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程宝珠浑身瘫软在地。
“宝儿!”程鹤年红着眼唤她,试图将她拉起。
“没了!娘没了!爹没了!程家没了!一切都没了!”程宝珠大叫,状似癫狂,双手不停挥动,不让任何人近身。
“小姐!”桃红放声哭喊,“小姐!”
卫七守在门口,眼泪不由自主落下,与屋里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共情着。
程鹤年从背后死死扣住程宝珠的肩膀,红着眼喊道,“宝儿!宝儿!”
程宝珠这才如梦初醒般,红肿的眼睛里眼珠子一颗接一颗落下来,似连绵不断的江水。
“阿鹤!”程宝珠回身抱住程鹤年。
“为什么!!!”程宝珠哽咽着哭泣,绝望大喊,“我们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逃不开被灭门的命运!”
程鹤年对程家虽说没有多少感情,但毕竟在那里的生活了十多年,程家一瞬间覆灭,活生生百口人没了,加之程宝珠的哭声传入耳中,也不禁潸然泪下,紧搂着程宝珠,无声安抚她的情绪。
“不好了!”乔吉匆匆跑进来,“晋王的两万大军已经到达京城门口,现在正在发起进攻。少爷,六殿下唤你速速过去!”
“好,我知道了。”程鹤年拍着程宝珠的背,还想再说什么。
程宝珠抢先道,“阿鹤!我随你一同去!”
程宝珠紧紧拉住他的袖子,眼中恨意沸腾,“我一定要亲自让他伏诛!”
程鹤年定定看着她,知道多说无益,捏住她的手,将掌心的温暖传递给程宝珠。
“好!”
京城城门外。
禁军统领卢毅站在城墙上:“晋王,你豢养私兵,起兵造反,是为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劝你立刻束手就擒、乖乖投降,陛下还可留你全尸!”
梁慕辰骑着高头大马站在最前面,不屑一笑,“卢统领,省省心吧!回去告诉父皇,他的位置坐得够久了,也该让儿臣来坐坐了!”
卢统领听到梁慕辰大言不惭的狂言浪语,气急大喊:“放箭!”
城墙上,一千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了梁慕辰的军队。
“来人啊!”梁慕辰身上的金色盔甲闪着金光,晃得迷人眼。
他狞笑道:“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一千精兵身着厚重的黑色铠甲,从楼上往下望去,如同一只只黑亮的蚂蚁,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叫人看得害怕。
此时,数千支羽箭向黑甲军射来,只见城下的将士们迅速将坚固的盾牌举过头顶,齐齐亮起来,小跑着移动,有人被射杀立马就有人补上空缺,逐渐合成一个密不可分的阵型,
“啊这!”城墙上的士兵们射了几轮但梁慕辰的黑甲军却死伤不过数十人。
“用火箭!”程鹤年牵着程宝珠登上城楼。
“你们是谁?怎么上来的?”卢毅并不认识程鹤年,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过来捣乱的,还带着个女人,两人均没有穿盔甲,惹得卢毅更是火大。
“我带他们上来的!”梁慕礼从后面走出来。
一旁的梁慕槐看见程鹤年,眼神闪过一丝兴味,似乎在想他要怎么守住京城。
“六殿下!”卢勇拱手的同时,梁慕辰带的军队已经推着攻城槌撞击着城门。
“赶紧的,将准备好的石头往下砸!”梁慕礼来不及回应卢毅,指挥着众将士从高耸的城楼上往城下扔石头。
巨石砸下来,黑甲军向四面撤离,那攻城槌也被砸烂,马上,下一辆攻城槌立马补上来。
而此时,城楼上,程鹤年吩咐的火箭也准备好了。
程鹤年带来的这批长弓弓臂轻便,弓弦柔韧性强,箭镞锋利尖锐,与梁慕辰的黑甲军使用的弓箭竟然别无二致。
梁慕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气得大骂,“可恶!你们竟然偷了我们的兵器!”
程鹤年微微一笑,纠正了梁慕辰的说法,“晋王,不是偷的。是从你们的锻造师那里拿来的技术,这还要多谢晋王你,改良了我们大苍的兵器呢!”
“程鹤年!兵器好又能怎样,本王照样灭了你!给我上!”梁慕辰大吼。
程鹤年一抬手,这边的兵士们将浸了油的棉絮绑在箭镞上,万箭齐发,城下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铁制的铠甲碰到滚烫的火油,马上就有士兵被烫得受不了,“噗通”跳下护城河,那河水里早就被安装了尖刺,全都由精铁制成,饶是黑甲坚固,也抵不过锋利的铁刺,加之铠甲浸了水越发沉重。跳到护城河的黑甲兵很快没了生息,只有那被血染红的河水,昭示着他们逝去的生命。
梁慕辰见势不妙,大喊:“我们撤!”
程宝珠没忍住,拿起旁边的弓箭,对着梁慕辰的背影就是一射,但是她从没射过箭,准头不好,只是堪堪射到了城下的一具无名的尸体。
梁慕辰似有所感回头,就看到一袭黄裙拿着弓站在城楼上的程宝珠,极为惹眼。
梁慕辰此时的方位向着光,看不大清程宝珠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她双目含恨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程宝珠看到了,她浑身血液倒流,眼神里淬着火:“梁慕辰,我定要亲手杀了你!”
