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离手的刹那，齐昭就察觉不对。
那黑袍首领不仅不躲，嘴角反而扬起，像是等着这一刻。明心眼视野中，对方体内血光骤然翻涌，一层薄而密的星力屏障浮现在皮肤表面，像一张贴在肉上的暗红蛛网。温心藤粉撞上去，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簌簌落在地上。
“糟了！”他手腕一收，脚跟猛蹬地面往后滑退。可迟了半步——三道铁链破袖而出，两道直锁楚绾肩井要穴，另一道如毒蛇吐信，直取他咽喉。
楚绾剑锋回旋，冷蓝光芒劈在铁链上，火星四溅。她身形微晃，剑被缠住一瞬，另一根链子擦着她的袖口掠过，在石台上划出一道焦痕。齐昭侧头避让，颈侧一凉，衣领已被割开，皮肤上留下细长红印。
他踉跄站稳，心跳撞在肋骨上。刚想开口，石阶阴影处猛地炸开一声低吼，银影冲天而起！
阿蛮撞进战局，狼形全展，银灰色毛发在昏光下泛着冷亮光泽。她前爪横扫，正中一名黑袍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半天没动。另一人挥刃偷袭，被她右肩硬生生扛下，刀尖刮过皮肉，带出一串血珠洒在石台。
她落地未停，伏低身躯，獠牙外露，喉咙里滚出低沉的警告声，死死盯住黑袍首领。
“走！”她嘶哑喊出一个字，声音像是从烧红的铁管里挤出来。
齐昭抹了把脸，耳尖烫得厉害。他没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手抓住阿蛮颈侧一撮银毛，借力撑住身子：“一起走！我齐昭从不扔下家人。”
阿蛮抖了抖耳朵，没说话，但尾巴微微偏了一寸，护住了他左翼。
黑袍首领冷笑一声，抬手拍向自己胸口。引星蛊印记在他掌心旋转加快，空气中浮出数道猩红丝线，纵横交错，瞬间织成半透明结界，将出口彻底封死。另外两名黑袍人爬起身，一人捂着胸口咳血，另一人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重新握紧短刃。
“你们困在这里多久了？”齐昭喘了口气，背靠阿蛮温热的躯体，“等我们进来？还是……等这本书？”
黑袍首领没答，只用眼睛扫了眼齐昭怀里的《记忆剥离术》。那书皮还在微微颤动，像是活物呼吸。
楚绾抽剑后撤，指尖凝起一点冷光。她看了齐昭一眼，又瞥了眼阿蛮肩上的伤，眉头一皱。
“别分神。”齐昭低声说，一边迅速打开腰间药囊。里面只剩几味散碎药材：安神草末、养魂叶渣、温心藤粉、一小撮千年冰晶碎屑，还有一小块火阳根干片。他全倒进掌心，五味杂陈地堆在一起。
明心眼开启，视野里每味药都显出不同光影。火阳根裹着暖黄光晕，像个小太阳；安神草蜷缩着淡青光团，微微发抖；冰晶碎屑则静静悬着，泛着月白色寒芒。
他闭眼一瞬，脑子里闪过济世堂炉火旁的画面——老姜头咳嗽着往药罐里添水，阿蛮蹲在门槛啃果子，楚绾坐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她发间银簪上一闪。
“不是为了赢。”他在心里说，“是为了带她们回家。”
心意落定，掌心药材忽然泛起柔和金光。他猛然扬手，药粉如星雨洒向四周。
光雾腾起。
冰雾升腾成薄纱，火蛇般的光流在雾中游走，金光缠绕其间，交织成一片迷幻光影。黑袍人视线顿时受阻，一人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楚绾立刻出手，剑锋回旋，冷蓝光芒切开红丝结界一角。她顺势逼近先前被阿蛮击伤那人，剑尖点地，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黑袍首领怒喝一声，挥手欲震散光雾。可雾气黏稠如浆，星力扫过只荡开一圈涟漪，视线依旧模糊。他抬脚欲追齐昭，忽觉腿侧生风，低头一看，阿蛮已扑至近前，一口咬在他小腿上。
布料撕裂声响起，血渗了出来。黑袍首领反手一掌拍在她头上，阿蛮闷哼一声摔开，右肩伤口再度崩裂，但她翻身就起，挡在齐昭面前，龇牙低吼。
“你还挺能扛。”齐昭蹲下来，一手按住她流血的肩头，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布条。这是他平时包药用的棉布，一直留着没丢。
阿蛮甩了甩头：“少废话……快走。”
“走不了。”他绑紧布条，指节被血染红，“门封着，他们有备而来。咱们得破局。”
话音未落，光雾边缘开始稀薄。黑袍人逐渐适应，有人摸索着靠近结界缺口。楚绾一剑逼退对手，退回齐昭身边，呼吸略重。
“你还有招？”她问。
“最后一把。”齐昭盯着手中空药囊，“刚才那把是‘情’，现在这把……是‘急’。”
他把药囊反过来一抖，掉出最后一点粉末。不多，灰扑扑的一小撮，混着些药渣。
“这是啥？”阿蛮喘着粗气。
“老姜头塞给我的‘万应散’。”他咧嘴一笑，“说是治拉肚子的，其实啥都能掺点。”
他说着，将粉末抹在掌心，闭眼催动明心眼。这一次，他没想温情，只想快——快逃，快活，快回家。
掌心微热，粉末泛起微弱金光。
他猛地朝结界最厚处掷去。
粉末撞上红丝，没有爆炸，也没有轰鸣。只是那一片结界突然变得极亮，像被点燃的纸，迅速发黑、卷曲、崩解。缺口扩大，足够一人通过。
楚绾眼神一凛，立刻抬剑指向出口：“走！”
阿蛮刚要动，却被齐昭一把拉住：“等等。”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记忆剥离术》，塞进怀里。又把星核碎片按了按，确认没松动。
“我数三下。”他说，“一——”
黑袍首领挣脱光雾，脸色阴沉如墨。
“二——”
楚绾剑尖微抬，冷光流转。
阿蛮四肢绷紧，狼尾低垂，随时准备冲刺。
“三！”
三人同时动作。楚绾一剑斩向拦路黑袍人，逼其退避；阿蛮率先冲向缺口；齐昭紧随其后，刚跑两步，忽觉背后劲风袭来。
他本能侧身，一道铁链擦臂而过，袖子撕裂，手臂火辣辣疼起来。
他没停，咬牙继续往前冲。眼看就要抵达缺口，前方红光一闪，结界竟在快速愈合！
“不行！”阿蛮回头大喊，“过不去！”
齐昭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楚绾已回防到他身边，剑势未收。阿蛮站在他们前方，狼躯微微摇晃，右肩血迹浸透布条，滴滴落在地上。
黑袍首领一步步走近，引星蛊印记在胸前剧烈旋转，红丝重新编织，封锁四面八方。
“你们以为，靠这点小把戏就能逃？”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团血光，“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齐昭低头看了看掌心残留的药渣，又看了眼阿蛮颤抖的尾巴尖。
他搓了搓手，像每次煎药前那样。
然后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枚温热的星核碎片，举到眼前。
它轻轻跳动了一下，像颗睡醒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