯刀顶着他喉咙喝问:“好本事,居然能跟踪爷爷跟到这儿来!说!谁派你来的?不说让你血溅三尺!”
那头目竟哈哈大笑道:“车合烈,你断我腘窝,我已与废人无异,岂惧死哉?是男人给我来个痛快!”
车合烈道:“痛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来害我!既然栽在我手上,我让你生不如死,你也莫说是我欺你!”
说完,用匕首在头目的腘窝伤处又掏了一刀,胡乱翻搅起来。头目起初咬紧牙关,拼死忍着,渐渐支撑不住,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
车合烈漠然收了匕首,对那头目说:“有种的,跟我做个男人之间的约定,你老实回答我问题,我给你来个痛快!”
“好……不许……骗我!”头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瞪着车合烈应道:“我且让你死个明白!”
“什么意思?!”阿墨急了,跳下马来厉声喝他。
“嘿嘿嘿……”头目阴鸷地笑道:“是我们骨都侯受了你们沙罗多王爷所托,叫我们在此处做了你!骨都侯神机妙算,你们果然在阳关出现了,不枉我兄弟五人在这破地方等了这么多日……”
“兄弟五人?”车合烈皱眉道。
“哈哈,昨日被我们揍晕那人,是我五弟,不演这一出,怎能麻痹你这老狐狸?”那头目用一种胜利者的眼光瞟着师徒两人。
“你们也真够狠毒!”阿墨咬牙道。
“狠毒?小子,你瞧,偏就是这么狠毒,才留得我五弟一条性命。我们四人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总算有人享用了!”头目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阿墨虽气,却无可辩驳,又大声喝问:“你刚才说‘让你死个明白’,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头目笑得更厉害了:“实话告诉你吧,你师父喝的那酒里有毒!”
“什么?!”师徒两人大惊,异口同声道。
“我看你师父要了酒,便到后厨,刀架那小二的脖子上,让他下了我带的毒药!无色无味,怕是过不了多时,就该发作了!哈哈哈……我可是亲眼看他放了药,又亲眼看你师父喝了!哈哈哈哈……”
不等师徒说话,那头目又恨恨道:“也怪我贪心,只想跟着你俩出关,割了你师父首级回去邀功,害几个兄弟丢了性命!悔啊!悔啊!我死有余辜!”
头目说完,突然“腾”地抓住车合烈小臂用力一扯,弯刀抹过喉咙,鲜血飞溅出来。车合烈和阿墨正震惊于毒酒的噩耗当中,反应过来时,那头目早已歪头倒在一边,没了进气儿。
正此时,大街上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呼喝声传来,只听好几名百姓在喊:
“官兵来了。”
“官兵终于来了!”
阿墨急道:“师父,快走,官兵来了。”
车合烈起身,却双脚一软,单膝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蓦地从额上冒了出来。
“他,他说的没错,”车合烈颓然道:“酒……酒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