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日,都有细作报来交河城内的情况。
多日过去,交河城内平静如常,并无异样。
“难不成车合烈那老狐狸没有逃回交河城?”沙罗多坐不住了。
“会不会是悄悄入了城,却不放出消息?”阿柴问。
“绝无可能!”沙罗多道:“车合烈本该是车师前部的大王,民望极高,他若回去,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他会逃往何处?”
阿柴心知若是说错,沙罗多必定大发雷霆,只能含糊其辞道:“车合烈如此狡猾,谁也说不好他去了哪里。不过,算着时间,应该还未出车师国境。”
“你说得对!”沙罗多如梦初醒般大叫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旋即唤来安呼硕,下令道:“安将军,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即刻飞书告知诸部落,严守各关隘路口,一旦发现车合烈踪迹,当即抓捕,若有抵抗,就地正法!”
安呼硕问:“若有部落不从,该如何?”
“车师前部就不必去了。其他部落,派你最精壮得力的死士前往,既是告知,也是监督,若有首领不从,违抗本汗的,当场诛杀!”沙罗多道。
“得令!”安呼硕领命而去。沙罗多又开始来回踱步,焦躁不已,恶狠狠地絮叨道:
“都怪那老东西非要搞什么诸部联邦,当年若由本汗率兵踏平诸部,一统车师,哪还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事?”
“哼!一只老狐狸,一只小狐狸,委实可恨!”
“早知道车合烈不去交河城,当初就该穷追不舍,不给这两只狐狸喘息的机会!”
……
“阿柴你说,现在传书各部落去堵那两只狐狸,会不会太晚了?”
沙罗多絮叨个没完,阿柴只在一旁站着,闭口作陪,思绪早已放空,竟未注意到沙罗多正问自己问题。
“说!”沙罗多大发雷霆,踹翻一只椅子咆哮着。
阿柴一惊,赶紧拼凑耳中听到的絮叨片段,回答道:“师父放心!车合烈虽然狡猾,但必然不敢带着阿墨往大道上走,甚至是晓宿夜行,所以……所以逃不出太远!此刻去追,完全来得及!”
阿柴说完,扶起椅子道:“师父且坐,心乱则谋乱,不如先喝杯清茶,去去心火,再做谋划!”
沙罗多虽脾性暴躁,却也分得清轻重,于是强压怒火坐下。阿柴赶紧吩咐侍者上茶。
两盏清茶饮过,沙罗多平静了七八分,阴森森的表情再次挂上脸孔。
“阿柴,若本汗没记错,阿墨乃车师与汉人的混血,是也不是?”沙罗多问。
“是!”
“不成!”沙罗多沉思道:“车合烈不入交河城,极有可能会带着阿墨往大汉去!”
“师父,阿墨母亲故去后,他便成了孤儿。他虽有汉人血统,但纵有亲眷在汉,也不曾有半点联系。徒儿与他从小玩大,这一点很清楚。无亲无靠的,他去大汉作何?”
“阿柴,筹谋策划,不能光正着想,还得倒着想。那两只狐狸不去大汉,又能往何处?”沙罗多道:“周边诸国大多与匈奴亲善,只要匈奴施压,就得乖乖交人,他车合烈去了有何益处?而车师前部与大汉交好,没准有相熟之人可以托付。”
阿柴问道:“再远一些,譬如于阗、大宛等国,也是亲大汉而远匈奴,有没有可能,他们会去那里?”
沙罗多冷笑道:“哼,那还不如去大汉呢!”接着又喃喃自语:“倘若到了大汉,车师这样的小国,可就真拿他没办法了……”说完,蹙眉而思,阿柴在一旁静静陪着,不敢多嘴。
良久,沙罗多问:“阿柴,小夕那边怎样?”
“回师父,徒儿派人严加盯守,绝无疏漏,师父放心!”
“嗯!小夕现在必须牢牢抓住,不能再出半点纰漏。”沙罗多点头道:“车合烈若出了车师国境,我等小国便无计可施。匈奴势大,得请骨都侯帮忙想想办法。本汗现在修书一封,你找贺兰霜星夜送往匈奴右庭。”
“师父,事关重大,徒儿愿意亲自再跑一趟!”
“不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就留在本汗身边。送密信的活儿就再给贺兰霜一次机会,能用,今后便用;若再出岔子,本汗这次就杀了她!”
沙罗多一边说,一边取出笔墨书简给昭文彦写信,一边吩咐阿柴道:“现在,你先去把贝支叫过来见我!”
沙罗多分析得没有错!
车合烈和阿墨,穿过交河城南的平原之后,再次隐没入山林之间,晓宿夜行。
“师父,我们一路往东,是要去往哪里?”阿墨问。
“师父想过了,墨儿,你本就是半个汉人,巍巍大汉,天高地广!你年纪轻轻,大汉才是你施展拳脚的地方!莫在西域一众小国将一身的本事蹉跎了!”
“可是……我在大汉谁也不认识。”
“我带你去找玉门关的东方卫将军,将你托付给他。东方将军正气浩然,威名远播,不会有错。”
“东方卫将军?!师父,你认识他?”阿墨惊喜道。
车合烈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未曾谋面。但师父与东方将军神交已久。”
阿墨心中热情被浇灭大半,暗自思忖道:“我好歹还见过东方卫将军,师父你却未曾谋面?只怕东方将军不肯相见……”于是问道:“师父,若东方将军不见你我,又该如何?”
车合烈道:“凭师父这点微薄名气,东方将军应该会接见你我。再说,师父识得玉门功曹高义大人,他可以引荐。”
“师父,你呢?你现在与我是一样的罪名,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陪墨儿一起在玉门关谋事吧。”阿墨殷切地求着。
“墨儿,师父必须走。师父不回去,如何能将小夕救出来?”车合烈看着阿墨,满眼慈爱。
“师父,那我也和你一起同去,救出小夕。”
“小夕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车合烈叹道:“今后,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
阿墨正要说些什么,车合烈翻身道:“睡一会儿吧,此处环境,师父也不熟悉,咱们今后白日寻隐蔽处休息,晚上动身,谨慎为上!”
…………
务涂谷皇宫内,阿柴将贝支带到沙罗多面前。
贝支目光呆滞,形容木讷,整个人如失了魂魄一般,显然还未能从丧父之痛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