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灌江口地界,队伍继续西行。庞统那日与杨戬的会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虽渐渐散去,但影响却已悄然种下。孙悟空等人虽好奇庞统到底跟那三只眼说了什么,竟能让其按兵不动,但见庞统没有多言,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队伍中的气氛,隐隐多了一丝不同,尤其是小白龙敖烈,似乎对庞统提及他表妹寸心一事,心中有些芥蒂,却又不好发作。
这一日,行至一处烟波浩渺的大泽之前。但见那泽:千里烟波,万顷澄碧。水接天涯,云连海岛。鹭鸶对对,嬉戏浅滩;鸥鹭群群,翱翔深渚。 端的是水天一色,风景殊丽。泽中有一岛,岛上宫殿隐约,气象不凡,正是那碧波潭,乃是乱石山一带的水族重地,由万圣老龙王掌管。
然而,与这秀丽风光格格不入的,是潭面上空弥漫的一股凝重气氛,以及水府方向隐隐传来的争执之声。
“咦?这碧波潭今日怎地如此热闹?莫非有喜事?”猪悟能抻着脖子张望。
九头虫独目闪烁,阴恻恻道:“怕是未必。听闻这碧波潭的万圣老龙,最近正为招婿之事烦恼。他那女儿万圣公主,眼界甚高,寻常水族英雄看不上眼,倒是惹来了不少是非。”
庞统闻言,目光微动,似有所思。他示意队伍在岸边林中隐蔽,自己则借鸿蒙量尺之力,将神念悄然延伸向碧波潭水府。
水府水晶宫内,此刻确是热闹非凡。万圣老龙王坐在主位,愁眉不展。下方,泾河龙王的九太子、黑水河河神的公子、甚至还有几位颇有势力的妖族俊杰,正为求娶万圣公主之事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起手来。万圣公主则躲在珠帘之后,又是得意又是烦恼地看着这场面。
而在这群求亲者中,有一人格外引人注目。他并未参与争吵,只是独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饮,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与孤高,正是西海龙王三太子,敖烈的表亲,也是庞统曾向杨戬提及的那位龙女寸心的兄长——摩昂太子。摩昂太子法力高强,品貌出众,本是万圣老龙王属意的最佳人选,奈何摩昂太子似乎对此事并不热衷,更像是被家族压力所迫而来。
庞统的神念扫过全场,尤其在摩昂太子和珠帘后的万圣公主身上停留片刻,心中已然明了。这又是一场因缘纠葛的局。他收回神念,对身旁的敖烈低语数句。
敖烈先是一怔,随即面露难色,但看到庞统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咬了咬牙,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光潜入碧波潭中。
片刻之后,碧波潭水府内的争吵达到了高潮。泾河九太子与黑水河公子因口角升级,竟要现出原形厮斗。万圣老龙王又急又气,连连呵斥却无济于事。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清冷的龙威骤然降临,敖烈所化的白龙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朗声道:“碧波潭何时成了市井之地,任由尔等喧哗厮斗?”
敖烈毕竟是西海龙宫三太子,身份尊贵,他一出现,顿时镇住了场面。众水族纷纷见礼,连万圣老龙王也起身相迎。
敖烈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摩昂太子身上,淡淡道:“王兄也在此地,真是巧了。”
摩昂太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依旧沉默。
敖烈也不在意,转而看向万圣老龙王:“老龙王,招婿本是喜事,何必闹得如此不堪?依小王看,诸位才俊皆是人中龙凤,不如换个文雅些的方式,一较高下,也免得伤了和气。”
万圣老龙王正愁无法收场,连忙道:“三太子所言极是!不知有何高见?”