皇宫里,梁佑亭的脸色极其差。
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纷纷聚集在皇帝的御书房中,商量着对策。
“陛下,据可靠消息透露,晋王训练了十万多精兵,分别从云城、临城、襄州和西川等地出发,现在来的应该是云城的先遣部队,有晋王带队,且云城节度使郑明谦不知所踪,应该是率领了其他私兵在后面增援。”一大臣分析道。
另一大臣说,“京城如今只有两万兵力,朝中的兵力几乎都派往西北镇守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们已经在京城召集年富力强的青壮年男子,将他们暂时收编进队伍里,勉强还可以凑出三万兵力,别的,是再多也没有了。”京城巡城司指挥使冯延汇报。
“陛下!”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徐开策,“臣提议,立即召集西北大军回来增援。西北大军有二十万兵力,只要调回来五万左右,我们就能在数量上取得优势。”
梁佑亭正要开口,外面闯入护卫,”西北急报!北戎三十万大军进犯,淮王率领二十万大军与北戎在嘉隘谷交战,情势不容乐观!淮王请求朝廷增援!”
“三十万?”梁佑亭眉眼一挑,怒气沉沉,“他北戎哪里来的三十万大军!”
王福赶紧把军报呈上来,梁佑亭一目十行看完,怒摔折子,“北戎联合了北方二十个小国,这是要侵吞我大苍的江山啊!蛮夷狗贼,撕毁盟约,无耻至极!”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先给朕稳住西北,西南几个重镇不是还有八万守备军吗?全部都调过去!”梁佑亭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御书房响起。
“至于东南……”梁佑亭顿住,东南都被梁慕辰的势力控制住了,调也调不动,他转变了口风,“东北呢?东北还有三万,也先调过去!西北一定得给我守住了!”
“可是陛下,京城怎么办?”有老臣含泪问道。
“慌什么?朕是他老子,他就算进了城,难道还敢杀了他老子篡位吗?大不了朕就写退位诏书,当个太上皇!”
“大苍在,梁家就在,大苍没了,朕守着这个位置有什么用?”
“徐开策,朕可是将京城上下五万百姓的性命都交给你了,京城要守住,梁慕辰也要给朕活捉……不,诛杀!务必要剿灭叛党!你可明白?”
“臣领命!”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梁佑亭闭上眼揉揉眉心,神色焦躁,“行了,今天就到这儿,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陛下,六殿下求见,还带了云城程家三郎程鹤年求见。”王福进来禀报。
梁佑亭睁开眼睛,“哦?”
从御书房出来后,程鹤年手中多了一道金令,那是皇帝的御赐之物,见此金令者,如见圣上!
第二日,梁慕辰率军再次来袭,而这次站在城楼最中间的则是——
梁慕辰眯紧了眸子,“程!鹤!年!”
他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弓朝程鹤年射了一箭,只见箭矢射中程鹤年的左胸,程鹤年倒下。
梁慕辰大喜,“哈哈哈哈!”
梁慕辰身后的黑甲军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大声欢呼,为梁慕辰造势!
“将士们,给我冲!”梁慕辰今日率领了五千精兵攻打京城。
他们推着云梯车前进,直到城墙下,将上城梯装备好,借着梯子爬上城墙,为了避免被火箭伤到,他们两人一组,一人负责拿盾牌格挡,另一人负责攀爬,爬到前面,借助前面人的盾牌继续攀爬前进,从远处看去,黑甲军犹如不断扭动的黑色长蛇,十几条“长蛇”往上攀爬,不可不谓之壮观和恐怖。
城墙上的士兵不断往下砸碎石、放火箭,陆陆续续干掉了一批黑甲军,但“长蛇”被斩断后又爬了起来,在不断消耗京师的箭矢和石块。
一连十日,梁慕辰的黑甲军和京城军激烈交战,双方各有伤亡,眼看着京城里的粮草就要不够了,石块、弓箭都并无更多储备。
京城一片惨淡,有的老百姓痛斥着朝廷不作为,闹着要出城门。
“开城门!开城门!”老百姓们拍打着城门,哭声、骂声一片,民怨沸腾。
此时,被传出“中箭身亡”的程鹤年蜗居在城门一幢不起眼的小房子里,观看这一切。
“程大人!”卢统领不知道怎么称呼程鹤年,他虽是平民,但有皇帝的金令,唤一声大人也还过得去。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将京城弹尽粮绝的消息放了出去,梁慕辰已经收到了消息,集结了全部兵力守在城外,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此外,襄州的三万兵力还有两日即将抵达京城,形势已刻不容缓。”
“好!那就按照我们的计划,开城门!”程鹤年眼中闪着精光。
“是。”
负责城门总闸的小兵接到命令,一人升起白色旗帜,另一人缓缓拉开城门。
“投降了!京城投降了!”有黑甲兵大声呼喊。
韩原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殿下,我总觉得不对劲。”
梁慕辰张狂得意,“韩原,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成大事者,总要赌一把!京城没有粮草是事实,他们不可能翻盘了。”
“走!弟兄们,我们杀进去!”梁慕辰高举着长剑,喝道。
“杀杀杀!”
里面的百姓要出去,外面的黑甲军要进来,两方推拒之下——
倏然,城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