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她,秦玥、刘昌,还有吃了许久清淡斋饭的周荔夫妇。
此时看着眼前这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肚中的馋虫也早已被勾得纷纷造反,口中不由自主地分泌着唾液。
隋父掐着时间,去厨房将炖得香气扑鼻的狮子头端了出来,稳稳地放在隋母面前。
他拿起汤勺,为老伴舀了一个饱满圆润、色泽红亮的狮子头,放入她的碗中。
隋母含笑看了丈夫一眼,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吹了吹,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其他人见长辈动了筷,便也不再客气,纷纷举箸。
秦瑶自然是和安禾坐在一起。
两个小家伙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此刻见面,亲热得不得了,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但很快,安禾就顾不上和秦瑶说话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瑶那如同风卷残云的吃相,彻底惊呆了。
她没有犹豫,把自己碗里的那只烤鸭腿夹起来,放到了秦瑶的碗里,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秦瑶也不客气,冲安禾咧嘴一笑,接过鸭腿,三下五除二就啃得只剩下光溜溜的骨头。
秦玥虽然也馋,但她毕竟通晓医理,知道素了许久的肠胃骤然接触过多油腻荤腥,容易闹肚子。
因此她只是每样菜浅尝辄止。
她也低声提醒了身旁的刘昌,以及周荔夫妇。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妹妹秦瑶身上,只见这小丫头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小堆鸡骨鸭骨。
此刻正双手捧着一只卤得软烂脱骨、酱色浓郁的猪蹄,啃得满嘴油光。
一块不小的猪蹄,她三两口就吃得只剩下骨头。
秦玥看得眉头微蹙,赶紧拿起筷子,给秦瑶碗里夹了好几筷子清炒的菘菜,语气不容置疑:
“瑶瑶,吃点蔬菜,解解腻。不准再吃肉了,小心晚上肠胃不舒服。”
秦瑶正在兴头上,看见碗里突然多出来的绿油油的菘菜,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她在寺里天天吃这些,早就吃得厌烦了,此刻只想把这些蔬菜夹出去丢掉。
但一抬头,接触到姐姐那带着警告的眼神,她又不敢造次。
只好硬着头皮,如同吃毒药一般,苦大仇深地将那几筷子菘菜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坐在她旁边的安禾,全程目睹了秦瑶从饕餮盛宴到“被迫吃草”的惨状,小脸上写满了同情与后怕。
她摇着头,用一种惊恐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我以后……可绝对不能当和尚。”
童言稚语,天真无邪,却恰好被桌上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欢快的大笑声,连一向含蓄的周荔都笑得眼角沁出了泪花。
阿土娘笑着拿过帕子,帮吃得满手满脸都是油渍的秦瑶仔细擦干净嘴和手,逗安禾道:
“傻丫头,你是女娃娃,不能当和尚,只能当尼姑。”
安禾依旧坚定地摇头,小脸严肃:
“尼姑也不当!任何不能吃肉的,我都不当!”
她这发自内心的“信仰”宣言,再次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席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这顿热闹温馨的家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才散去。
饭后,刘昌刚将秦玥送回秦家小院,自己准备返回药铺休息,就在巷口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望眼欲穿的赵文启。
赵文启见到刘昌,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恳求:
“刘昌兄弟,你可算回来了!我……我备了些酒菜,想请你到寒舍小酌一杯,不知可否赏光?”
刘昌拍了拍吃得滚圆的肚子,笑着婉拒:
“赵大哥,今晚在秦叔家实在是吃得太饱了,一滴酒都酌不下了。”
赵文启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迂回,直接哀求道:
“刘昌兄弟,实不相瞒,我……我是有点事情,想拜托你和阿土兄弟帮忙。奈何阿土兄弟去了牡寨还未归来,我……我就只能先来拜托你了。”
刘昌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赵文启一番。
只见他比之前清瘦了不少,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显然是遇着事了。
他不再推辞,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去你那儿坐坐吧。”
赵文启如蒙大赦,连忙引着刘昌去了他家。
屋内桌上,果然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
但刘昌腹中实在饱满,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赵文启也顾不上吃菜,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要借这酒劲壮胆。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将陆云舟前往女子学堂向秦熙提亲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刘昌,语气充满了恳切与无助:
“刘昌兄弟,我……我想拜托你,能否……能否帮忙从秦玥姑娘那里,探听一下,秦熙姑娘她……她究竟是何打算?有没有……答应陆知府?”
刘昌一听,心中顿时明了。
这是来找自己搭桥,打探消息来了,但他不接话。
赵文启见刘昌不语,心中更加忐忑,连忙补充道,语气急切:
“我也知道,此事关乎秦熙姑娘的清誉,我一个外男,实在不妥。”
“想去问问屠三叔,可……可又实在提不起那个勇气。”
他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惧意和窘意:
“我怕……怕话还没说清楚,屠三叔一通老拳下来,我就……就归了西了……”
刘昌听他描述屠老三的反应,想象那画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好不容易绷住了。
他自是完全明白了赵文启对秦熙的心意。
赵文启见刘昌还是没什么表示,心中一急,举起手对天发誓:
“刘昌兄弟,我赵文启在此对天立誓,我对秦熙姑娘,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礼,绝无半点亵渎之心。”
“若是……若是秦熙姑娘已经答应了陆知府,那我赵文启一定立刻绝了这份心思,从此再不提起,只真心祝福她。”
刘昌看着赵文启那焦急又真诚的模样,心中其实早已有判断。
依他对秦熙性情的了解,她志向高远,心气不凡,且对陆云舟已有妻室的情况心知肚明,是绝无可能答应给人做妾的。
但他并未将这话说出口,反而故意沉吟着,抛出一个问题:
“赵兄,你只是说绝了心思,再不提起。但你仍在学堂任教,与熙姐姐抬头不见低头见。”
“万一你日后见了她,心中不甘生出不轨之念,难以自持,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