敖烈按照庞统的吩咐,道:“久闻碧波潭深处藏有一块定颜珠,乃上古遗留之宝,有驻颜美容、安魂定魄之奇效。不若就以此珠为题,请诸位各展神通,深入潭底秘窟,取得宝珠者,便为驸马,如何?当然,为示公平,需限定时辰,且不得伤及潭中水族性命。”
这个提议既避免了武力冲突,又考验了法力、智慧和对水性的精通,顿时得到了大部分求亲者的赞同,连万圣公主也在珠帘后微微点头,觉得此法颇为风雅有趣。
万圣老龙王自然无有不允,立刻宣布规则。一众求亲者摩拳擦掌,纷纷化身流光潜入深潭。
唯有摩昂太子,依旧坐在原地,并无动身之意。
敖烈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王兄不去一试?那万圣公主品貌俱佳,与王兄正是良配。”
摩昂太子看了敖烈一眼,叹了口气,传音道:“三弟何必明知故问。我心中……早已另有他人。只是父命难违……”
敖烈心中一动,想起庞统的交代,继续传音道:“可是……西海那位?”
摩昂太子沉默,算是默认,脸上苦涩之意更浓。他心中所系,正是与西海有旧怨的北海龙族一位公主,因两族关系不睦,此事难成。
就在这时,敖烈袖中一枚庞统事先交予他的、用特殊手法炼制、能短暂扰乱心神、放大内心真实情感的“真心符”悄然碎裂。一股无形的波动,极其隐晦地影响了摩昂太子的心绪。
摩昂太子只觉得心中压抑多年的情感如潮水般涌上,竟不由自主地对敖烈吐露心声:“三弟,你说这龙族规矩,天庭法度,为何如此不近人情?连心中所爱,都无法自主……”
敖烈按照庞统所教,叹道:“王兄,规矩是死的。如今天地动荡,旧秩序摇摇欲坠,正是打破陈规之时。若一味委曲求全,岂不辜负了这大好年华,与心中挚爱?”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摩昂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站起身,对万圣老龙王拱手道:“老龙王,晚辈才疏学浅,无意参与此次招亲,就此告辞!”说罢,竟不顾老龙王错愕的目光,化作一道青光,径直离开了碧波潭,看方向,竟是往北海而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万圣老龙王更是目瞪口呆,没想到最看好的乘龙快婿就这么走了。
而珠帘之后,万圣公主见摩昂太子竟如此干脆地放弃,先是错愕,随即竟生出几分异样情绪。她平素被众星捧月,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摩昂太子的离去,反而让她对这个冷峻孤高的太子留下了深刻印象,甚至隐隐觉得,比起下面那些争破头的家伙,摩昂太子才更有魅力……
与此同时,潜入深潭的求亲者们,在寻找定颜珠的过程中,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潭底秘窟机关重重,更有一股莫名的暗流扰乱了方向,使得众人进展缓慢,甚至有人被困其中。
而这一切,自然是庞统在岸上,借助鸿蒙量尺轻微扰动碧波潭水脉与阵法所致。他并非要伤人,只是要让这场招亲,按照他预设的剧本发展。
最终,在规定时限内,竟无一人能取出定颜珠。招亲大会虎头蛇尾,草草收场。万圣老龙王颜面尽失,众求亲者悻悻而归。
岸边的树林中,庞统看着恢复平静的碧波潭,嘴角微露笑意。他此举,一石三鸟:其一,暂时解了碧波潭的围,避免了水族内斗;其二,点醒了摩昂太子,或许能促成一段良缘,间接也能影响西海与北海的关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通过摩昂太子之事,再次向暗中可能关注此地的杨戬传递了一个信息——规矩,是可以打破的,真心,是值得追求的。
敖烈返回队伍,将水府内发生的事禀报庞统,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他没想到庞统寥寥数语,竟能造成如此局面。
庞统只是淡淡点头,并未多言。他看了一眼西方,那里是灵山的方向,也是更多纷乱因果交织之地。碧波潭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他挥了挥手,队伍再次启程,消失在茫茫水泽之畔。而碧波潭的涟漪,却已悄然扩散,不知最终会涌向何方。